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道:“车贤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断了,上门逛的姑娘何止在少数,他也是挑花了眼睛,我怕他看不上。寻个普通人家也是使得的。”
车氏道:“晚晴的品貌,他估计能看上,况且我们去又不提亲事,不过略坐一坐罢了。”
***
恰此时,高门阔府中书令。魏中书魏源的府第,举天下之穷奢巨豪,放眼京城,皇宫在主它在侧,占去西城大半的地皮,五丈河延他家围墙绕过,绵延七八里路程上常年有人卫护,不许寻常人等靠近。
伏青山如今就住在这府第中一座无比精致的南式小楼中。这南式独幢小楼建在一个非常空阔的大庭院内,庭院中三五丈高的梧桐临水而栽,水边一排抄手游廊围着,远到东墙下另有一排二层楼的大屋,远瞧亦不觉压抑。如今伏青山就负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望着对面小楼上的一盏若隐若现的幽灯。
他是个清瘦的男子,面容与伏氏宗祖男子类似,一样浓眉阔庭,天地方圆,却是伏氏宗族男子中生的最俊美的。他下朝未久,换了一件竹青色的便服长衫穿着,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他在京城新娶的妻子魏府千金魏芸身边的大丫环深红姑娘远远瞧了这俏郎君一眼,低眉敛首提着裙子快步自水沿略了过来,敛衽施了一福才启齿道:“小姐叫奴婢来传个话儿,今夜姑爷就不必进屋了,她心中有忧思还不能转圜,请姑爷在对面歇息。”
这一池碧水映着高楼,对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小屋。若得蒙魏芸有幸昭见,伏青山便可以踏入那漂亮的南楼中,与她共度*。但若她白日间心中有了些别扭,懒见于他,他便只能宿在对面这三间开屋中。
伏青山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往那灯火黯然的开屋走去。他本有一腔情思要诉与她听,想与她聊聊这院中渐落的梧桐叶,与散衙归家时在路上碰到魏源,他对自己的点头称赞。他如今正在渐渐融入这个巨大的府第,渐渐成为这府中主人。
就在方才,他的心绪还是畅然的,活跃的,对于他高贵的妻子充满了敬畏与仰慕,期望与爱慕。但这丫环冷冰冰的几句话,如寒冬的冷水浇头,将他一腔热情浇的荡然无存。
魏芸会因什么而起忧思?
她的生活中除了吟诗作画,赏花弄蝶,就是逗猫逗狗,就连裙摆都不用自己扶。她的父亲如今权倾朝野,她的母亲是她父亲最宠爱的贵妾,连主母都要避让三分。她的哥哥在朝中做中书舍人,年级轻轻主管中书六省,在帝亲侧起草诏令。
生在这样的人家,又生的花容月貌,魏芸却整日忧思不断。洗澡水的冷热,大嫂高含嫣的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午餐芽脍的摆放形式,玉掺的老嫩程度,以及伏青山偶然的一个眼神,或者阴雨或者晴朗的天气,只要不遂她的心意,就要叫她起忧思。
而有了忧思,她就失了平时那些温柔,冷冷端着只玛瑙盏沉浸于一种自我封闭的哀怨恼怒中不停轻啜那暗红的酒汁,不肯言说也不肯见他。她不愿见伏青山,伏青山就失去了进入南楼的资格,只能在这水对岸的开间中静静等待,等待她某日心情大好后的宣召。
他进了开间,到西侧书屋书案后坐下,取过砚台细细研墨着墨汗,待研好了,提笔润洗过,蘸上浓浓的一笔,下笔刚劲有力,透纸三分,开始习起了书法。
魏芸的另一个丫环蝶舞却不像深红一样当面出来,她早就伏在开间西窗外,见这俊美的小姑爷低头开始书写了,提了裙帘轻如鬼魅,亦是往南楼飞快而去。她上了楼,见小姐魏芸亦在窗子上望着楼下水对岸伏青山案头那盏若隐若现的高烛,跪伏到了魏芸身后,轻声道:“姑爷听了深红姐姐的话,面上亦无恼色,转身就进开间去了。”
魏芸冷哼了一声,转身接过深红捧上来的玛瑙盏摇晃着,慢声道:“你们真当他温顺,他仍在和我置气。”
这两个丫环每日贴身伺候着,只知道是小姐在给姑爷耍性子,竟一点都未发现这小姑爷也在给小姐耍性子。深红先就不信,低声道:“奴婢方才下楼时,见姑爷一脸期盼,心中必然十分想见小姐。奴婢万不敢信他会和小姐置气。”
魏芸叹息着摇头:“他到现在都不知自己那里错了,这就是最大的过错,叫我怎能不气。”
深红与蝶舞面面相觑,只记得昨夜他俩还如胶似漆恩恩爱爱,早起魏芸还亲自送伏青山到了门口,谁知到了伏青山散衙回来,魏芸忽而就恼了,而且还恼的很厉害,连伏青山的面都不肯见了。
深红胆子大些,试探问道:“小姐,姑爷究竟错在那里?奴婢实在好奇,奴婢觉得姑爷待小姐,比之月宫嫦娥都要小心上几分,不信他会有意犯错。”
魏芸姑娘的奶妈曹妈妈走了进来,朗声道:“小姐那里懂什么,是今早小姐与老身聊起,老身才指明了伏姑爷的轻狂,好叫小姐看个清楚。”
她跪到魏芸跟前,拿帕子蹭着一盏血燕端给魏芸道:“小姐,别总是喝酒,这东西护皮肤最好,快快的趁热将它吃了。”
言罢掩了唇对深红与蝶舞言道:“伏姑爷好大的胆子,昨夜沐浴时,竟要小姐帮他洗澡擦身。两人沐浴,本为增进感情,在他们进盥洗室时,老身一再交待叫他怎样伺候小姐,谁知他还真当小姐是个使唤丫头一般,没好意思的就使唤了起来。”
深红与蝶舞不敢多言,见魏芸皱眉喝完了牛乳,深红忙接过盏子搁在了盘中。
第二十章 员外
曹妈妈又道:“另有一则就是,他们初婚时,伏青山曾提言今年过年时他要带小姐回他老家清和县,去祭拜祖先。当初小姐对他一门心思的热就答应了下来,事后老身每每想起,总觉不妥。过年本是寒天,外头世道又乱,小姐何曾出过无门受过旅途颠沛之苦?老身怎能忍心中小姐走一趟?”
言还未完已经拿袖子揩着眼角道:“若小姐还执意不听,不叫那伏姑爷死心。老身就拦了咱家老爷的轿子去明言,再告到方姨娘那里,叫他们来劝小姐。”
魏芸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皱了眉头轻声道:“这些妈妈不知说了多少回,听的我耳朵都起了老茧。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去与不去,不过一句话而已。”
言罢复又起身望了眼窗外,搁了酒盏指了三间大开屋道:“你们瞧瞧,他竟没有一丝反省悔过的心思,还在那里一门心思念着字儿。”
言罢又指了蝶舞道:“去,传我的话,不许丫环们给他送水送饭,连夜壶都不许给,冷上他一夜,好叫他知道自己错在了那里。”
***
次日一早起来,晚晴换了件寻常素色的衫子才套上,车氏就过来替她剥了道:“咱们今日要去个地方逛一逛,你仍穿昨日那水红色的衫子吧。”
言罢又取了几样银钗耳珠替晚晴装饰了,又拿自己脂粉替她匀了面润了唇,才道:“这样才显得有个年轻女子的风样,你也太素了些。”
孙氏打理了一盒黄米糕在外,又叫自己孩子哄了铎儿顽着。樊氏提了黄米糕与车氏一起出门,晚晴不知她们要去那里,却也在身后跟着。
车员外车贤是车家集第一大户,家里良田百倾高屋广厦,恰就在书院后一块十分平坦临灵河的地方开着府第。樊氏到了门上,那门房迎了出来拱手道:“老太□□好?”
门房忙迎了樊氏几个进门道:“老夫人在后面院子里,老太太请随我来。”
晚晴头一回进这样敞亮宽大的府第,见一进院子里红柱青瓦,雕梁画栋,十分的干净整洁。到了后面又是两排碧绿的粗大垂柳,柳中一条小径,过得几座小院到了一座古朴大院前,这门房才到门上报备道:“老夫人,茶寮鹏大哥家的老太太来看您了。”
里面迎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来,扑过来拉了樊氏手笑道:“樊妈妈,我家老夫人正等着您了。”
车氏拉了晚晴道:“黄妈妈,这是我家的姑娘,你瞧着容样如何?”
这黄妈妈是车老夫人黄氏的陪房,上下打量了晚晴,见这女子身材中等,腰身玲珑,面上皮肤白腻细嫩,眉间顾盼有神,端的是个绝色,心中有些了然。因她家车贤新近丧了夫人,上门自荐的女子不知多少,以为晚晴也是樊氏拉来相面的,微点了点头道:“容样十分的好。”
她见晚晴也转了身,又看了眼屁股,是个又圆又翘的样子,暗道:这必是个能生养的。
樊氏等进了门,有个小丫环过来让进了厅里奉了茶叫她们坐着。黄妈妈先一溜烟儿到了后一进院子里车老夫人身边,在耳边悄言了许久,见车老夫人皱眉不语,加了一句道:“我瞧那屁股是个十分能生养的。”
车老夫人道:“既是这样,你就传门房去寻了贤儿来,我这会子出去留了她们吃午饭,待贤儿来了自己看一看。关键还是要看他的意思。”
黄妈妈听了自然忙忙的出门去了。
车老夫人叫大姑娘车雨莲扶了,慢慢出到外院,才上了厅房台阶就笑道:“好妹妹,这些年也不来看我一回,今日来可是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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