“五,年十,童男,背上有刮痕,可去,取。”
在她的唱声中,她身前的众童男童女已尽数脱去衣裳,站在寒风中让十六姑娘过审。
而在十六姑娘的前面百米处,还有一堆人,占夷也在那里。那些孩子就不必脱衣了,占夷等人只是审查孩子的面目五官,清秀的便可以过第一关。
穷人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摔打出来的?因此面目过关还远远不够。孩子们在占夷那里通过后,便来到十六姑娘这里过第二关,通过这第二关才可以加入车队。
而十六姑娘的任务,便是从孩子中挑选身上伤痕很小,或者长大后伤痕会自行退去的。
十六姑娘看得很慢,当她走近时,便会有十个孩子在他们父母的帮助下脱去衣裳。
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这些孩子衣裳一去,瘦小如柴的身躯便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可是这个时候,不管是他们的父母,还是车队中的众人,似乎都没有感觉到他们可能会因此得病,或死亡。车队中的人是视若无睹,孩子的父母是紧张不已地看着十六姑娘,等着她的宣布。
卫洛看了一会后,便感觉到无趣,知道这样地挑选会持续整天,她转过身,把木剑藏在袖中向背向城门的树林中走去。
这片树林离队伍足有三四里远,这三四里路,在三个月前,卫洛要走两个时辰,现在她不要一刻钟便走到了。
来到树林中,照样用吊着铜钱的丝线挂在树枝上,卫洛调事好呼吸后,嗖地一剑便向丝线刺去。
木剑刺出时,风声呼呼。
剑尖在离丝线还有一寸处,丝线感觉到剑风的临近,开始剧烈地摇动。
就在剑锋刺中丝线时,卫洛的手一顿,木剑定在半空中。
收回木剑,又是一剑刺出。
对于卫洛来说,每一次木剑都能刺中丝线,那不算什么,每一次剑锋还没有碰到丝线,丝线便被剑风刮动也算不得什么。
她这三天突然发现,这丝线变脆了!
就在前天那根丝线突然断了后,经过一晚的练习,昨天新换的丝线又断了!而且那流转心腹间的热流出现得频繁了些。以前只在午间出现一次,现在午夜时也会在心腹间一闪而过。
还有,她已举得起铜剑,并且可以舞动它了。虽然舞动不到一刻钟她又会感觉到手酸虎口发胀,可卫洛还是很开心。
剑客们的剑招很简单,就是那么劈刺削砍几招,而且多是直进直出,不见花招。他们招数简单,卫洛便也学起来容易。才这么三个月,卫洛便觉得自己已经把他们的招数学遍了。
当然,一直以来卫洛能学到的只是他们的花架子,那些内在的东西,她是从来接触不到的。
卫洛这一练习,一直练到了晚上。她吃晚餐时听人说,占卜后显示,这几日天气睛好如春,因此车队会在车水城呆上三天,直到把人选足了才动身。
今天晚上的月亮是半弦月,大地银光蒙蒙,莹辉淡淡。卫洛一直练习到快午夜时,才汗淋淋地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城门外的车队显得异常安静,眉大家等地位高的诸人早已住到了城里,留在城外的只有地位不高的骑驴剑客和杂工等人。
就着月光,卫洛从杂物房中抱起一个铜锅,从车水城后五百米处的河中盛了一锅水,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做好准备后,她伸出脑袋四下瞅了瞅,眼见车队中火把飘摇,人声微小,官道上再也没有人行走,便缩了回去,悄悄解开自己的外裳,用麻布打湿水,从胳膊开始擦拭。
马车中乌黑的,只有丝丝火把光混合着白月光,透过车帘缝映照进来。淡淡的极微小的光芒照在她半露的肌肤上,雪白得晃人。
轻轻地擦洗好一侧胳膊,卫洛连忙穿好这侧袖子。然后她脱下另外一只袖子,开始擦拭起来。
卫洛专注地擦拭着,可就在这时,一阵西西地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
有人来了!
卫洛脸一白,她手忙脚乱地披紧麻衣,一边着衣她一边暗暗祈求:千万不是朝这边走来,千万不是朝这边走来!
可是,那脚步声却偏是朝这边走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卫洛的麻衣才拢了一半,那人已停在了马车外。同时,一个略含腼腆的男子声音传来,“卫洛,小儿,你可睡了?”
是成奚!
天啊,居然会是成奚!
卫洛小脸一白,她嘴蠕动几下,还没有想到怎么回话才好时,外面的成奚已经哧地一笑,“别装了,刚才还可以听到响动和水声。莫不,你在解衣洗浴?”最后四字吐出时,卫洛几乎听到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第一卷 歌姬车队 第二十五章 中意卫洛的青年(四)
卫洛心脏紧缩。
这时,成奚又笑道:“可是羞了?唏,小儿冷心冷面,难得有羞时,我欲一睹!”说罢,他脚步移动,竟是向马车又走近了两步。
卫洛脸白如纸。
她强行按住激烈跳动的心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了,“然,我在洗浴!”
卫洛声音一冷,淡淡说道:“君乃堂堂丈夫,请五十米外稍侯。”
卫洛说出这话时,声音虽冷,语调也平静无波,她的心却是悬到口中的。她一边说话,也一边在以最快地速度穿着麻衣。
这麻衣她只脱下一边袖子,可正是这样,这么乌漆抹黑的夜晚中想重新穿上,却很不顺利,她这已是第二次把手肘卡在袖子中,进退不得了。
卫洛的声音一落,外面便平静了少许,蓦地,成奚笑嘻嘻的,几乎是惊喜地声音传来,“洗浴?”他咽了一下口水,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善!大善!刚才我辗转无眠,眼前总是出现小儿你的音容。噫,幸甚,冒然一至,居然可见小儿肉光致致之娇躯。休要着衣,先让我一睹!”
他这话说得很理所当然,而且还声音响亮。这黑皮小子,他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近吗?高轶不是说他是堂堂丈夫吗?哪有这样的丈夫?
卫洛气到了极点,浑然忘记了那非礼勿视几个字,这个时代还不曾出现呢。
“蹬蹬蹬”脚步声欢快地走近,转眼便来到了车帘处,然后,一只大手嗖地一下扣上车帘!
就在此时!
“嗖”地一声破空声传出!成奚的手刚碰上麻布车帘,眼前便是一阵劲风扑来。这劲风冷而厉,杀气腾腾,直冲他的双眼!
好猛的剑招!
这一下可大大出乎了成奚的预料,他双眼一睁,脚步一顿,头部向后一仰!
他的头刚刚让开,那剑便闪电般的收回,转眼间,寒风再至,却是向他扣在车帘上的手腕刺去!剑风凌厉,寒气逼人,这一剑要是刺实了,这手腕非得几天不能动弹不可。
成奚当机立断,嗖地收回了手。可是,他的手收回了,第三剑再次刺来,这一剑却是向他的胸口而来。
这一下,成奚站不稳了,他的头再次向后一仰,身体凌空翻起,一连二个倒筋斗翻出,当他稳稳地站定时,已离卫洛有十米远了。
卫洛轻吁了一口气,把木剑放在一侧,以极快的速度把卡在袖子中的左手重新抽回,这一次倒让她顺利地套上了衣服。
可是,这还只是第一步,她的手,她的颈项处刚才被水清洗得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她得从马车角落里拿出易容药再行拭上。
卫洛的身后向后一退,手摸向陶碗时,成奚“呼”地一声又向马车中扑来,他一边扑来,一边怪叫道:“小儿,你居然会剑术?”
眼看他就要扑上了,卫洛声音一提,怒喝道:“成奚!你敢再来?”
成奚声音也是一提,嘻嘻笑道:“有何不敢?我思慕于你,欲搂你于怀,与你成永夜之欢,此行天经地义!”
他居然还说天经地义!
卫洛气到了极点,她终于摸到了陶碗,把它拿向身前,口中继续厉喝道:“你情我愿方是天经地义,你明知我不愿,却趁夜至此,你,你快快退去。不然,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卫洛气急败坏的叫声一落下,外面的成奚已是哈哈大笑。
他笑着笑着,突然间声音一提,暴然一喝惊破夜空,“诸位诸位快快醒来!我欲与卫洛小儿相好,他却不悦。今我两人作赌,他剑术胜我,我自是速速退去,从此不再纠缠。如他不敌我,则将身躯许我,寝食相就,旦夕欢好!”
这是夜晚!这是夜静人深的三更时分!
成奚与卫洛的争吵声本来便不小,已惊动了不少人。这一下,成奚的暴喝声一传出,车队中众人更是彻底地惊醒过来。只见零零星星的火把络绎燃起,转眼间,已是亮起了一片。只见人头攒动,一声声嘻笑打破了夜的寂静。
卫洛这下真是气得人都傻了。
成奚的话分明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可这会儿卫洛都没有心思与他计较,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手上,颈间重新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