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真厉害。”竹意看着怪石阵不觉得开始崇拜起来。
而夏玄月一直平静的眸子却在一瞥的时候突然暴睁,握着的竹意的手也变得不能自制的抖动。
“娘,怎么了?”竹意察觉出夏玄月的异样,担忧问道。
“有人进去石林!”夏玄月抖着声音说着,踉跄的就往石林里走。好像有人进去里面是比命还重要的事。
竹意急忙跟上,眼睛四处看去。看见石林里面很多大大小小的土坑。土是新翻的痕迹,也有老一点的痕迹,好像有人在这儿找什么东西。
“混蛋,混蛋!居然把这儿祸害成这个样子!咳咳……咳咳……”夏玄月奔进石林之中,看着满地的疮痍,疯了一样的嘶吼一声,接着剧烈咳嗽,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剑喷出。人,崩溃的倒在竹意的怀里。
“娘!娘!你怎么了?娘!”竹意失声大叫,却敏锐的感觉四周突然浮动杀气。眼眸猛的一暗,难道那些挖东西的人还在!可是夏玄月说,不懂这个鬼阵机关的人进去不是必死无疑么?
心里又一咯噔,进去的人懂机关。而且,还极有可能是黑风寨以前的旧部!
“意儿……意儿……杀了那叛徒,杀了他们!一个不留!”夏玄月紧紧攥着竹意的手,脖子上的青筋绷起,似乎在用生命喊出这句话。
竹意一直认为,夏玄月心地善良善良的蚂蚁都不忍心捏死一只。可是现在,她在怒吼,让她杀了他们!
他们是谁?到底触怒了夏玄月怎样的底线?怪石林对于夏玄月又是怎样的存在?
竹意不知道,统统不知道。
只知道,杀气越来越近,她已经嗅到血的味道。
竹意把夏玄月扶着到一个怪石边坐着。起身回眸,眼前除了怪石还是怪石。
闭上眼睛,气流浮动,左右都有人在缓慢靠近。靠着巨大的怪石作掩护,但是杀气却掩不住。
夏玄月胸口一起一伏,眼眸恨得要瞪出血。看看四周怪石,突然起身往右边踉跄扑去。
竹意大惊,还以为夏玄月先发现了人。却不想,她去那块类似狐狸一样的石头上摸索一阵,整个怪石阵突然颤动旋转起来。藏在石头后面的人顿时无所遁形!
二十几个蒙面壮汉,精练腰身,一看就是武功不俗。这些人有得手里提着剑,但是还有几个提着翻土的镐头。
就是你们触怒了夏玄月,那你们就都要死!
一瞬间,风云乍起,竹意裙衫猎猎,掌影翻飞。
那些男人起初都在防着夏玄月,似乎没料到不起眼的丑女突然发威。
怪石不断变换位置,让每一个人都没有藏身之处。竹意出手毫不留情,转眼已经斩杀五六个汉子。有的人还在拼死打斗,有的人已经萌生逃意。但是石林却如同磁石,吸引的每一个人都逃离不出去。
众人心灰意冷,开始发了疯的似的群涌而上。刀剑劈来,暗器袭来,竹意接招化招,出手狠绝。众人厮杀的时候,却见一人拿着寒剑朝着夏玄月靠近。
“是你!”夏玄月看着那个人的眼睛,沉声说道。
“是我!”男人虽然黑巾蒙面,可是一个眼神,就透漏了自己的身份。
“我当年待你不薄。”
“但终究你是主,我是奴!”
“想当年,我预料到出事,还远远将你支走去北燕……”夏玄月心痛难忍。
“妇人之仁,你早该让我同所有人一起葬身火海!”
“不晚,你今天一样会葬身于此。”
“你在做梦!”
男人暗了眸子,毫不犹豫的一剑刺过去……
竹意回身,骇然发现那刺向夏玄月的剑,目龇俱裂,徒手抢过一把刀,一声悲鸣,斩杀出围困。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一剑还是刺过去。
但是仓皇跑进石林的陈伯紧紧护住夏玄月。剑透胸而过,又迅速拔出。血喷溅出来,喷了那人一身。也刹那间染红了陈伯和夏玄月的衣服。
“帮主……陈忠无能,只能陪着帮主到此了……”陈伯说完,无力的倒在夏玄月的身边。
“陈忠,不要惦记我……我很快就会去黄泉路上找你。”夏玄月伸手盖住陈忠的眼睛,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也隐隐流出血迹。
一剑,透胸而过,还能伤及第二人,可见那力气是有多大!
夏玄月眼眸如利刃射向那人,缓缓站起身,枯瘦如柴的手慢慢举起。
风云破最后一招,夏玄月没有教给竹意。
透支掉自己生命,斩杀与对方的‘风去兮’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
即使中毒,让内力已经消失殆尽,但是风去兮,却是毒消失不掉的。命在,它在。它不在,命也就不在。
竹意愣愣看着夏玄月眸中突然精光暴涨,浑身衣服疯狂的舞动,怪石阵里好似平地起了无限极的飓风,刮得她几乎不能站立。
第四十四章 风去兮
蒙面男人怕了,脚步不自觉的踉跄后退,后退。
突然,飓风之中,一道寒芒带着万钧之势直接穿透男人的身体。男人避无可避,兀自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想不到中毒十年的夏玄月,还可以一招秒杀了他!
刹那间脑袋已经从脖子上分离,皮球一样滚到竹意的脚下。
竹意低着头,那人的眼睛里惊恐与不信犹然未曾散开。
“啊!”
“啊……”
十几声痛苦的喊叫之后,竹意呐呐回头,怪石阵里的黑巾人被飓风波及,居然都无一活口!
越来越快旋转的石阵,阵里到处都是猩红的血雾,阵外疯了般叫喊的翠儿和莲儿……
风去兮。
鬼阵破。
夏玄月纸片人一样倒地。
竹意‘噗通’一声跪在夏玄月身前,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
“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意儿……”
“意儿,娘的日子……到了……”夏玄月有气无力,面色死灰一样的白。
“娘,意儿错了,意儿不该带着娘来这儿……不来这儿,娘就不会……”竹意抱着夏玄月,紧紧抱着,用消瘦的肩头,想给她活下去的依靠。
“意儿,不哭……娘早就希望这一天。娘能死在玉蜀山,死在怪石阵,是娘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夏玄月伸出皮包骨的手,抚着竹意尖瘦的下巴,“只是,娘……看不到意儿嫁人了……”
“娘,意儿不嫁人,意儿就想一辈子都陪着娘。”
“傻孩子……咳咳……娘不能一辈子保护意儿,娘把意儿托付给了太子……太子会保护意儿一辈子……”
正无限悲痛的竹意闻听这句话,猛的瞪大了眼睛,以为夏玄月的神智不清楚了。可是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里却从没有一刻比这时更清明。
“娘,太子不是已经和意儿退婚了么?”
夏玄月艰难的喘了一口气,“意儿,娘已经求太子娶你。这是娘最后的心愿……意儿,你一定要嫁给太子,只有太子才能保护你一辈子平安……”
“为什么……为什么……娘,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当初您也极力反对意儿嫁给太子啊,现在,怎么……怎么……”竹意懵了,彻底懵了。不知道自己千方百计的和太子退婚之后,夏玄月却又求太子娶她。
糊涂茫然的竹意抱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夏玄月,悲恸:“娘,意儿不知道娘为什么一心求死,不知道您背负着什么惊天秘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我们的命,不知道为什么娘什么都不说。娘,意儿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扔下意儿不管……”
“娘……想保护意儿一辈子,想让意儿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如今很多事,还是藏不住了……咳咳……意儿,这是娘留给你的三个锦囊。不到生死关头,不能打开……”夏玄月费力的从胸口拿出红黄白三个锦囊,哆嗦着交到竹意的手上。
竹意接过那染血的锦囊,心痛的好似被人生生掏了一个洞,呼呼灌着冷风。
“还有……还有……这个荷包,是娘对意儿的愧疚……意儿长大了,意儿……意儿能自己思量了。”夏玄月把曾经总是在手里攥着的蓝色脱了丝线的荷包交给竹意之后,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张着大嘴,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意儿大惊,一把抱起夏玄月,豆大的泪断线的珠子一样落到夏玄月的脸上。一声声“娘!娘!”直叫的撕心裂肺。
“意儿……意儿……答应娘,一定……一定要嫁给太子……嫁给他!”
夏玄月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嘱咐的还是要她嫁给太子。而且,咽气的时候,眼睛是瞪圆的。
竹意忍住心头剧痛,伸手覆上夏玄月的眼。可是那眼里的瞳孔都散了,却依然不肯闭上。竹意伏在夏玄月胸口哽咽发誓:“娘,意儿定会嫁给太子南宫凌。如若违背娘亲的遗言,定当五雷轰顶,天地不容!”
人死本成空,可是夏玄月却在这一句誓言之后,终于闭了眼。
夏玄月解脱了,可是活着的人怎么活?
竹意哭累了,收好夏玄月最后留给自己的锦囊和荷包,走出鬼阵。
鬼阵外,翠儿和莲儿看到这样的小姐都吓的瘫倒在地上。
三人埋了夏玄月和陈伯。遵照夏玄月曾经的遗愿,没有坟头,没有墓碑,好像这世界,她从不曾出现,也从不曾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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