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简虚白不说话了,她想了想,“三叔要紧么?”
“不想继续陪坐下去,寻个理由抽身而已。”简虚白淡淡道,“对了,你今儿可跟皇外祖母说什么?”
“场面话才讲完,宫人就禀告司空妹妹身故之事了。”宋宜笑脸色晦暗,“我哪儿还有心情提?”
又说,“不过我在娘府里,跟娘说起打发了厨房的人之后,娘说才添置了些产业,正好缺人手。问咱们府里有多余的,送些过去,却也不必再打发去桑梓伺候祖父了。”
“娘要人?”简虚白闻言,却不喜反怒,“果然是不死心,连娘都说动了!”
只是旋即就恢复了常色,惟鲜红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合眼道,“既然娘开了口,那你就把这事交给大管事去办吧,娘那边要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
宋宜笑听他这么说,略一想,不由暗惊:“你的意思是,娘要那些人,不是自己用?”
“那些都是祖父权倾朝野时用过的人。”简虚白张目,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娘对朝政又没兴趣,要他们做什么?”
“……给三哥的?”简平愉留下来的心腹,又是晋国长公主亲自做中人,既然不是给简虚白的,那多半就是给简夷犹的了,宋宜笑不解道,“那怎么搁燕国公府这么多年?再说我上回去跟娘说,打发他们回桑梓去伺候祖父,娘也赞成,还帮咱们派人去跟祖父商量的啊!”
简虚白凤眸中掠过一抹讽刺:“就是十几年来始终在帝都,看着朝中一举一动,就近打理着祖父当年的人情故旧,等这回经娘手里交给三哥之后,才能够马上用上手--至于说为什么搁燕国公府,几百号人的去处哪是那么好安置的?正好我被接进宫中抚养,祖父一句‘替阿虚看守府邸’,现成不用挪地方了。”
“原来如此!”宋宜笑这才恍然,“爵位给你,人手给三哥?”
这是在分宦海积累了?
可简虚白之前只一味想把人打发走,却没交给简夷犹的意思,方才又说“果然不死心”,却仿佛这人手原本也不是给简夷犹的?
“总之,这回肯定有很多人要出府。”简虚白却不想多说了,道,“空出来的位置,后院里你看看你陪嫁中有合适的尽管补上。”
宋宜笑明白他的意思:后院的人手,自己可以尽管做主,其他地方就不要花心思了。
不过以她陪嫁人手的底蕴,也兼顾不到其他地方,所以对他这话倒也没什么抵触。
只心里默默的想:“难怪大管事、二管事在我面前那么好说话--我就说么,连简虚白都觉得混账东西的主儿,哪是什么善茬?必定是之前不肯走,自要拿出手段来;如今却迫不及待想回到真正的主子那儿去了,自然不再费力气同我争执!”
恐怕昨日厨房的怠慢,也是故意的--图的就是让宋宜笑去禀告晋国长公主,方便长公主开口要人!
如今那些人不定已经在长公主府报到,只等简夷犹尚主之后,就跟到长兴公主府去伺候呢!
……马车到了简离邈的住处,只是两人下车后叩门一问,简离邈这两日虽然告了假在家,但临时有事出门去了,要过会才能回来。
“咱们等一会吧。”简虚白问清叔父不久即归,就对妻子道,“你要觉得枯坐无趣,可以去那边楼上看看,我记得那里头搁了不少赏玩之物。”
宋宜笑因为司空衣萝的缘故,这会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看那些赏玩之物。但简虚白又这么说了一遍,显然是想支开她,也只能起身道:“那我去瞧瞧。”
管家忙唤来一名丫鬟,给她引路。
上楼之后,开门看到内中的藏物,宋宜笑不由讶然--这座小楼地方不大,里头搁的东西却极多,可谓是琳琅满目,且件件古意盎然,大有来历。
“单这么一间屋子的东西,说价值连城都不为过了。”宋宜笑望着壁上所挂的一幅前朝古画,不禁暗暗称奇,“我只道这三叔住的地方不算宽广,谁想竟是如此富有!”
带她进来的丫鬟见她一直盯着那幅画看,以为她感兴趣,就介绍道:“这是老夫人的陪嫁,还有几幅因场地有限,没有挂出来,搁在那边的箱子里。您要是喜欢,奴婢给您去开了锁?”
“不必这样麻烦!”宋宜笑忙道,“就这些摆出来的,已足够我开眼界了!”
那丫鬟抿嘴浅笑,正要说什么,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她侧耳听了会,道:“好像是老爷回来了?”
宋宜笑虽然不知道简虚白支开自己做什么,但长辈归来,怎么也该下楼请个安。因丫鬟说的不确定,她就走到外面阳台上去看看--恰好看到一袭青衫的简离邈边与两人说话,边跨进院子里。
她还没收回视线,那两人却极敏感,倏忽朝楼上看来!
--隔了几十步的距离,目光之中的森然之意依旧浓烈若实质,让宋宜笑下意识的退了一大步,心口好一阵惊悸!
“好孩子,你来了?”万幸简离邈也发现了这一幕,似乎低声呵斥了那两人,令他们转开脸,自己朝侄媳妇微微颔首,扬声招呼,“厨房里新做了糕点,你下来与阿虚一同用些?”
第90章 教你做个真正的贤妻!
宋宜笑下楼后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却见简离邈没进屋,而是候在庭中,忙上前见礼。
“方才吓着你了吧?”简离邈叫起她后和蔼道,“我这两个下人不大懂得礼数,你不要见怪。”
“三叔言重了。”宋宜笑抿唇道--简离邈没让那两人回避,她偷眼看了下,惊讶的发现这两人其实都不是狰狞的长相,其中一人眉目清秀,还显得很是文弱。这会均有些讪讪的赔着笑,很规矩的样子。
要不是这会还有些余悸在心,她都要怀疑方才那种杀气凛冽的目光,只是自己的幻觉了。
“阿虚呢?”简离邈带着她进了屋,不见简虚白,便问左右。
“公爷方才说乏了,去厢房休憩会。”管家忙道,“老奴这就去请!”
简离邈摆了摆手示意他去,转对宋宜笑道:“我瞧你方才在楼上,想是在看里头的东西?可有喜欢的么?”
宋宜笑明白是要送自己,忙推辞道:“我才疏学浅,也就看个热闹。”
“都是自家人,这样客气做什么?”简离邈失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太见外了!”
“就是自家人不见外,我才敢说实话。要是对外人,可不能叫他们知道我不学无术的底细,否则就是给夫君丢脸了!”宋宜笑虽然惊叹他家底的丰厚,但也没什么觊觎之心,这会就把话题岔开,“说起来三叔今儿气色可真好,您可是大安了?”
简离邈含笑道:“你这孩子倒是谦虚……我这两日确实好了很多。”
厢房就在旁边,所以这么两句话讲过,简虚白就来了。
他进门后给简离邈请了安,扫见之前那两人,微微颔首,语气亲呢的招呼:“吕叔,骆兄!”
“公爷好!”那两人施了一礼问候,又请罪说方才惊扰了宋宜笑--宋宜笑还没说话,简虚白已失笑道:“她胆子向来大得很,怎么可能看一眼就被惊扰到?”
宋宜笑:“……”
这是在夸她么?
不过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接下来厨房送上刚出蒸笼的糕点,简离邈一边招呼侄子、侄媳妇用,一边关心他们近况--这位叔父显然是博览群书,十分的渊博。
闲谈之际非但各样典故、趣闻信手拈来,得知宋宜笑擅长刺绣,竟也能指点一二。说到兴起处,唤人取出筝来,当场弹了一阕《寒鸦戏水》,丁丁乐声中,似在室中氤氲出一片茫茫烟水,数只寒鸦时飞时栖,追逐嬉戏,悠然自得,尽显精妙技艺,令宋宜笑频频叹服。
总之这天叔侄三个可谓是其乐融融,一直到用过晚饭,夫妇两个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宋宜笑不免打听:“那吕叔与骆兄,不知是何许人?我瞧着不同凡俗。”
“以后你就知道了。”简虚白闻言,有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问,今儿莫非真被吓到了?”
“不过是没想到会看见外男罢了。”宋宜笑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不冷不热道。
简虚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回到燕国公府时天色已晚,因已在简离邈那用了饭,两人便分头去沐浴更衣。
宋宜笑收拾好了,回房后就看到桌上放了几个卷轴,还有一个锦匣,瞧着都十分陌生,便问:“这些是什么?”
锦熏笑着禀告:“方才三老爷送来的,说给您把玩。”
打开一看,果然是她之前盯着看过的那幅前朝古画,不但有那一幅,还有几幅意境、风格差不多的,皆是名家之作,保存完好;锦匣里则是一座鎏金嵌宝狻猊香炉。
香炉只有拳头大小,古色古香,宋宜笑翻过来一看底座款识,便认出是三百年前的宫廷之物,虽然够不上连城珍宝,却也价值不菲。
“三叔也太大方了!”她感慨了下,没有收起来,等简虚白披散着半湿的长发进来后,方问他:“三叔送了这些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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