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弥一面转身往回走,一面燥热地扯了扯衣领,她头晕眼花,没走几步就自己将自己绊得踉跄往前栽。
眼见她要跌倒,窦景宁急忙张臂迎上前——
醉得软绵绵的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扑跌进他怀里,他也是醉得力气弱了,竟没稳住,给这一扑,连带着往后摔倒。
这一摔不轻,窦景宁惊了一跳,酒醒了大半,他一手撑住地面一手搂着邓弥,连忙问道:“阿弥,你摔疼了没有?”
邓弥迷迷糊糊从他怀里抬起了脸:“嗯?”
没喊疼,看来还好,没摔着。
他悬着的心落下了。
邓弥抬手扶住他的肩,晃晃悠悠支起身,她错过他的肩头,看到了倾倒在几案上的琉璃杯,她蓦地不动了,只是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琉璃杯上,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间就问他说:“我曾经送了你一双琉璃盏,你记得吗?”
窦景宁点点头:“当然记得。”
“它们还在吗?”
“在。”
“在就好……”邓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头晕得厉害,忍不住将头抵靠在他胸前暂作停歇,喃喃着又叮嘱道,“你要收好它们啊,那是清河王珍爱的旧物,是我花了好多心思才向陛下求来的。”
……清河王……珍爱的旧物?
窦景宁心脉如受重击,他震惊地张大双目,一瞬间内心悲喜交杂难明。
邓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从他身前离开了,她勉力想要爬站起来。
“阿弥!”
不及起身,她的手臂猝然被人拉住。
邓弥转面,看看拉住她的那只手,再顺着那手抬目往上看——
那一双水亮的眼,漂亮又柔情缱绻,仿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东西。
邓弥睁着迷蒙的醉眼,不知不觉间动了心念,她凑过去,亲吻了他的唇角。
窦景宁眸光定住,整个人也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柔软的嘴唇,浅浅的酒香……感觉真是奇妙。
邓弥已经醉得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了,她亲了窦景宁,心中只是觉得有趣,还想再亲一次。
“你别这样!”窦景宁看她再次靠过来,惊慌变了神色,他飞快闭目侧过头去推开她,竭力压制着翻涌上腾的欲望,“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邓弥不能再近一分,她呆了呆,眼中慢慢浮现出迷惑的神色。
这真是要命……
那双迷惑的眼,纯良极了,无辜极了,彻彻底底搅乱了他的心。
一颗火种在心底迸发,引燃了铺天盖地的大火,爆发的火焰将窦景宁最后一丝理智烧没了,他勾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拉入怀中,低头深情吻住了她……怀里的人没有拒绝没有反抗,她只是很明显地愣了愣,身体有一刹那的僵住,之后她微微启唇,开始青涩而生疏地回应他。
那无疑让他身体里的火燃烧得更旺了。
窦景宁陷入了一场毕生从未有过的疯狂,他再无法克制自己想要的冲动……她醉红的脸,迷离的神态,火热的肌肤,绵软的身体……以及,她的驯服和迎合……
衣裳褪去,可还是像有烈火灼烧过每一寸肌肤,他觉得越来越热了,而怀里的人也滚烫得如一块热炭……
缠绵愈深,愈是渴望深入。
他搂紧身下的人,如同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耳畔轻声的嘤咛,让他更无法控制自己了。
“疼……”
忽然地,她皱了眉,并且试图推开他。
“我会轻一点的。”窦景宁握住她的手,俯身亲吻她,柔声地说,“你叫我景宁好不好?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景……宁……”
“嗯,我在。”
……
情深意密的一夜,他尝得了极限的欢愉。
雪光衬托着天光,屋外天色将明未明,暝然昏沉。
盆中烧着的炭,间或烧裂了,在灰堆下爆出“哔卜”的响声,清晰却并不显得突兀,就和这初雪的冬夜一样,充满沉静的柔情。
蜷在怀中的娇柔人儿已沉沉入睡,呼吸轻柔而均匀。
他拥紧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轻轻再吻了她的额头,在筋疲力竭过后,在得到无限的满足和欢愉过后,也缓缓沉睡过去……
第六十六章 君侯
翌日清早,邓弥猛然间被屋外积雪压断枯枝的一声轻微细响惊醒了。
她睁眼醒在某个温暖的怀抱中。
温暖怀抱的主人沉睡未醒,近在咫尺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脸。
邓弥盯着睡着的窦景宁,脸上瞬间由白转红。
她没有失忆。
虽然酒后记忆模糊,但半梦半醒中发生了什么,不会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邓弥仓皇而又静悄悄地从窦景宁的怀抱中逃离,那一刻,他还沉陷于睡梦之中,迟迟未醒。
一夜情浓,她能回忆起的远不是欢愉,而是痛楚。
落荒而逃的邓弥逃出了自己的屋子,逃出了渭阳侯府,甚至逃出了洛阳城,等到她气喘吁吁回过神来时,她才晓得自己一口气跑出了多远。
这时节的天,冷得要命,邓弥却不知寒冻地牵着马,在荒野里走了漫漫长的路。
不是后悔了,只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从醒来,到此刻,她甚至不敢与他面对面地说上一句话,所以她才选择了逃,逃到没有他的地方,逃到他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
大半日后回城,邓弥不敢回府,又漫无目的在城中转了许久,最后她冷得受不了,缩进了路边的酒楼避寒,这一坐,又是小半日过去了。
下午的天色晦暗阴沉,楼中酒客聚了再散,伙计来问邓弥要不要添酒的时候,邓弥透过被风吹开的门帘往外望了一眼。
这里离永昌里不远。
低头思忖片刻,邓弥出行匆忙没有带钱,她解下腰上的一块玉佩作酒钱付了账,便起身疾步往外走。
永昌里像以往一样安静。
邓弥急匆匆往深巷里走去,寻到了熟悉的院门,她歇了口气,走上前准备敲门,却兀然看见了门上的锁。
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刹那之间,邓弥心里空空茫茫的,又似乎是涌起了几丝失望:“难道师父他……”
“小郎君。”
正在愣神的片刻,有拎着酒的老翁从某户门中出来,从僻静院门前的路上经过,见“他”呆立在闭锁的院门口,不由得好心出声。
邓弥惊惘回转身。
“小郎君是要找这院里的人?”老翁拄杖,笑眯眯地问道,“是要找安侯吗?”
邓弥点了点头。
“回去,回去罢!”老翁扬扬手,“安侯带着徒弟出远门去了,一时半会不回来。”
老翁说完,就拄着木杖慢慢走开了。
周遭重又变得安静。
邓弥彻彻底底失望了,甚至是忽然之间很难过,难过得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她无措而孤独地靠着院门,抱头缩成一团蹲在了大门紧闭的师门前,小声地哭起来……
这一天,在她看来是糟糕透了的。
天擦黑时,回到渭阳侯府的邓弥是颇显狼狈的:离开永昌里的那会儿,连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只狗都敢欺负她,跟着吠叫了一路不算,最后赶不走还要扑上来咬她,那狗凶得要死,一口咬住了斗篷,邓弥害怕极了,慌急之中解了斗篷,覆住那狗,得了空隙才得以逃走,没了斗篷遮风保暖,在雪天里,她冻得浑身冰冷,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故意晚回来,是不想撞见窦景宁。
邓弥让自己“消失”了一整天,满心希望着他会忘记,或者——“或者认为只是一场梦也好啊!”——她自欺欺人地希冀着。
原本心中尚自忐忑,进府的时候想问问府中人窦家的长公子有没有走,转念又觉得不问还好、问了的话倒像是发生了不可言说的事故意避走了,于是忍住了没问。
“已是这个时辰了,他一定走了。”邓弥暗暗宽慰自己。
折进小院,穿过长廊,直奔寝居而去。
昏昏的天光中,皑皑雪地里却背身蹲着一个人。
邓弥惊了一大跳,想都没有多想,立刻转身就逃。
蹲在雪地里的人听见脚步声,扭转头看看,欣喜起身叫道:“邓弥!”
邓弥额上青筋跳两跳,冷着脸停住了脚,然后转过身,走到寝居前的院子里。
方才蹲在雪地里捣鼓东西的人赶忙嬉笑迎上前,却见邓弥脸色青青白白,不很好看,他以为她是恼他不知尊卑礼貌了,于是立刻改口,甜声喊了一句:“叔父。”
“做什么?”
听着邓弥的语气,确实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邓康连忙长话短说:“五天后王茂请吃酒。”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大家你请我我请你,热热闹闹直到腊月的,你忘了?”
邓弥想了想,说:“我不去。”
说着就要进屋。
“哎!”邓康着急拉住她,“你怎么能这样?王茂特意让我来请你的,难不成要他亲自来请才行?好吧,你说这一句,我立马去告诉他,就说我有负所托请不动好了。”
邓弥皱眉扒开他的手:“我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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