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个车里的琉璃见状忙追赶而来,却因为相距太远不辨善宝这辆车的方向,唯有回去喊人。
骤雨初歇,善宝挣扎了许久,方能摸索着从车厢里爬了出来,然后回头去拉李青昭和锦瑟,锦瑟还好,小巧玲珑,李青昭庞大的身躯横亘整个车厢,被撞得七荤八素,搞不清东南西北,善宝让她望这她往那,让她往那她往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拽出她一条粗腿,而另条腿还卡在车门处,主要是车门已经摔得走了形,变得狭窄,李青昭想出来。恐要破门。
马飞奔时三人在车厢内东撞西撞,侧翻之后撞得更重,而鼓捣半天又没出来,李青昭此时开始哭了。边哭边数落善宝:“你偏要赴秋夫人的约,瞅瞅,我快死了。”
“你死不了。”
善宝人就跪在泥水里,猛然抬头去看,依稀中见祖公略正单掌劈去。车门咔嚓裂开,他又使劲一掰,整个车厢裂为两半,他俯身捞起李青昭,连说“好重”,拉出破破烂烂的车厢外。
这样的时候锦瑟还不忘屈膝道了个万福,道:“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祖公略随意的把手伸给坐在地上的善宝,谁知善宝却自己爬了起来,也不同他说话。
祖公略靠近她些问:“可有摔坏?”
善宝仍旧不言语。
伶俐的锦瑟忙道:“回二少爷,奴婢一切都好。”
祖公略轻声笑出。然后让她们等在原地,他唿哨一声,一匹马哒哒跑来,就翻身上了马,慢慢而行,边走边唤另匹马,未几便将那受惊的马找到,嗅到一股血腥,俯身贴近了那马去看,见马的屁股处正汩汩的流血。他也就明白了马为何突然受惊,大概有人躲在暗处偷袭。
他牵着马带到善宝处,此时猛子已经驾车赶来,问候过善宝。便让善宝三人上了车,由他驾着返回了祖家大院。
多事之秋,善宝身心俱疲,问过李青昭和锦瑟有无受重伤,都安好,她就由含笑服侍沐浴更衣。刚想躺下歇歇,却听阿玖进来禀报:“大奶奶,上房的小菊过来说,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善宝遽然一惊:“老爷能说话了?”
阿玖道:“奴婢不知,小菊只说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善宝呆呆的坐在炕上,颇有些不知所措,仿佛祖百寿已经死了突然诈尸,这实在有点吓人,他能说话了,他是不是接着能动了,然后他要与自己如何如何呢。
一时间手脚绵软,父母不在身边,心里没了依靠。
阿玖那里道:“大奶奶,小菊等着奴婢回话呢。”
善宝转头来看阿玖,茫茫然不知该如何吩咐。
阿玖探寻的道:“要不,奴婢就说您已经睡下了。”
抱厦离上房一箭之地,若祖百寿真的痊愈,他就不能来抱厦么,所以躲是没用的,善宝迟疑不决最后还是道:“告诉老爷,我马上过去。”
阿玖应声便走了出去。
善宝又在炕上枯坐半晌,随后四下的找,找到一柄短刀,用条帕子裹好揣在怀里,然后整整衣裳,喊了阿珂阿玖还有含笑,陪她去了上房。
至上房门口,被尤嬷嬷挡住。
尤嬷嬷可是好久不出现了,从祖百寿病重卧床,老妖精遁地似的,善宝因着忙一直将她忽略,今儿突然冒出来,倒唬了善宝一跳,心里隐隐不安,但凡尤嬷嬷出现准没好事。
“大奶奶自己进去吧,老爷找您有话说。”
尤嬷嬷千年不改的死灰脸色,朝善宝囫囵的道了万福,便将三个婢女挡在门外。
善宝迈进门槛的时候感觉脚像灌了铅,而转瞬身子轻飘飘的欲飞起来,心一会子上一会子下,这种不安更确切的说是怕,是惊恐。
一步一步捱到里间,不敢看却又急切切的看去炕上,水绿的纱帐被银钩高高挂起,软被撇在一边,祖百寿欠着上身靠在高枕上,而炕前的六棱小几上竟然燃着大红的蜡烛。
听见她的脚步声,祖百寿突地睁开眼睛看来,那目光像利箭,善宝不自觉的抖了抖。
“你来了。”
祖百寿开口招呼,声音轻的如同从隔世飘来,善宝是医者,听出他中气不足,也就说明他身子并未大好,浑身一阵轻松,回道:“嗯。”
祖百寿费力的招招手:“过来我身边坐。”
善宝反倒后退一步:“这里就好。”
祖百寿执意叫她:“近了说话方便些。”
善宝很是想告诉他自己并不耳聋,勉强的往炕前走了几步,而祖百寿那厢已经伸出手来,笑的温柔:“咱们是夫妻,倒弄得如此生分,说来都怪我,新婚之日便一病不起。”
忽然发现善宝面颊有淤青,神色立即肃然,问:“脸是怎么回事?”
善宝下意识的摸摸,疼,胡乱答着:“方才沐浴,地滑摔了一跤。”
祖百寿眼光一凛,声音虽轻却透着狠辣:“今晚是谁服侍你的,打断她的双手,看看以后哪个还敢做事不用心。”
善宝忙道:“是锦瑟,我的陪嫁。”
既然是她娘家带来的人,祖百寿晓得必然感情深厚,也就不好责罚,见善宝局促不安的样子,轻声一笑:“今晚我们圆房,你该高兴才是。”
善宝傻了似的看他,人也像被钉在地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不能眼看着她被糟践
圆房,文学表述**帏,通俗说法叫睡觉。
善宝在十三四岁时,隔壁孔老三的儿子某天趴着墙头喊她:“喂,咱俩玩圆房。”
善宝轻松答应了:“好啊。”
孔老三的儿子偷笑到快要虚脱,他以为善宝不懂圆房是什么意思,然后噗通跳下墙来,更没想到善宝拉着他就跑,一直跑到那片木槿丛中,这么随便,孔老三的儿子亢奋得差点痉挛,率先宽衣解带,就在他忙忙活活的时候善宝乘机点了他的神庭穴,又喊来家丁把他拖入自家狗舍,随之找来笔墨在狗舍上书写了两个大字——圆房。
彼时善宝果真不懂圆房是何意思,只不过觉着但凡从孔老三儿子口中说出的话都不是好话,此时善宝确确实实知道圆房是什么意思,所以她才怕。
祖百寿见她呆呆的不动,催她:“过来。”
善宝只觉后背冒出涔涔冷汗,借口:“老爷你身子还未大好。”
祖百寿笑道:“我不行,你来。”
这话对于善宝实在高深,竟傻乎乎道:“我不懂呢。”
祖百寿笑意加深:“我来教你。”
善宝兀自站着。
祖百寿突然敛尽笑容:“你不愿意?”
善宝不做解释。
祖百寿冷冷的哼了声:“听说最近雷公镇传遍了你与公略的事,这不怪你,也不该怪公略,谁让我病了,而你们两个,娘就太小儿子方少,瓜田李下难免惹出流言蜚语,不过我又听说你把参帮还有祖家打理的很好,说明你把祖家当成自己家了,但我要你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的相公。而你,要为我生儿育女,像明珠,马上临盆了。无论生下的是少爷还是小姐,都是我祖百寿的骨肉,都必将荣华富贵。”
善宝觉着人家说的也没什么错处,拜了天地,成为夫妻。就要生儿育女,她勉强的勾起一抹笑,而脚像从泥土了拔出来似的,一步步沉重的朝炕边走了过去,到了祖百寿面前手摸去怀中,语笑嫣然:“你说了这么多,瞧都累出汗来,我给你擦擦。”
方想摸出帕子包裹的短刀,耳听门咚的被撞开,接着是丫头们的惊呼:“老爷与大奶奶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噔噔噔,丫头们没有拦住猛子,他跑进来惊慌失措的朝善宝道:“不好了大奶奶,东街张寡妇私自放山,被扣在二道坡子,那女人寻死觅活没人能制住,朱把头让您过去看看。”
善宝把手从怀中抽出,东街张寡妇?这不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人么,倏忽明白,猛子所言是虚。他闯入上房差不多是为了救自己,机会难得,掉头便走,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祖百寿没有拦阻。仰头躺了下去,疲乏的闭上眼睛,淡淡道:“来人,猛子擅闯上房,他的左腿已经断过,那就打断他的右腿罢。”
这似乎在预料之内。猛子无意辩驳,稳如松的站在那里等着。
就在方才,锦瑟梳洗完不见了善宝,便问房里的丫头,含笑说大奶奶被老爷找去了,锦瑟预感到不妙,便跑去告诉了祖公略,听说此事祖公略便让琉璃往上房打听情况,琉璃回来禀报,尤嬷嬷把所有丫头都撵出房外,且不准任何人靠近,说老爷今晚要与大奶奶圆房。
祖公略乍听圆房,如遭雷殛,顾不得两脚泥水未洗,拔腿便往上房去,却被猛子挡住:“二少爷您想作何?”
祖公略心内如巨澜,容色惯常的淡淡:“你知道的。”
猛子死死抓着他:“您想救大奶奶?”
祖公略一字一句咬出来似的:“她不是大奶奶,她是宝儿。”
猛子道:“那又怎样,大奶奶与老爷拜了天地,虽然没有礼成,她却是自甘自愿的留在了祖家。”
外人皆以为这样,祖公略安能不知善宝留在祖家的真实用意,每每想起此事,他心头像压了块巨石,去掰猛子的手,目光像被烈火淬过,沉声道:“我不能眼看着她被糟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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