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师父话已说到如此,安遥知道邓弥是非走不可的了,他心里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三年多的时光,换来是同门友爱、师徒情深。
既然是母亲和姐姐需要,邓弥就不能不回去了,她泪满双睫,徐徐伏身而拜:“徒儿邓弥……感谢师父收留,更谢师父的悉心照顾,以及这三年多以来,传道授业解惑之大恩。”
邓弥郑重向安清磕了三个响头。
一向心如止水的安清,忽然很舍不得放这个乖巧的徒儿离去,但他面上平静,努力抑制住了这样的想法。
邓弥起身,转向安遥一拜:“师兄素日爱我、护我,邓弥必铭记心中,弥无以为报,请受一拜。”
安遥更加难受了,他急忙弯腰将邓弥搀起:“你我师兄弟之间,不要这样见外。”
“时辰不早了,”师父安清起身,望了窗口落日的余晖道,“快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安清转身走向书案,似乎又要继续开始译经了。
邓弥想,师兄的汉字写得那么难看,她走了,连为师父誊抄经文的人都没有了。
“师父,”邓弥情切开口,轻轻问道,“以后,我还能来这里为您誊写经文吗?”
安清抬眼看她,并未作答,隔了好片刻,坐定了,只是慢慢扬手示意她离开。
“师父!”
安清仍旧不应。
安遥说:“先回屋收拾东西吧。”
邓弥依依不舍,转身走出去。
“阿弥。”
邓弥欣喜止步,急忙回头:“是,徒儿在!”
安清坐在书案后,双目深邃沉静:“你曾问我,孤身远离故乡来到大汉的洛阳城,会不会觉得很寂寞,我没有回答过你,今日,我想告诉你答案。”
邓弥将身站直,恭谨听着。
“恰如你说,南阳叔伯曾让你牢记的那一句话,‘心中知道根在哪里,就不可怜,就不是世上的飘萍之人。’。”
“师父……”
“我无法教给你更多的东西,这是我的忏愧。走罢。”
不知为何,邓弥站在那里,心念为之一动,忽然觉得苍凉,不禁潸然零涕,落下了两行清泪。
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简单一个包袱就装好了。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一架马车停在了院门外。
来接邓弥走的人,是邓康。
邓弥坐在车上一直往后看,直到门前安遥伫立的身影越来越远,马车拐个弯再也看不见了,她才红着眼放下了车帘。
邓康瞅着她,笑道:“叔父若是眷恋不舍,日后再回来拜会便是了,何须做小女儿家悲戚肠断之姿态?”
邓弥心上犯抽,很想赏邓康一耳光,咬咬牙,忍下了。
半道上,邓康撩起车帘往外望,不知望见了什么,急匆匆喊了声“停车”就跳下去了,邓弥左看右看,天色昏暗,不晓得他下车去干什么。
等了片刻,邓康回来了,啧啧感慨道:“梁胤那样的人,竟还有人肯去看他。”
第十章 国舅
梁、孙两家上下老幼,没死的全投在诏狱中。
听到恶名,邓弥心里怪不舒服的,她不屑冷哼道:“近墨者黑,这个跑去看梁胤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邓康立即正色反驳说:“景宁哥除了有点儿世家公子的脾气,行事稍显张扬跋扈,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跋扈?”邓弥冷笑,“昔日的大将军梁冀不正是如此吗?跋扈将军!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为陛下所诛?为以免落得相似的下场,我觉得此人还是收敛些为好。”
邓康不悦:“叔,你嘴忒毒!见都没见过景宁哥,怎么好诅咒得这样烈?”
邓弥危坐,正义凛然:“我是为你好。像这样的人,以后就不要和他结交了。”
邓康非常生气,绷着脸跳下马车去。
“送他回我祖母家!”
邓康愤愤然向车夫和随行小厮丢下这句话,然后就一个人跑了。
“子英!”邓弥赶忙下车追他,“子英,你给我回来!”
越喊,邓康跑得越快。
邓弥追了十数步,知道追不上便没有再追了。
“臭小子!”
邓弥气得不行,转身往回走,没走两步,忽然斜剌剌冒出一个人来,不偏不倚,踉踉跄跄就扑在了邓弥的身上。
那人绵软如泥,抬头痴笑道:“呵呵,臭小子……臭小子骂谁呢?”
邓弥吓了一大跳,紧跟着就只剩了一个想法:哎哟,真他娘的沉!
眼前人一身酒气,瞬间让邓弥回想起了几年前遇到人渣梁胤时的场景,她想都没多想,抬腿就是一脚:“起开!”
人高马大的男人摔在地上,神思不清地哼唧着,依稀喊了一声疼。
机灵的小厮见状,连忙跑上前来忠心护主。
“有毛病。”邓弥掸掸衣裳,皱眉往马车走去。
“别走!”谁知道那烂醉的人是哪根筋不对了,挣扎爬起来,拦腰死死把邓弥抱住,眨眼功夫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是我错了……我当时不应该丢下你的,我已经很后悔了……但是你真的不能嫁给那个姓左的混蛋啊!他贪花好色,不会真心对你的……求你别嫁给他呀……”
邓弥挣不脱,不过事情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人啊,是被姑娘甩了,为情所伤,出来买醉,如愿喝成了个醉鬼。
邓弥招招手,叫小厮快来将人拖开。
小厮费了好大的劲,怎奈越是拉拽,那人就哭哭啼啼将邓弥抱得越紧,拉拉扯扯,几番险些将邓弥拉扯到地上去。
邓弥对着酒鬼,耐心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忍无可忍就要动手打人,正在这时,有一帮人提着灯笼跑近前来——
“公子!”
“唉哟真是对不住,我们家主子喝多了。”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丰宣公子起来!”
“公子啊,快撒手吧,这不是周姑娘啊!”
……
提着灯笼的老伯穿得像模像样,对邓弥再三道歉,邓弥瞧着老伯像是大户里的管家,态度又好,就没说什么。
只是这个名字叫“丰宣”的酒鬼,难缠得要死,任是怎样都不肯松手,邓弥被拉拽得左摇右晃,站都站不稳,头痛不已,干脆让小厮去马车上拿水囊来。
邓弥喝了两口水,定了定神,再灌了一大口,推开醉鬼丰宣,噗了他一脸清凉的水花。
提灯笼的老伯和周遭的人都愣住了。
丰宣似乎清醒了一些,牢牢扣紧的手松开了,不清不楚咕哝道:“唔……下,下雨了?”
邓弥弯下腰,看见了一张胡子拉碴、正犯糊涂的脸:“大叔,不是下雨,是你喝醉了。”
丰宣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大……叔?”
“是啊,大叔。”邓弥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情场失意而已嘛,不要太在意。酒不是好东西,以后少喝啊。”
邓弥甩着水囊,潇洒地走了。
提灯笼的老伯慌忙上前去搀丰宣。
丰宣从愣怔中回过神来,面容扭曲大叫道:“赵伯,那小子喊我大叔!”
赵伯抹着头上冷汗:“公子啊,您都大半个月没收拾自己了……”
后面的话,赵伯没好说出口。
丰宣摸一摸自己的脸,扎手,顿时了然,但还是堵住一口气下不去。
马车从旁边过去了,丰宣恶狠狠盯着:“这谁家的车?”
“似乎是南顿侯邓康的车马。”
“胡说!我见过邓康,他不长这个模样!”
“那就可能是邓家的什么人吧?”
“邓家?哼……回府!”
丰宣今年才二十四岁,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怎么排也排不出全洛阳前十的美男子榜单去,平常走街上那都是人见人夸迷死万千姑娘家的,如今却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大叔”,虽说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但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丰宣好面子,记仇。
一记就牢牢记在心里了,顺带还深深记住了邓弥那张秀净至极的脸。
回到家,邓弥总算知道,阿娘为什么非要让人去接她了。
如今,宣夫人已经不住在永和里的梁府了。
步广里的长安君府,高门大户,华贵气阔,府里奴仆成群,虽已入夜,还来回穿梭不息,忙着各自的事情。
“阿娘,我回来了。”
邓弥跨进正厅的时候,宣夫人正在与府中仆妇们交待什么。
宣夫人看见邓弥回来,令仆妇们退下:“照我说的去做,明日一定要将各处洒扫干净,尤其是小公子居住的东院。”
仆妇们退出去时经过邓弥身边,都低着头躬身行礼:“公子。”
宣夫人亲自起身将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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