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横竖已经失败,大管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杀死宋宜笑了!
感受到他毫无遮掩的杀意,宋宜笑本能的想要挣扎,无奈自幼生长闺阁的娇弱女流,如何敌得过大管事一个身负武艺的壮年男子?
千钧一发之际,梁上风声忽起,两支白羽箭挟着弓弦声呼啸落下,几乎同时贯穿了大管事的头颅与手腕!
“咯……咯……”大管事颓然松开宋宜笑,重重的倒在地上,七窍与头顶皆是血流如注,却还不甘心的挥舞着尚在掌中的匕首,试图起身--一直到青衣男子不疾不徐的踱了过来,抬脚,轻描淡写的踏断了他的脖颈。
“属下无能,让奶奶受惊了!”确认大管事已然气绝,那青衣男子才收起刀,朝宋宜笑抱了抱拳,“软轿已在门外等候,奶奶是否立刻回克绍堂?大夫已在那儿候命!”
他态度虽然恭敬,但眼神与语气皆不带半点人气,方才又当着宋宜笑的面连杀五人,宋宜笑这会尚且沉浸在惊怖之中,压根想不出来什么话回答,只茫然点了点头。
见状,那青衣男子朝后退了一步,方转身出去喊人,他已经走到门口了,宋宜笑才猛然醒悟:“等等!”
青衣男子立刻回身:“奶奶?”
“我表妹还有丫鬟!”宋宜笑咽喉处只是皮肉伤,但连受刺激之下,这会嗓子干得厉害,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出声,急得一个劲的指向内室,“她们怎么样了?”
“奶奶请放心,梁上的兄弟早已将内室之人处置了。”那青衣男子不在意的瞥了眼内室的门,“只是表小姐与丫鬟们都中了迷香,一时半会恐怕醒不过来--这才没有动静。”
宋宜笑下意识的仰起头,梁上却早已空空如也,不见箭手人影。她心头一松,方察觉到胸前湿漉漉的,低头一看,藕荷色的衣襟上,已染了一大团的血渍,俨然一朵盛开的绛紫牡丹。
“我得进去看一眼!”她倒在椅子上片刻,又颤巍巍的站起。
那青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片刻后,确定韦婵等人平安的宋宜笑,拿帕子捂住伤口,出门上了软轿。
轿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克绍堂,直接停到了内室外的庭院里。
“奶奶!”今儿本不当值的锦熏跟月灯在这里等候已久,这会双双上前打起帘子,扶宋宜笑入内。
到了里间解下丝帕,两个丫鬟都是大惊失色--好在随后赶到的大夫保证宋宜笑除了受到惊吓外,仅仅只是皮肉伤。
“奶奶这伤抹些药就成了,关键还是惊悸之情到现在都没平复。”大夫很面生,宋宜笑主仆之前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请来的,瞧着四五十岁年纪,容貌清隽,神情却很平淡。
即使明知道伤者是准国公夫人,也没什么殷勤的意思,一脸漫不经心道,“先吃一副安神汤吧,明儿再瞧瞧脉象,看是不是要改几味药。”
宋宜笑这会没什么精神说话,月灯是比栗玉还晚提拔的大丫鬟,正谨言慎行之中,也不敢多嘴,只有锦熏急道:“奶奶流了这许多血,你怎么就开安神汤跟伤药?!”
“姑娘若是不放心,饮食里加点红枣、山药也就是了。”那大夫写完安神汤的药方,搁下紫毫,把药方拿起来吹了吹,不在意道,“这等小伤,其实治不治都无所谓,以奶奶的底子,躺上两天,自然就会好了!”
锦熏觉得他太怠慢了,怒道:“我家奶奶何等身份,你……”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还是不要吃药的好!”宋宜笑却叹了口气,强打精神截住她话头,道,“大夫若没其他叮嘱,就留下药方,让她们安排人去熬药吧!”
这话明摆着是赶人了,那大夫闻言也不再逗留,拱了拱手就告退出去。
等他走后,锦熏兀自气愤道:“这是谁请来的人?一点规矩也不懂!”
又说宋宜笑,“奶奶您方才何必拦奴婢呢?这种人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免得不知天高地厚,把咱们家当什么地方了!”
宋宜笑没理她,只低声吩咐月灯:“你去厨房安排吧!”
月灯忙应了一声,拿起药方走了出去。
宋宜笑看现在房里只有主仆两个了,才苦笑着道:“你还有心思对大夫发作?人家肯来给我治伤就不错了!”
“奶奶为什么这么说?”锦熏惊奇道,“府里大管事心怀不轨,趁您去探望表小姐时妄图挟持您--亏得一个小厮在远处看到情况不对,赶到克绍堂来禀告了公爷,这才把您及时救了出来!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公爷正在跟人商议要怎么善后,所以才不在。不然就这大夫的轻慢态度,公爷不给他好看才怪!”
“他跟你们是这样说的吗?”宋宜笑闻言,却只低笑了下,神情古怪道,“一个小厮发现了不对?及时救下了我?我可是真是命大!”
第126章 真相
见锦熏莫明其妙的看着自己,宋宜笑却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只道:“把大夫留下来的伤药拿过来吧!”
她见大夫之前已经换了干净衣裳,伤口也草草止过血了,这会这么说,自是要换药。
锦熏忙去外间交代小丫鬟打盆热水来,回屋等水的时候,端详着宋宜笑尚且苍白的脸色,心疼道:“亏得奶奶福大命大,这伤口不过米粒大小,想来不会落下伤疤--那大管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又说,“奶奶在伤好之前,上了色的菜都不好吃了,得以清淡为主,否则结痂后恐怕会有痕迹。”
宋宜笑如今心情压抑得很,任凭她絮絮叨叨的只是不说话。
锦熏一开始没发现,讲了半晌后察觉到,不免尴尬。
好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禁松了口气,边起身边道:“想是水来了!”
谁知锦熏才站起来,门却先被推开,穿戴整齐的简虚白大步走了进来。
这天月色不坏,水银似的流淌满庭,将廊下原本昏黄的灯火都染上了泠泠的霜色。
简虚白此刻穿的是石青底暗绣云纹的盘领衫,金冠玉簪,锦带玄靴,跨过门槛时,冰冰凉凉的月色,像潮水一样从他身上滑落下去,带着遗憾铺了满回廊--室中明明的烛火,照出他微皱的眉宇,以及深沉于往日任何一刻的眸色。
“你先下去!”他进内室后首先看向妻子,但话却是向着锦熏说的。
向来怕他的锦熏怯生生的道了句:“奶奶想换大夫给的伤药,奴婢使人去打了水,这会还没来。”
话音才落,庭中又一阵脚步声,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举了盆水跑上回廊,待看到门没关,才赶紧放轻脚步:“水来了。”
“我来换药,你们都下去。”简虚白示意锦熏出去接了水,便再次让她退下。
待里外的门都关了,他卷了卷袖子,先掬了些水在盆外洗了手,才将丝帕打湿,拿到榻边,一点一点的擦去原本的药粉--宋宜笑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像一点朱砂嵌于雪颈之上,在帐中望去,非但丝毫没有破坏她的姿容,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让室中生不出旖旎来。
“这两日仔细些,莫要沾水。”简虚白替她换好药,将湿帕丢回水盆,从架子上另外取了一条帕子擦干手,在原地站了会,才转过身,柔声叮嘱。
宋宜笑淡淡应了一声:“你明日还要上朝,早点睡吧。”
“我明儿告一天假。”她这会靠坐在榻头,半卷的纱帐垂了些下来,从简虚白的位置看去,只能望见半张脸,似乎听了他的话,原本轻抿的菱唇,就微微勾起,此时此景,怎么看怎么像是嘲讽。
简虚白垂眸掩去复杂之色,继续道,“你这伤虽然不重,但到底见了血,还是将养好了再出门吧。平安儿跟二嫂的生辰,还有司空家嫁女,这三件左近之事,我看都不必去了,你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宜笑语气平淡,“不过下个月三哥尚主,这样的大事却不好缺席。”
“到时候应该已经好了。”简虚白道,“若不然的话,终究还是要以你身体为重!”
宋宜笑微微颔首,道:“没其他事的话,安置吧!”
简虚白显然还有话要讲的,但见她已经拉开锦被躺下去,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到衣架前,抬手宽衣。
这一晚两人睡得都很不安稳。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清凌凌的像水又像霜,将大红的锦被照成了沉甸甸的绛紫,入目时的浓烈,又如干涸的血渍,透着凄冷与妖异。
宋宜笑在一次翻身后,无意识的仰头看了一眼,却见睡在外边的简虚白恰好面朝着自己侧卧,身周被月色勾勒出一圈莹然的银边,他面容却是掩在黑暗里的,混混沌沌看不清楚--只一双凤眸明明亮亮、平平静静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宋宜笑对他对望片刻,收回视线之后,这个想法才浮上心头,却就被她掐断,拉起被子,又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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