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佛门圣地,果真是香火鼎盛。”南宫墨轻叹道。
卫君陌道:“大光明寺离金陵城近,又在紫云山上来的人自然多。跟它齐名的大报恩寺便没有这么多人。无瑕想要上香祈福么?”
南宫墨摇摇头道:“我无所求。”
“哦?”卫君陌难得地有些好奇,“无瑕心中当真无所求?”
南宫墨笑道:“我纵然有所求,但是若是我所求之事连我自己都做不到,那么漫天神佛又能如何?”卫君陌沉默半晌,方才点头道:“无瑕说得不错,咱们去后山吧。”当下竟是连一眼也不看那香火鼎盛的大雄宝殿,牵着南宫墨地手拐了个弯往大殿另一侧走去。
“早几年我母亲喜欢来大光明寺上香,时常要我陪她一起来。可惜我却是从来不喜欢寺中的香火气,幸亏她这几年不爱来了。”卫君陌轻叹道。南宫墨侧首,含笑看着他道:“你是想说,幸好我也不喜欢拜佛么?”
卫君陌道:“若是无瑕喜欢,以后我自然陪你来。不过…不喜欢最好。”
南宫墨忍不住掩唇轻笑,看来卫君陌确实是对寺庙菩萨之类的敬而远之了。看她笑得开心,卫君陌冷漠的容颜上也多了一丝微笑,摇头道:“寺中方丈说我没有慧根。”
“我也没有。”南宫墨笑道。
“嗯,我知道。”
“……”你不是应该安慰我两句么?这种略带庆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大光明寺后山的风景更加幽美。不同于前面的香火凡尘,也不同于山下的花团锦簇。后山上有的只是苦竹青松,奇石寒潭。入目的都是一片静谧安宁的绿色,到真是有几分世外仙境之感。
站在一个水潭边上,水潭里竟然还有几株莲花已经含苞待放。清澈的潭水几可见底,荷叶下有鱼儿悠闲的游动。这鱼儿也并非是专门养来让人观赏的锦鲤,而是普通的湖中随处可见的鱼类。潭边有一块巨石,石头的上方一片光滑,显然是有人经常在此落座方才如此的。
潭水上方,一条细细的溪流从山上水流而下,清澈的溪水打落下潭边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却更让人觉得次数静谧清亮。
“真是一个好地方。”南宫墨叹息道。
卫君陌笑道:“自然是好地方,这里是整个大光明寺我最喜欢的地方。”
南宫墨偏着头好奇地打量他,“你喜欢清静的地方?”该不会是有什么出世的念头吧?
卫君陌一怔,摇头道:“不,我喜欢热闹。”
南宫墨眨眼,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卫君陌道:“我喜欢该热闹的地方热闹,该安宁的地方安宁。”佛门,显然就是一个应该宁静悠然的地方。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淡淡地笑意。他们都不是甘于平静的人,或许就是这样…才好玩呢。三观不同,是不好谈恋爱的。
琤琤地两声琴音有些突兀地打破了这一方天地的宁静。但是这琴音又仿佛与这山水竹林融为一体一般的从容自在,令人忍不住沉醉。南宫墨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猛然回身看向琴声传来的方向,银针已经扣在手心随时便能够射像对方。这佛门清净地,竟然还隐藏着能够以琴声惑人的高手,即便是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也还是让南宫墨不由得对来人升起了几分戒备之心。
“无瑕,无妨。”卫君陌伸手握住了南宫墨的手,轻声道。
南宫墨挑眉,“认识?”卫君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琴声来处朗声道:“大师,既然到了何不出来一见?”
居然还是个和尚?南宫墨很快就看到了来人,确实是一个和尚,而且还是个很年轻的和尚。只见来人一身素白的僧衣芒鞋,手中抱着一把素琴含笑望着两人。这人看上去不过比卫君陌年长四五岁的模样,即便是头上早已经落去三千青丝,却依然掩盖不住那俊雅出尘的容貌。只是这样的俊雅跟卫君陌令人惊叹的俊美锐利不同,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温文尔雅和超凡脱俗的气质。如果不是此时一身佛门弟子的装扮,只怕会让人以为他是传世名门的翩翩公子或是超脱世间的缥缈仙人。
“小僧念远,惊扰姑娘了。”那僧人微微点头,含笑道。
“念远?”南宫墨有些好奇,道:“就是那个…满目山河空念远的念远么?”
念远俊雅的容颜上从容不迫的微笑不由得僵硬了一下。他虽然年轻,但是在大光明寺的辈分却极高,还从来没有人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的。南宫墨倒是当真没有拿别人名字开玩笑的念头,只是一听到念远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就升起了那一阙词: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一个和尚,取一个如此风月旖旎的名字当真好么?当然,取这个名字大约也怪不得这位念远大师,八成也是被长辈给坑了。比如说当年被取名南宫倾城的她。再比如如果是戒字辈的弟子,运气差一点可能就要叫戒色了。
卫君陌无声地叹了口气,牵着南宫墨的手道:“这位是大光明寺念字辈的大师。”见南宫墨露出不解地神色,卫君陌解释道:“如今大光明寺的主持方丈是空字辈的空如大师,是念远大师的师侄。”
果然是好高的辈分啊,能当上大光明寺主持的大师肯定不是眼前这位大师这般的年轻俊秀,只怕最少也该是个四五十岁的高僧了。而眼前这位,明显还不到三十岁呢。
“在下无礼,还请大师见谅。”南宫墨不是不懂得尊重人的人,自然明白自己刚刚的话对于这位大师来说只怕是有些不敬,连忙双手合十认真地道歉。念远抱着琴,已经恢复了初见是的从容淡定,含笑道:“施主言重了,名字不过是世俗称呼罢了,施主随意便是。”
南宫墨笑道:“大师宽容,多谢大师。”
念远走到水潭边上一块大石上坐下,素琴横放在膝上,笑看着卫君陌道:“世子许久不曾来大光明寺了,前些日子听说陛下为世子指婚了,想必这位就是楚国公的千金?”
卫君陌点点头,拉着南宫墨一起坐下,道:“正是,今日带无瑕过来走走。正好可听念远大师抚琴。”
念远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果真低头抚弄起琴弦。古朴悠扬的琴音在山林中回响。南宫墨虽然不精于琴艺,但是跟着师叔这几年琴棋书画多少还是都学了一些的。而师兄的琴技更可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她对于琴音的品鉴自然有几分功力。这位念远大师的琴技果然值得卫君陌特意带她来一听,技法如何暂且不说,只说那幽静脱俗,仿佛超绝凡尘的意境就足以让无数的名琴大师望尘莫及。这大光明寺也不愧是金陵名刹之一,果真是卧虎藏龙。只是,念远的琴声对南宫墨来说未免太过出尘,也太过无情了一些。她果真是与佛门无缘吧。
一曲抚罢,念远含笑道:“雕虫小技,两位见笑了。”
南宫墨微笑道:“天籁之音,能听闻大师一曲,三生有幸。”
念远摇头笑道:“南宫姑娘此言不实,姑娘并不喜欢念远的琴音。”
被人看破了心思,南宫墨倒也不羞愧,坦然道:“并非大师琴音不佳,实是南宫墨身无慧根,难解佛门真谛。”
念远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琴声不被人欣赏,笑道:“倒是跟卫世子的说辞一般无二,我观姑娘神色,姑娘应是听过比念远更好的琴声吧?”
南宫墨也不隐瞒,点头道:“不说更好,只是合意罢了。”
“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医的医仙弦歌公子?”念远道。
南宫墨有些惊讶,却又不是太过的惊讶。毕竟师兄名满天下,不仅仅是医术同样也是他的琴艺,在江湖上素有琴医双绝之称。南宫墨浅笑道:“不想大师也知道弦歌公子之名。”念远笑道:“小僧偶尔也会外出,拜访名山古刹,与弦歌公子也有过一面之缘,何况弦歌公子大名何人不识?”
弦歌公子的确实是名震天下,反倒是金陵附近的人们知道的要少一些。毕竟,从大夏立国,弦歌公子成名一来,是从未出现在金陵皇城过的。最多也只有一些说书人将弦歌公子编成故事在茶楼间传说,许多人更是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虚假故事罢了。
虽然不是夸自己,但是南宫墨依然觉得很是高兴,对眼前的白衣僧人也更多了几分好感。
念远虽然是个僧人,但是却并不是一个一心只是诵经礼佛的僧人。他见多识广,博学多闻,谈吐优雅不羁,隐隐带着几分魏晋名士风采。这样的人,若是不做和尚,不知要成为多少春闺的梦中人。三个人都不是喜好纵情高歌性情张扬的人,坐在水潭边悠然闲聊也别有一番趣味。南宫墨悠闲地坐在一边听着两人叙话,发现不仅仅是念远,卫君陌同样也是学识不凡。无论是谈论佛道经典,还是风俗民情甚至是朝堂局势,都是侃侃而谈,除了那张依旧淡漠的脸,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很显然,卫君陌和念远的关系不错,虽然不如蔺长风那么亲近,但是却比对金陵皇城里大多数的人们要好得多。
“萧郎。”一个熟悉娇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在场的三人先是一怔,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卫君陌一把拉起南宫墨朝着水潭上方的隐蔽处掠去。而念远虽然没有卫君陌这么快的速度,但是显然在地形上比卫君陌要熟悉得多。所以他站起身来甚至还有功夫拂了拂衣摆,然后才抱起怀着的素琴转身离开。然后又在转眼间的功夫从另一条隐蔽的小道绕到了南宫墨两人身边。这时,方才看到从不远处的山脚转过来一对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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