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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 (墨然回首)


  胡八被逼得急红了眼,退无可退之下狠狠一把救过惠王的未婚妻挡在身前,一手掐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一把甩去脸上的血:“糙你老子娘的!!惠王你他妈敢偷袭老子!好好好!老子下地狱,也不能白由得你在世上逍遥快活!”
  透过纷乱的火光刀影,惠王望着前方怔了一怔,突然迈开步子,踉踉跄跄地往前跑:“阿瑜!!!”
  “殿下!!!”
  金石碰撞似的声音响起在嘈杂声中,惠王的步伐一顿,而于胡八,此刻便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挡不了他鱼死网破的杀意,五指猛地一拧!
  “阿瑜!!!!”惠王悲恸地欲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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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最终倒下去的却是胡八……
  雍阙提剑杀到时,本该命丧黄泉的少女揉着喉咙趴在地上咳得惊天动地,他抿了抿嘴角,走上一步,扯去她脸上面罩。
  火光之中,发丝凌乱的秦慢抬起憋红的脸:“督主,呜……”
  雍阙望着她,她看着雍阙,谁也看不见谁的心底。雍阙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将她脸上发丝一根一根拈去,从外人看来完全是生死一线后情人之间的亲昵抚慰,而从秦慢的角度,雍阙脸上的笑容温柔得如多情春水,可薄唇中吐出的字句却大相径庭:“慢慢,你又一次让咱家刮目相看啊。”
  她细如白瓷的脖颈上一根根纸恨尚且触目惊心,张张嘴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得像破锣,只是仍是雍阙熟悉的唯唯诺诺,胆小得像只猫:“督主,你……”
  余下的话被竖在唇上手指督主,指腹冰凉,覆着层习武所留下的薄茧,但仍然不妨碍那是只漂亮得完全不似男人的手。
  “慢慢,此番受了惊吓吧。”雍阙体贴轻柔地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莫怕,此后只要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落入险境。”
  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对自己许下郑重其事的诺言,谁不会怦然心动,谁不会芳心暗许?
  秦慢受宠若惊地看他,却只觉得此时的雍阙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缩着脖子连连想往后退:“督、督主,我没事儿,我好得很呢!我晚上还吃了好大一个馒……嘶。”
  她小小地叫了声,望着自己快被揉断在雍阙的手,委屈地闭上了嘴。
  雍阙握着秦慢的手走到寨门前,却没再向前,他向逯存使了个眼色,一身血雨腥风的逯存默然上前,刀尖慢慢滑过地表,来回滑了两遍,蓦地停在某处一挑。
  地皮掀了一条缝,缝里隐约露着一点寒芒。当惠王手下府兵协力将门口彻底清扫干净,才发现和不仅是个陷阱,还是个用心相当歹毒的陷阱。
  天衣无缝的地表之下不仅埋着刀兵弓箭,更有花花白白的毒蛇游走不停,人若踩中不被串个刺猬,就是死于蛇口。
  “不上台面的玩意儿,”雍阙淡淡瞥了一眼,拍拍秦慢的手将她留在原地,走到尚留着一口气的胡八面前,剑尖挑起他的脸,“王妃人在哪?”
  “啐!”胡八朝着他吐出一口血沫,“杀了老子吧!”
  雍阙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至极,旁人或许不知,但秦慢知道,八成不是为了胡八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而是脏了他的干净靴子……
  他看一眼自己的望了眼坑中毒蛇:“喜欢蛇是吧,来人啊,给咱家将坑里的这些一条不落的带回去。记住,留着一条其余拔了毒牙,让他们好生亲热亲热再料理了。”
  话间他手中长剑唰唰三下,胡八身上刹那多了三个血洞,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唾骂道:“你个畜生!有种结果老子!”
  雍阙抽出雪白缎帕慢慢擦去剑上血痕,淡淡笑道:“听说蛇与泥鳅的性子差不离,既喜腥味也爱钻洞,胡寨主可得好生享受着。”
  除去雍阙手下,所有人几乎同时为他的话不寒而栗,明明是个谪仙人物,却偏生了一副妖魔心肠!
  “姑娘……不,夫人就是厂臣的妻眷吧?”
  “哎……哎???”看得发呆的秦慢迟钝地回过头来,木木地重复了一遍,“夫人……”
  山头上人声沸反盈天,她的呢喃被瞬间淹没,海惠王以为吓着她了,满是歉意地冲她笑笑:“是本王失礼了,夫人今日受了惊吓本不该打扰……只是,”他看着安然无恙的秦慢半晌,黯然失色道,“不知夫人可在匪寨中遇到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
  秦慢呆了呆,转过脸去,望着火光冲天的寨子摇摇头:“没有。”
  山风急骤,她离人群远远地站着,单薄又孤独。人影光景在她瞳孔里掠过,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单纯地发呆。
  海惠王静默地看了看她,随即将眼神落向了山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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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起伏反转,霍安欢天喜地地将秦慢平安送回了雍阙的手掌心里。
  海惠王府。
  不辱使命的霍小公公殷勤地铺床打水,偶尔与趴在桌上的秦慢闲话两句:“姑娘,这回能得平安归来真是老天开眼,菩萨保佑!但总归来说还是督主千钧一发定乾坤!”
  “可是惠王妃娘娘还是没找到啊。”秦慢拨弄着她的虎头小荷包没精打采道。
  霍安转到屏风后边去,将秦慢马上要沐浴更换的干净衣裳一一搭上,满不在乎道:“姑娘可莫怪奴才多嘴,个人有个人造化,神仙菩萨都有管不来的事儿,何况我们一介凡人。您听奴才一句话,凡事先把自己顾周全了。于您而言,与其担心这个那个不相干的人,不如在督主身上多花点心思方是正道。”
  秦慢木讷木讷的,奇怪道:“为什么呀?”
  “哎哟!姑娘!您是真傻还是假傻?”霍安恨铁不成钢地恨不得揪起她耳朵来一字字将话刻进她脑子里去,“这天底下儿郎何其多,但有哪几个能比的上咱们家督主的?且不论手掌大权,权倾朝野,便说那通身的气派,往那一站连凤子龙孙都矮下一截去。”
  这个姑娘脾气好度量好哪儿都好,就是生个榆木脑袋!看不清现实,望不到长远!有些话他个底下人不好当面说,是,督公他老人家是太监没错!但除了那点缺陷,哪里不是万中挑一的上上人!
  秦慢张张嘴,还没说完就被霍安打断,他劝得是那叫一个苦口婆心:“女人图个什么?无非图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婿,衣食无忧过一生。什么惠王妃,海王妃的您都别再想了,抓牢了督主的恩宠是当务之急,晓得不!”
  “……”几次三番想插嘴无果的秦慢最终放弃了,默默地聆听霍安喋喋不休的教诲。
  直到驻足在门口的人也听不下去了,径自推门而去,淡淡道:“打理好了就出去吧,我与……”雍阙顿了顿,“与夫人有话要说。”

☆、第20章 【贰拾】夜谈

  惠王府的格局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五步一亭,十步一桥。三、四月头上,塘中荷花还未打苞,幽幽池面上模糊了窗纱漏下的光,淙淙水声下偶尔冒出一声蛙鸣。
  窗棂支了一个角,清风徐徐泻入,吹得雍阙袖襕微微起了层涟漪。到惠王府的短短时刻,他已从头到脚换了身崭新行头,银底金蟒曳撒,腰间绦环未垂牙牌,而是挂着块碧玺佛牌,皂靴一尘不染,清爽得丝毫寻觅不到半个时辰前那一身的血雨腥风。
  夜已过半,天色将明,然而一夜的惊心动魄使得惠王府中每个角落里都似在窃窃私语。山匪被屠,然而王妃仍然下落不明,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睡不上一个好觉了。
  秦慢却是很困的,困得在和霍安聊天打屁时眼皮就开始打架,才想着能赶在天命前蒙个囫囵觉,然而此刻她瞧着不请自来,径自坐下的某人内心直叹气,这个觉怕是睡不着了。
  她乖乖地直起身子并腿坐好,和个聆听尊长训话的小辈儿似的:“督主,有何吩咐?”
  雍阙夷然一笑,温声道:“你与我这般拘谨做什么,只不过看你没睡前来瞧瞧你,今儿受了惊吧?”
  秦慢连忙摇头:“劳督主挂心,有霍小公公护着,我没伤没痛的。”
  她的伶俐一早知晓,别的姑娘家莫名毁了清誉成了个内宦的夫人,不是惊也是恼,于她却是浑不在意,甚至在惠王面前没露出丁点马脚。雍阙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点到为止,不费口舌:“没伤着就好,”他端的是慈眉善目,象牙似的手指敲了敲膝头,将话头一转,“如今惠王妃仍不见踪影,你与霍安在胡八的匪寨里待了一整日,可有听到他们有所谈论?”
  擒获胡八后,锦衣卫扫荡了整个山寨,别说惠王妃了,连寨中那些老少妇孺也全不见踪影。寨子唯一一条通路被他们的人马严加看守,未见有人初入。青天白日,那么多的人难道全人间蒸发了不成?
  又是一件蹊跷事,从他离京到现在,一环接着一环,好像天底下的蹊跷事一时间全蜂拥堆在了他面前。
  户部官员的死,水鬼十三的死,华家疯了的夫人到今日陡然人去楼空的山寨,每一桩都透露着不寻常。它们到底是否有联系,又到底指向何方?以往他总是做布局人,用棋子为猎物布下一个个无处可逃的死局,而今他成了局中人,雍阙摸索估量着那个看不见的对手的手段与戏码,竟也琢磨出了两分意趣与斗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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