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了药,花容真才觉得两个膝盖似乎好受了一些。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我小憩一会儿。”芍药依言将花容真扶到床上躺好,便出去了。
花容真躺在床上,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了。这回在白马寺里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很奇怪。前世里并没有发生,而是平平稳稳地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在后山遇到的几个不速之客之外,不要说没有什么刺客之类的,更不用说官差硬闯门了。
等等,那几个不速之客……这回她没有一头撞上,那究竟是谁撞上了?花容真心底乱乱的,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妙。
春意阁里,花如丝手中拿着画笔,却止不住地抖啊抖的。她昨天晚上在寺里睡不着,就拉着花如织一起到白马寺后山去了,结果居然无意中撞到了几个男子。两个人在男人发现她们的时候就躲到了假山洞里,却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一直到那几个男人走了,花如丝和花如织等了一会儿才敢出来。两个人慌乱之间匆匆回房,花如织先冷静了下来,她抓着花如丝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都忘掉!我们两个今儿晚上什么都没有听见!知道了没有!”
花如丝垂着眼帘,心烦意乱。花如织当时那副狠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才是四妹妹的真面目吧?平时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只怕八成是装出来的。
另一边的水月斋里,花如织坐在房里春凳上,手中的荷包已经快要绣完了。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来昨儿个晚上的遭遇带来的影响。她手下飞针走线,就在堪堪收针的时候,却突然扔下了荷包:“没意思。”
丫鬟竹英莫名其妙——姑娘这又是怎么了?花如织瞥了她一眼:“走,去三姐姐那儿。”
花如丝到底无法作画,还是叫丫鬟将画给收了起来。丫鬟还没来得及收拾,花如织就上门了。姐妹两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数。花如织款款一拜:“三姐姐,我有些话儿想与你说。”花如丝捏着拳头,半晌才松开:“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花如织几步上前,握住了花如丝的手,很关切的样子:“三姐姐,你这副心烦意乱的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花如丝的心一抖,她看着花如织,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花如织关切的神情一丝不变,姐妹两个对峙了一会儿,花如丝才慢慢地开口:“没什么,想来是上香累着了。”
花如织微笑着,拉着花如丝坐了下来:“三姐姐与二姐姐一样,平日里要多照看着才是。”花如丝冷笑了一声,压低了嗓门:“你心里打的主意,我都知晓。我虽看花容真不喜,也不屑做这下三滥的事情!”
花如织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她看着花如丝,突然嗤笑了一声:“三姐姐当真是……刚烈,和白姨娘的性情一模一样。”“啪”花如丝想也没想,直接就扇了花如织一巴掌。花如织被打的侧过头去,半晌不语。
花如丝气的不行,她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书桌后面,怒斥道:“莫要提我姨娘!”“三姐姐的脾性总是如此,会吃亏的。”花如织叹了口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将脸转了过来,“是妹妹逾矩了。”倒是服了个软。
“把你那一套收起来,”花如丝不接受,“昨个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花如织看着她,慢慢地笑了:“三姐姐放心便是,如织奔的,是自己的前程。”
说完了,花如织就福了福,出门走了。花如丝气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将那未完成的画一把撕成了两半。丫鬟们在外面听见屋里在争吵,却听不真切。花如织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把头垂到了胸口,装聋作哑。
花如织扫了一眼院里丫鬟们,微微一笑:“竹英,回了。”竹英连忙跟了上去。凝露等花如织一走,赶紧进了屋。只见花如丝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在出神。凝露赶紧上前,将地上的画拾了起来:“姑娘,姑娘!”
花如丝回过神来,看见凝露手上还拿着那幅画,露出了厌恶的神情:“你还拿着它作甚?出去烧了。”凝露有些不舍——她亲眼看着姑娘为了老太太的寿诞,在这幅画上面花了多少的功夫,如今说烧就烧了?
“烧了,”花如丝知道她在想什么,“去吧。”凝露无法,只能唤来小丫鬟,叫她们拿去烧了。花如丝叹了口气,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凝露,去把原先那幅观音像拿出来吧。”老太太的寿诞,这风头是铁定不能出了。
凝露应了一声,刚要去又被花如丝给叫住了:“晚上……请白姨娘来一趟。”凝露一愣,看着花如丝,神情略有迟疑:“姑娘……”“嗯,请她来一趟。”花如丝颔首,凝露赶紧应下,然后退了下去。
花容真迷迷瞪瞪地眯了一会儿,半睡半醒之间,只觉得床头好像有一个人在看着她。看身形似乎是一个男人……男人?
花容真猛地就清醒了过来,来不及多想,她身手迅疾地在床上打了个滚,脱离了能被挟制的范围。再定睛一看,却是她的亲哥哥花容栩。花容栩皱着眉头看着她,屋里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完蛋了。
☆、第12章 十二未妨惆怅是清狂
十二、未妨惆怅是清狂
花容栩坐在那儿,平日里那副浅笑没了踪影,花容真前世今生最怕的就是她这个兄长,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兄妹两个沉默了一会儿,花容栩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白马寺里发生了什么吗?”
“并不曾,”花容真否认,“只是刚刚做了个恶梦。”花容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妹妹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了,他也没奈何,只能先将这件事情抛到一边去:“你这回去白马寺,抽到一支废签的事,父亲已经知道了。”
花容真点点头:“爹爹怎么说?”“父亲还是有些迟疑的,”花容栩叹了口气,“只是还不够。”“哥哥莫要着急,”花容真安慰他,“这事急不得。”花容栩点点头,有些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万事有我。”
花容真眼眶一热,险些就落下泪来。花容栩笑了,他用了点力气,揉了揉花容真的头发:“都是大姑娘了,还是这般娇气。”花容真也跟着笑了,她抱怨着:“哥哥,头发都叫你弄乱了。”
花容栩松开手,走到花容真的书架前又看了看,问道:“书院那边,你何时销假?”花容真面色一僵:“哥哥……”“先生很想念你,”花容栩笑的风轻云淡,“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不然指不定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儿。
花容真自然是听懂了花容栩的言下之意,她叹了口气,两个肩膀都垂了下来:“哥哥,你说先生会不会放过我?”“嗯……”花容栩沉吟了一下,笑了笑。
好的她知道了。花容真捂住脸,声如蚊呐:“我明日就回了。”“带上功课,”花容栩点点头,“这几日的未曾落下吧?”
“……那我还是过两日再去?”花容真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纠结的不得了。花容栩晃着扇子,摇头叹气:“罢了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被先生折腾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到了晚上,花如丝一个人坐在屋里,心神不宁。凝露进来悄声道:“姑娘,白姨娘来了。”“快,叫姨娘进来。”花如丝连忙说道。凝露赶快去将白姨娘请了进来,白姨娘缓步走进屋中,就要对花如丝行礼。花如丝赶紧去扶住了她:“姨娘无需多礼。”
白姨娘站在那儿,穿着素色的裙子,头上也只带了一支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花如丝心情很复杂,她垂眸将丫鬟遣出,然后走上前两步,想拉过白姨娘的手:“娘。”
白姨娘往后退了退,避开了花如丝的手,说道:“礼不可废,三姑娘还是叫我姨娘为好。三姑娘的娘是太太。”花如丝僵在那儿,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都喂了狗:“娘!我是你的女儿!”白姨娘抬头看了一眼花如丝,复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花如丝伤心的很:“你就真的这么绝情吗?”“三姑娘找我来,是有什么事?”白姨娘却是岔开了话题,不肯正面回应。花如丝按着心口,恶狠狠地看着她:“……香姨娘要是和你说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听她的!知道了没有!”
白姨娘福了一福:“知道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花如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白姨娘退了出去,心里面百味杂陈,怔怔地坐在那儿,两行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凝露在外面,看着白姨娘神情冷淡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姑娘每一次见到白姨娘之后,都要伤心好一阵子。明明也是也是姨娘亲生的,为何白姨娘对姑娘这么冷漠呢?几乎都是无视了。
白姨娘回了自己的院子,同院的香姨娘拿着帕子一扭一扭地出来了,看见白姨娘一个人回来,笑道:“哎哟,白姐姐,不是说去见三姑娘的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白姨娘看都没看她一眼,推门就进了屋子。
香姨娘脸上挂不住,顿时拉了下来。她恨恨地啐了一口:“装什么清高,大家都是奴才,成日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怪不得老爷不宠你。”这样冷冷清清的女人,谁会喜欢。要不是生了个姑娘,只怕连姨娘都混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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