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宝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他说破天我都不信,我一没触犯律法,二没招惹皇上,他凭什么想杀我,皇上心里装的都是大事,虽然秋大人说,皇上因为我与祖公略的事很生气,如今封我为诰命夫人,他应该放心了,都是胡海蛟胡咧咧,想用这种手段诓我上山。”
她一分析,锦瑟也觉着有理,于是扭头出去,喊了含笑含羞含烟跟着去了厨房,这时辰厨子已经歇下,她们自己动手和面,自己烧火,烙了几张葱油饼,又做了个什锦锅子,端回来大家吃个热闹。
这一折腾就到了半夜,简单洗漱睡下,醒来时天都快晌午。
对于昨晚胡海蛟的话,善宝也犯了嘀咕,想找祖公略商量商量,使含笑去请,却听琉璃说他带人出去了,善宝方想起祖公略想找雁书的事。
因含笑是雷公镇人,所以有些事善宝喜欢问她,当下道:“雷公镇有多少寺庙多少道观?”
含笑端着个木盆,里面放着善宝的换洗衣裳,正想送去浆洗房,听善宝问,匆匆道:“大当家的这可为难着奴婢了,镇子里山上还有附近的十村八店,归拢起来少说也得百多个,确切的数奴婢可不晓得,大当家想去上香吗,若是,奴婢建议大当家去龙母庙,听说龙母庙供奉的龙母娘娘可灵验了,她做不了的,她儿子兔尾巴老李一准能成,香火鼎盛,百求百应。”
善宝没有上香的意思,惦记祖公略是否能找到雁书,他母亲的事一日不解决,他一日不得安生,在家里等着也是如坐针毡,索性道:“也好,我这心里最近不安稳,在佛前上柱香,祷告祷告。”
含笑纠正她:“是龙母不是佛祖。”
善宝发现自己说错,淡淡一笑:“救苦救难的,纵使是凡夫俗子,我亦尊他是佛。”
吩咐锦瑟准备香烛等物,小半个时辰拾掇齐整,带着几个婢女,套了马车,寻个小子赶车,一行人就来到了龙母庙。
但凡庙宇,多建在荒郊,也有建在繁华之地的,龙母庙便是,竟然在雷公镇最热闹的正街上,占地不大,却也精致,进了庙首先得上香叩拜,不知是怎么知道善宝来了,龙母庙住持师太慧静竟亲自迎了出来,对善宝打着佛家之礼,口尊大当家的,引着善宝往正殿而去。
对于慧静,善宝有个先入而主的印象,她经常出入祖家大院,贩卖夺魂草和其他一些官府禁止之物,谋得暴利,现在观其面相,也绝非善男信女,善宝一直想找她的麻烦不得机缘,今个算是逮着了机会,存心为难她,一行走一行问:“敢问师太,龙母娘娘修得真法,是属于佛教还是属于道教?”
慧静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按理,六道中龙在畜生道,只能算是善神,不成佛,龙母娘娘和兔尾巴老李的故事是孝母、保民,应给归在道教,龙母庙亦算做道观方对,慧静却是个尼姑,这有点不伦不类,之前龙母庙只有个庙祝,本没有出家之人,慧静来了之后,便把这里搞成了尼姑庵,面对善宝的问,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碰巧跑来了个小姑子找她:“师太不好了,雁书施主她,她给人杀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皇上是小姐毕生所爱
雁书这个名字一入善宝耳朵,像老北风口上吃了块冰坨,登时一个激灵,随着慧静来到后面的禅房。
斗室内,青砖地,俯卧着一个中年女子,她侧着头,身着海青,却有发髻,状如居士。
慧静紧着几步奔至女子身边,蹲下身子口呼:“施主,雁书施主!”
善宝晓得了这个女居士正是祖公略苦苦寻觅的雁书姑姑,她不能死,善宝起了这第一个念头,过去推开挡住雁书的慧静,喊自己的婢女:“扶起来。”
锦瑟带头,几个丫头合力将雁书扶着坐在地上,面对面,善宝发现她是心口中了一刀,血把胸前的海青染红如一朵硕大的牡丹,毫无美感,只觉刺目,而她双眼紧闭,双臂垂下。
善宝扣住她的脉,微弱,说明还活着,探探鼻息,如游丝,总之没死。
善宝动手扒掉雁书的鞋子袜子,尖尖指尖刺在她的涌泉穴上,此穴为急救之常用穴,强刺激,会让人苏醒,但需手法得当,善宝是拿穴高手,当然不在话下。
少顷,雁书轻轻呼出一口气,果真醒了过来。
众人一片惊呼:“活了!”
唯有善宝明白,雁书的活只是暂时,她受伤太重,凭自己的医术难有回天之力,但她活个一时半刻也是好的,因为自己有话问她,遂让锦瑟带着诸婢女退出,也顺便对慧静道:“请师太移步,我与雁书姑姑有话说。”
慧静哪里肯,还振振有词:“大当家的,雁书施主需要马上救治,我这庙里有创伤药。”
善宝解释给她听:“姑姑受伤太重,救不得了。”
慧静很是稀奇,探头左看看右看看:“施主分明是活了呀。”
雁书咳了声,吐了口血,一点不剩的溅到善宝身上,善宝晓得她这光景是濒死,容不得与慧静多费唇舌,勃然而怒:“都给我出去!”
一声吼把慧静吓得一哆嗦,贼溜溜的觑了眼善宝,虽然不情愿,怎奈自己庙小身价低,祖家家大更富贵,是以她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禅房内只剩下善宝和雁书,善宝单手托着雁书,另只手扣在她的腕处,急急道:“我叫善宝……”
方想介绍自己,雁书无力的一笑:“是小少爷的心上人。”
善宝愣住。
雁书续道:“我家小姐只小少爷这么一个后人,我视小少爷为小姐般,所以大当家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横竖我是活不成了,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善宝明白她口中的小少爷,是祖公略,点头:“姑姑,祖公略一直在找你,他很想知道当年他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有,他母亲同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雁书的嘴角仍有血不停流出,努力撑着,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小姐与皇上,两情相悦,怀了小少爷后,老爷怕小姐丢他的颜面,所以趁皇上回京之际,逼迫小姐嫁给了祖家大少爷,明知小姐有孕的事瞒不住,不惜以参帮作嫁妆,祖家大少爷成为参帮总把头,其实他对小姐也蛮好的,只是小姐心有所属,宁死不从,于是她把小姐关入后花园的杂物房,希望以此逼迫小姐从了他,不料那一晚祖家大院走了水,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因后面的杂物房偏远,逃过劫难,当大家想着去看时,里面空空,小姐已经不见踪影,当时传言,是有人故意纵火,然后把小姐救走了,剩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所谓老爷,当是白凤山。祖家大少爷,即是祖百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雁书累得闭上眼睛,手臂也软踏踏的垂落。
善宝一惊,忙呼唤:“姑姑!”
雁书费力的将眼睛睁开一点点缝,朝善宝笑:“大当家医术了得,更是聪明绝顶,小少爷与大当家是天作之合,只是有人不想你们在一起,因为,因为……”
善宝更迫切想知道的另外一宗,忙再次拿住雁书的穴,使得她又在人世勾留一点点时光,善宝问:“是谁害的你?”
雁书嘴唇翕动,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突然眼珠凸出,声音也大了起来,像是拼尽了全力:“他杀我,是怕小少爷知道太多,告诉小少爷,皇上是他亲爹,皇上是小姐毕生所爱,告诉小少爷,一定,一定……”
余下的力气不够说完想说的话,就这样死不瞑目的结束了一生,善宝扣在她腕处的手也挪开了,因已经感觉不到她的脉搏,本是素昧平生,心里还是非常难过,至于她想祖公略一定怎样,善宝猜度不出,更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她,而自己眼下能做的,是让她入土为安。
出了禅房,善宝轻轻吩咐锦瑟:“回家找两个小子来,把雁书姑姑埋了。”
锦瑟悚然无语,悄悄喊过含笑,让她去前面找车夫,回大院叫几个小子过来,带上埋葬所需的用具,而锦瑟又喊了含羞含烟去街上买殡葬所用的烧纸香烛等物,临走交代阿珂阿玖照顾好善宝。
善宝就在禅房门口站着,也不管旁边的慧静如何,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可怜雁书是一面,更多的是可怜祖公略的母亲白素心,毕生所爱,远隔天涯,不知道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她含泪反复吟诵那一首——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两个时辰后,雁书被善宝带走安葬,选了处安静之地,前有水流后有青山,景致不错,大冬天的,祖家几个小子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挖成墓穴,且简单的立了墓碑,是一块干干净净的木头,上面善宝亲手书写了立碑人是——小少爷。
善宝觉着,这应该是最圆满的安排,故意不写祖公略的名字,是想雁书应该不会希望她的小少爷姓祖,因她忠于她的小姐,而白素心忠于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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