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抛出,便是各自派出的剑客来生死相斗了。那淳公虽为天下名贤,也有剑客相附。可是他的剑客,怎么能与义信君的剑客相比?因此,这一剑抛出,淳公必败。而败了后,义信君可以要求取去他的脑袋的。
他的右手刚一扬,卫洛便是伸手一按,紧紧压住。她右手按着他的手,左手抚上他的胸口,轻轻拍了两拍,声音清朗而温柔地说道:“君岂能因言罪人?因言动怒?且缓之,缓之。。。。。。”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如清泉流过,如细雨滴荷。一时之间,众人心头都是一静。
涨红着脸,一脸暴怒的义信君闻言一怔,在她的轻抚中,他吐出一口长气,慢慢把剑还鞘。终于,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半晌后,义信君站了起来,他向淳公深深一辑,不无羞愧的说:“义信心狭,险错杀公,请公勿罪。”
他的语气很真实,表情也很温和。身为儒家代表的淳公,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再咄咄相逼?再说了,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来,他刚才骂义信君是妇人之色,实在是一种侮辱的说话。作为异国代表的义信君怒而拔剑,并不算错。要知道,宴席时分国家而坐,本身便有一种拔剑驽张的气息在内。可以说,淳公不等主人开口,便向义信君发出功击,完全可以视作晋人对齐人的一种轻视。于是,淳公只能板着脸,闭上了嘴。
待得义信君重新坐下,低眉敛目的卫洛,嘴角扬起的笑容更大了。如淳公这样的轻视和挑衅,迟早会来。她之所以在淳公指责的时候接了过来,是因为卫洛觉得,这种责难迟早回来,不如争取主动,乘机给众人留下个温柔宽厚的贤妇印象。而义信君,果然对她很了解,与她配合的天衣无缝。
公子泾陵瞟了一眼那对相依相偎的男女,仰头把樽中酒一饮而尽。他饮的太急,一口酒猛然呛道气管中。泾陵公子连忙伸袖掩嘴,俊脸通红着,把咳嗽声都捂在了袖子中。这个场合实在盛大,公子泾陵的呛酒,虽是小事,却也是不够沉稳的表现。当下,便有不少人向他看去,直咳了几下,他才恢复正常。
见淳公已板着脸坐下,公子泾陵放下掩脸的大袖,慢慢站了起来。这时候,他的俊脸依然有点通红。他目光扫过众人,举起手中的酒樽,声音朗朗地说道:“如此盛宴,如此济济一堂贵客,新田已渴八年矣。今晚之宴,请必尽欢!”朗唱声中,他把手中的酒樽一倒,把酒水缓缓洒在前面的草地上,道:“这第一杯酒,敬天下鬼神!”
第三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诸国公子的礼物
泾陵公子声音清正威严,远远传出。
这个草地上,虽然容纳了万多人。然而,坐在正席上的,十一国加起来不过两千个权贵名贤。那些有幸出席,地位不凡的贵女们,此时是两人共一几,紧凑地窝在后排正席。
至于其余的八九千个普通食客和各国剑客,都是随意一榻,散坐在正席外围处。
随着泾陵公子一酒洒出,众位跪坐在正席上的贵人名贤,也纷纷拿起樽中酒水洒于前面的草地上。
泾陵公子的酒樽刚刚一空,一旁的侍婢便为他满上。
他再次举起酒樽,目视众人朗朗说道:“这第二杯酒,且敬天地!”
说罢,他再次把杆中酒一洒。
这一次,众人依然附从。
泾陵公子举起第三樽酒,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再次一提,朗声说道:“这第三杯酒,且敬周天子!”
说罢,他面向周都方向,把杯中酒一洒而空。
连敬三杯后,泾陵公子脸带笑容,高喝道:“奏乐——”
喝声一出,编钟声先起,编钟声一过,琴瑟声再响。
卫洛与义信君紧紧相依着,义信君的手放在她的腰间,他每过个一会,便会把她的腰朝自己怀中一按,令得卫洛上半身都倚在他的怀中。
泾陵公子无意中瞟到了这一幕,眉心便嗖地一跳。
直到乐声响了好一会,他才沉声再喝,“上宴!”
这所谓的上宴只是一个形式,侍婢们早把酒肉摆上了所有的榻几。
连后面就榻而坐的食客和剑客们面前的草地上,也是整只整只烧得滴油的羊和狗摆着。而一只只烹煮着各种肉食和栗米的大鼎,下面更是柴火熊熊,至于酒瓮和陶樽,那更是数不胜数。
泾陵公子喝叫上宴,令得众宫女和侍婢们意思意思地为各几斟上酒水后,他缓缓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便伸手按了按眉心,右手一挥,头也不抬地轻喝道:
“勾免!”
一个食客应声站起,双手一叉,“然。”
“下面之宴,由你主事。”
勾免正是上次宴会,在泾陵公子失态离席后出来圆场之人。他闻言大喜,连忙双手一叉,朗声应道:“诺!”
不止是勾免喜笑颜开,连他身周的众贤士,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泾陵公子说出那句话后,身子微后一倚,便闭上双眼养起神来。饶是闭着双眼,他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卫洛那光彩夺目的面容,那淡然嫣然的表情,那双神光熠熠的墨玉眼。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睁开眼来,嗖地转头盯向卫洛。这一转头,他却只看到妇人将头半埋在义信君的怀中。两人正在低声谈笑,那般的自然,那般的和谐,仿佛天造地设。
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的胸口更堵闷了。这堵闷是如此剧烈,令得他下意识的伸手扯向襟口,想宽一宽衣放松一下。他的手才伸到半空便是一顿。停顿了半晌后,他重重朝身后一倚,伸手揉上了眉心。
勾免站了起来,他转向众人双手一叉,双手一合“啪啪啪”,清脆,地掌声在草地中响起。
掌声一落,所有的乐音一顿。众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安静给怔住间,乐音刷地一转,变得笙声芋乐相混,琴声箫声相错,混乱则靡荡。
这种乐音一起,众人马上露出欢喜的表情来。
低头跪坐在榻上的卫洛,听得身周几个声音嘻笑着传来,“闻蔡大家本是蔡侯之女,艳满无双!”
“艳满无双?可比得上义信君身边之姬?”
“不知也。”
“ ……”
“何不稍待?”
。。。。。。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这些议论声每响起一句,看向她的目光便又灼热了一分。
这些目光,颇为色迷,卫洛并不喜欢。当下,她头微侧,又向义信君的怀中偏了偏,避开了众人地注目。
乐声中“咚咚——咚——”的鼓声绵绵而来。鼓声大作间,众人只觉得香风大作。转眼间,众人的正面,靠近楼阁之处竟是灯火齐暗!
大半的火把,在瞬那间熄灭的同时,鼓声却是一急!
急促的鼓点中,阴暗中,一队宫装女子从楼阁中迤逦而出。隐隐约约中可以看到,她们宫装华服,腰肢细小,衣摆奇大,人人显得高挑美妙。
香风更浓了。
正是因为这黑暗,因为这隐隐约约,众人的心都给勾起来了。
正当众人都昂起脖子仰望时,一个隐约的飘远的唱声从楼阁最高处传来,“彼离之阳,彼莫之阴,有一佳人。佳人皎如月,我心劳而悄。。
。。。。”
这唱声真的很飘渺,很飘渺,仿佛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不可近,不可见。
这时,连卫洛也给吸引了。
唱声中,那队宫装女子开始曼妙起舞。她们细长的腰身,慢慢扭动,每一旋转,都有鼓声相合。动人而颇有节奏。摆动间,她们的腰肢,开始急促的扭动起来。
这种扭动,是很骚媚的,可是,这一切偏是隐隐约约,模糊不可见。
这种不可见,令得众男人心都痒痒的了乐音越来越近,歌声越来越响,灯火却一直没有燃起。
隐隐光亮中,节奏的鼓点中,那旋转着,扭动着腰肢的舞姬,在众男人的眼里,是人人堪比神女。
正在这时,一个剑客大步来到义信君身侧,他凑近而来,低低地急急地说道:“主上,虎已归来。他受伤了。”
义信君俊美的脸一沉,道:“然。”
那剑客转身离去。
卫洛察觉到了义信君的在意,当下她直着身,目光饶有兴趣地盯着场中的舞姬。
义信君凑近地,在她的头鬓上轻轻印上一吻,低声道:“稍侯。”
说罢,他起身离去。
义信君地离开,并没有引起半个人的注意。这种长时间的宴会,贵人们起席更衣实是寻常事。
更何况,前方的舞姬们,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的身姿,是那么神秘和让人心动。
当然,舞姬们的这种把戏,对于卫洛来说没有半点新鲜之处。她懒洋洋的向后一倚,懒洋洋地举起酒樽抿了一口。
她垂下眉眼,呆呆地望着樽中的酒水。也不知为什么,义信君不在身边,她竟是感觉到笑一笑都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