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花姨受伤那天,她爹可是一路按着花姨的伤处回的客栈。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便是后来没几个人亲眼看到她爹替花姨拔箭头的那一幕,只之前的事,就已经算是触犯了规矩了。传出这样的话,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也亏得她爹一向乐于助人,在镇子上名声不错,花姨又等于是为了全镇百姓的安危才受的伤,所以便是被人拉上“名节”二字来说话,好歹没有传出什么不堪的风声。
只是……
“爹和花姨……好像彼此间没那个意思呢,”小老虎犯了愁,托着腮又道:“以爹的禀性,若是知道这些话,他肯定是要为花姨负起责任来的。偏花姨那禀性,若是她听到这风声,定然不肯叫爹付这个责任的。可若爹不娶花姨,外面的人肯定要说爹的闲话。便是花姨,也免不了要被人指指戳戳,甚至连客栈都有可能再开不下去的……”
“那就娶了呗,”小兔倒没小老虎那般纠结,颇有些事不关己地道:“你不是也想他俩能彼此照应的吗?”
小老虎难得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什么是夫妻?你情我爱,有情有意,这才是夫妻。若是为了别的什么缘由硬凑成一对儿,那是搭伙过日子,不是真夫妻!”
小兔看看她,一阵无语——这小老虎,平常看起来总是一副天真的孩子气,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又……
若不是他知她甚深,就该以为她也跟他一样,是孩子的躯壳里住着个重生的大人了。
小兔垂了垂眼,扭头看着小老虎,认真道:“我不懂得什么情啊爱的,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护她周全。”
“这就是了。”小老虎哪里知道小兔的言下之意,老气横秋地一拍他的膝头,道:“喜欢一个人,打心眼儿里想要护她周全,和被形势所逼,为了彼此的名节才不得不护人周全,这是不同的。我希望爹是为了自己才想娶妻的,不想他为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娶妻。这样对爹对花姨都不公平。”
小兔默了默,看着她道:“这件事,怕不是你我能拿主意的。”
小老虎也知道,所以又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得把我的想法跟爹爹说清楚,不能叫爹糊涂行事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儿,若不是自己真心的决定,将来若后悔了,可没个地方买后悔药去。”
——好嘛,小老虎还没操心完小兔,又开始操心起她爹来了……
*·*·*
话说雷爹听小老虎说了街上的传言后,也是大吃了一惊。可定下神来细想了想,又觉得传出这样的风声并不奇怪,毕竟那天的事都落进大家眼里的。
小老虎看看她爹,见她爹神色动摇,立时紧张了起来,拉着她爹的胳膊道:“爹,你不会真想为了那个什么‘名节’娶花姨吧?”
她爹没吱声儿。
小老虎急了,摇着她爹的胳膊又道:“我在山上跟您说,娶个媳妇等于是给自己找个不给工钱的老妈子,那是开玩笑的话,您可千万不能当真啊!女人嫁人原本就已经是亏本买卖了,您若是因为您喜欢她,想对她好才娶的她,那倒也罢了,好歹人家的牺牲也算得值当;可若您是因为什么家里孩子没人照顾,没人给做饭洗衣裳,或者因为这什么狗屁名节才想娶的人家,我可宁愿您不娶!而且我想花姨也不会高兴您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娶她。再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您想,你俩若不是因为彼此喜欢对方才成了一家子,万一将来有一天,你俩各自发现你们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那你俩该怎么办?难道还能像打牌九那样,推倒洗牌重来?!”
雷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果然如小兔猜的那样,对她道了句:“大人的事,你个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说完,便扶着伤腿站起身,背着手出了家门。
雷寅双追着她爹出了门,见她爹进了姚家大门,只得噘着个嘴又退了回来。
小兔过来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刚搁起的凉床边坐了,轻声道:“你该说的都说了,看爹怎么想吧。”
小老虎不满意地拧了眉,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只看着?!”
“看着也未必是坏事,”小兔冷静道,“人的心思不会总一成不变,许有了这件事,爹和花姨间又不一样了呢。”
“可……”
小兔伸出一根手指拦在小老虎的唇上,摇着头又道:“你就是忒性急了,什么都想当时就有个答案。我劝你忍耐些,两个人的事,该他们两个人去解决,不相干的人说多了,不定反而坏事。”
雷寅双岂能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可被个乖萌小兔这么说着,她到底觉得有失姐姐的尊严,便猛地一张嘴,一口咬住小兔的手指,含糊道:“小兔胆子竟肥了呀,敢说你姐姐我了?!”
被她那么一咬,小兔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抽回手指,却不仅没有抽动,倒感觉到一个软绵之物在他的指腹上一舔而过。
顿时,便是他还未到年纪,心底的一把火便燃了起来。他的眼眸蓦地一深,忽地扑过去,一把将小老虎推倒在凉床上,凑过去便在小老虎唯一怕痒的地方——那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
“啊!”遭遇反击的小老虎立时尖叫了一声,哈哈大笑着将他掀翻过去,骑在他的身上就是一阵乱挠。
一墙之隔外,拿着酒杯的姚爷看看低头喝着闷酒的雷爹,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院墙那边小兔笑着叫“姐姐”讨饶的声音,不禁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大人却是都知道的,这小兔年纪明明比小老虎大上一岁,偏倒甘愿叫她一声“姐”……
他一口抿尽酒杯里的酒,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雷爹各自斟满了一杯酒,答着雷爹先前的话道:“倒确实是有这样的风声。不过你要问我的意思……搁在那十年战乱里,一个个吃不饱穿不暖,时时还有刀子落在头上,人能逃得一命已属万幸,谁还在乎个什么虚无飘渺的名节。所以叫我说,如今传着这些话的人,不过都是吃饱了撑着的,你不想理会,不理会便是。”
“我倒无所谓,”雷爹端起酒杯闷声道,“可花姐一个女人家,名节总是要讲的。”
姚爷看看他,忽然道:“那天我问小兔,等将来他回去,有人问起他这一段遭遇,他要怎么说。”
——被拐过的孩子,便是被家人找回去,也会叫人看低一眼,不是怀疑他们曾做过一些低贱甚至犯法之事,便是怀疑他们在外浸染了一身的毛病……
雷爹抬头。
姚爷道:“他说,舌头长在别人身上,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跟着别人的舌头跑,只会累断自己的腿。倒不如反过来,想办法牵制着别人的舌头。累断了别人的舌头,他自然也就能清静了。”
雷爹默了默,问着姚爷:“你可有法子牵制别人的舌头?”
姚爷也默了默,道:“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会。”
雷爹道:“还是那句话,我能不理会,花姐那里却不行。一则她是女人家,且还是寡妇人家,原就容易招人议论;二则,她还开着间客栈,万一叫人说了嘴,怕是连这客栈都会开不下去。”
姚爷想说雷爹想多了,可想想镇上保守的民风,他又觉得,便是镇上人看在花姐是为了镇上安宁才受伤的份上放过他俩这一遭,到底花姐的身上落了污点,只怕将来各处都会受挟制。于是他只得沉默着叹着气。半晌才道:“只能看小花怎么想了。”
雷爹沉默着没吱声,只和姚爷又对了一杯闷酒,他心里却知道,花姐一定会说:“让人说去……”
*·*·*
“让人说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雷爹背着人把这传言跟花姐提起时,花姐立时柳眉倒竖,才刚刚恢复了一点红润的樱唇里颇为不屑地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雷爹一阵皱眉。他早猜到花姐必不肯因自己名节受损而拖累于他的。而他则更不愿意花姐因他而遭人耻笑,甚至被镇上的人明里暗里排挤打压。
虽然他亲身照顾了花姐已近半个多月了,可他给人喂食的技能还是没能有所提升,这会儿端着个汤碗往花姐嘴里喂汤,只喂了个洋洋洒洒。也亏得他如今也算是有了经验,知道用个碗在勺子下面兜着。
花姐伤在右侧肩胛下方,所以右手至今还是不能动弹,她有心想拿左手去接那碗,偏雷铁犯了死倔,就是不肯放手。花姐为人爽利,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跟个大男人抢碗抢勺子,也就只随了雷爹的意。
虽说花姐看着大咧咧的,可她到底做过几年强盗头子,该心细的时候也能心细,只从雷铁那拧着的眉,她就看出了端倪,对雷铁笑道:“你也不用觉得这是你的责任,什么名节不名节的,赶在当年,命都难保时,我倒要看看他们哪个还有精力嚼这些舌头,不过是如今一个个吃饱了撑的!”——竟是跟姚爷一个论调。
雷爹却考虑得比花姐要多,道:“你才刚来镇上,对镇上人还不了解。俗话说,舌头虽软能压死人,你又是开店做生意的,最是讲究个名声,若是因为这件事,叫人败坏了你的名声,店开不下去事小,怕是连健哥的将来都要受到影响。”
李健将来可是要走科举之路的,名声上不能有半点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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