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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 (佛佛)


  街上安静得很,北国之地天寒地冻,这时辰哪里会有行人,零星几个卖早点的摊子,遥遥即望见翻滚升腾的热气,边有吆喝——
  “包子,牛肉包子!”
  “烙饼,葱油姜丝病!”
  “馒头,雪白的大馒头!”
  李青昭早已忍不住淌着口水,逐个摊子的问这个怎么卖那个怎么卖,也晓得善宝与秋煜不会当街吃饭,必然是寻个饭铺子,所以她只问不买,却不亦乐乎。
  怎奈走了半天竟没看见一家饭铺子开门做生意,善宝懂得直呵气暖手,长睫上已然结冰,一双脚也微觉发木,歉疚的对秋煜道:“不曾想七星镇没有雷公镇那样的规矩,雷公镇的饭铺子可是点着灯做生意呢。”
  秋煜嗯了声,他在京城时,别说点着灯做生意的饭铺子,夏天更有整条街夜里点灯营业的,至天亮才散,经常的他睡不着,便独自一人在夜市游逛,夫人不喜欢到处走,更愿意留在家里看书,而今能与善宝重温京城夜市的时光,他感慨,若是夫人身上有一半善宝的影子……转念想,夫人是夫人善宝是善宝,而自己是自己,祖公略是祖公略。
  轻声叹口气,不被任何人察觉,此时有善宝在身边,他已经心满意足,负手在后,款步而行,环顾街两边道:“于我,这样闲适的走走是极其少有的,难得今个有机会,你也别急,再行一段,必有开门的铺子。”
  这话发自内心,他甚至觉得那吆喝声都分外动听,甚至觉得这冷刺骨的气息都含着甜腻,心情好,怎么都好罢。
  善宝却是在想,若此时身边这个不是秋煜而是祖公略,会不会更惬意呢,只是祖公略忙着应对陵王,不能陪她前来。
  走了又一段,果被秋煜说中,接连几家饭铺子卸下门板,开始点火做饭,善宝几个选中一家走进去,发现竟是第一拨客人。
  店小二方才还在揉着困倦的眼睛,见客人登门,立即精神百倍,满脸都是笑,哈腰问:“客观,想吃点什么,八宝粥可是我这小店的招牌。”
  秋煜侧身望着善宝,求她的意见。
  善宝也不客气,道:“就吃粥,另外做几道小菜。”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秋煜:“可吃酒?”
  秋煜摇头:“太早了,等案子破了,我请你吃酒。”
  善宝便挥挥手让小二去准备,孰料那小二多嘴的问:“看这位爷器宇不凡,该不会是西头樊家请来的知县大人?”
  秋煜哈哈一笑:“小二哥好眼力。”
  小二被知县大人夸赞,自负的一笑:“大人不知,我干的是迎来送往的买卖,见的人多了,会看面相,远的不说,前几天樊老爷来我这店吃饭,我立即看出他服食了棒槌,那面色比往常可是好很多……”
  善宝突然打断小二的话:“你等等,你说的可是才死了的那个樊老爷?”
  小二点头:“七星镇就这一户姓樊的。”
  善宝又问:“你说那樊老爷最近吃过人参?”
  小二不知她为何纠缠这个,也还是老实作答:“对啊,我一眼看出,樊老爷爷乐呵呵的承认,说他的那个宠妾潘姨娘都说他返老还童了。”
  善宝若有所思,转身问阮琅:“樊老爷在咱们山货栈,拢共买了几苗人参?”
  阮琅摇头:“这个,需要问老铁。”
  第二百五十八章 没救过什么小姐,也没做过什么杂使
  大冬日,吃一碗甜甜腻腻的八宝粥,暖胃又解馋。
  善宝几个不拘尊卑的围着一张桌子坐了,各人面前一碗粥,中间是葱爆鹿肉、鸡块炖紫萁、红烧野猪肉、杂碎汤。
  大清早的,吃这些个未免油腻,善宝用筷子指着这几样菜向小二道:“你确定这是早饭?”
  那小二将油乎乎的抹布搭在肩头,谄笑着,初来店里做工时掌柜的交代,尽量给客人推荐大菜,大菜贵,中间赚得多,伙计的工钱就多,小二牢牢记住,逢着好说话的客人,便硬塞给人家几道大菜,方才善宝几个只明明白白的点了八宝粥,菜式却含糊,给他钻了空子,一口气给上了三道午间或是晚间才有的菜,即便是那碗平素客人喜欢在早晨吃的杂碎汤,也是搭配馒头烙饼吃的,八宝粥与汤很是不伦不类。
  情知亏心,小二赔笑道:“小人不过是想让知县大人尝尝咱七星镇的美味。”
  他也怕善宝几个纠缠此事,于是忙转移话题:“可惜了樊老爷,突然暴毙,说是吃了雷公镇祖家二爷送的棒槌才致死的,小的活了二十几年,只听说棒槌续命,没听说会吃死人的,怪哉怪哉!”
  善宝刚拿着汤匙去舀那碗里的粥,听小二的话,她猛然看向秋煜,彼此目光交汇,彼此都在想,樊家这桩事,会不会与祖百富有关。
  小二嘚吧嘚吧之后,见有其他客人上来,忙着去招呼了。
  善宝吃了颗枣子入口,一壁问秋煜:“你说三天破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秋煜微微一笑,反问:“你说次日升堂指出潘氏害事主的凭据,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善宝玩性起,拿起一根筷子递给秋煜,另根自己攥着,蘸了点茶水道:“仿效诸葛孔明与周公瑾,你我分别在桌子上写一个字。”
  秋煜道了声好,执筷子如执笔,工工整整的写了个“血”。
  善宝却一阵龙飞凤舞,也写了个“血”。
  接着二人相视而笑。
  秋煜说三天破案,是发现事主即樊老爷的儿子樊少爷头戴的软帽上有一滴血,他大胆猜测这血是事主的,当时潘姨娘说樊老爷服食人参后喷血而亡,即便能喷到樊少爷头上,然那厮当时并未在场,他帽子上的血唯有一种解释,是他杀了亲爹,当时鲜血飞溅,才溅到他帽子上,且他是有功夫的,不用刀枪,完全可以一掌一拳使人毙命。
  所以秋煜与善宝,皆因为这一滴血而怀疑樊老爷是儿子所杀,不过善宝比秋煜更留意到潘姨娘与樊少爷四目交投,目光中有太多内容,因此怀疑他二人或许做了苟且之事,是以善宝故意在东跨院秋煜下榻处大声议论,说次日升堂,会指出潘姨娘害樊老爷的凭据,因她怀疑樊家把秋煜安排在东跨院住,不仅仅是因为那里相对独立安静,更因为东跨院有院公有丫鬟,便于偷窥偷听。
  果然,晚上樊少爷便翻窗进了西厢房欲对她灭口。
  因此,善宝几乎是确定樊老爷为亲生儿子和小妾合谋而害。
  怎奈,现下又冒出了祖百富,樊老爷服食的人参是他送的,这案子,会不会与他有关呢?
  事情趋于复杂,抽丝剥茧之后,善宝重又陷入迷阵。
  用完早饭也才天光大亮,几个人原路返回,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善宝解开了斗篷系在脖子处的绦子,仰头望天,低头看雪,并不言语。
  秋煜亦是若有所思,探寻的问她:“若此事与祖二老爷有关,恐祖家声名受损,你可有好法子扭转?”
  祖家的声名,不要也罢,善宝想,若非答应祖公略代他照管参帮照管祖家,自己才不屑于什么祖家的声名,祖家人对得住她么,仅仅那个祖百寿,几乎毁了她一生。
  有拉着劈柴柈子的车吱嘎噶碾着雪而过,车轱辘没入积雪半尺多深,秋煜见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伯吃力的拉着那车,他忙大步赶过去,从后面帮着推,司徒云英随之而上,还有阮琅。
  善宝拍拍李青昭的肩膀:“表姐,帮忙啊。”
  李青昭嚷嚷着:“我怎么能帮忙,我只是个纤纤弱女子。”
  锦瑟那边笑弯了腰。
  善宝方想敲打李青昭几句,忽听那拉车的老伯喊:“哎呦,这不是阮小哥么,真真是巧了。”
  但见阮琅一时间脸色煞白,定定的瞧着那老伯,脸色岂止煞白,更慢慢覆盖上一丝丝慌乱,眼珠咕噜噜转动,按在车上的手扣着柈子,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恢复常态,对那老伯恭敬道:“晚生是姓阮,但并不认识您老。”
  老伯将车放稳,又抓下头上戴着的皮帽子,露出一张被岁月无情摧残的脸,呵呵一笑:“这孩子,当初你救了我家小姐,我家老爷感念你的恩德,留你在府里做了杂使,那时我是门子,成日的见你与小姐出出进进,谁知我家突然走了水,一把火毁了一切,小老儿命大没烧死,我只以为你当初也死了,孰料能在这里碰到。”
  阮琅方才还谦恭有礼,被老伯一纠缠,登时不悦,冷着脸道:“我是第一次来七星镇,没救过什么小姐,也没做过什么杂使。”
  老伯看上去是个憨实直爽的人,仍旧道:“我家老爷是邻庄的,不是七星镇人,我没了倚靠才来这里找了份工糊口,你当然救过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被樊少爷调戏,你出手把樊少爷打的满地乱转,嘿,好俊的功夫!”
  阮琅扶着车的手立即松开,大怒:“你这老儿,一派胡言!”
  说完转身就走,甚至不顾善宝和秋煜仍在原地。
  那老伯愣愣的不知所措,自言自语似的叨咕:“明明相处了好长一段日子,怎么突然不认识了呢。”
  李青昭看出门道,推善宝:“过去问个究竟。”
  善宝望着阮琅的背影摇摇头,阮琅到底同老伯之前的主家发生过什么或许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认识樊少爷,而在樊家,他与樊少爷两个还一副浑不认识的样子,这是否关系到命案?而阮琅是否与祖百富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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