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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妻兔相公 (竹西)


“做甚?”花掌柜一弹手里那薄如纸片却亮若星辰的梅花小刀,眯着两眼道:“你们兄弟几个又是自伤又是流血的,不就是冲着那点雪花银去的吗?老娘向来大方,不在乎那点银子。可怎么说老娘都是个生意人,讲究个公平交易,付什么价,就要收什么货。老娘开店做生意,哪能往自家的菜里放瓷片坏了自家名声,偏几位兄弟非说老娘的饭菜里有瓷片,还割伤了你们兄弟的舌头。既然咱谁也说不服谁,不如叫老娘真在你那兄弟的舌头上割一下,反正一笔账是账,两笔账还是账,老娘赔起银子来也心甘情愿。”
说着,她把那梅花小刀往空中一抛,再接回手上时,已经由一把变成了三把。
“老娘大方着呢,”花姐冷笑道,“只这么一条口条子,老娘收着不过瘾,另外两位兄弟若是愿意,老娘索性开个高价,再收两位兄弟的一对招子下来。三位兄弟想清楚了,就给老娘报个价吧。”
说完,她手指一弹,只见那银光一闪,三个大汉便忽的感觉到头顶心里一阵发凉,等抬手往头上摸去时,却是一个个都抓了一手的断发……三人的脸色不由同时一变。
地痞流氓使出这一招时,无非是欺负着店家胆小怕事,这三人却是再没想到,“点子”竟比陈桥说的还要扎手。他们只是以血光吓人,这位女掌柜竟直接就动了刀子,且还是往人脑袋上动刀子……
流氓行事,拼的就是个不要脸和不要命。不要脸也没什么,脸又不是当吃当喝的;可真要命的时候,却未必就真有人敢拿一条命上去拼了。何况,“三个和尚没水吃”,三个同样吃了亏的地痞,遇到武力值一看就明显高于他们的对手,心里都暗暗指望着另外两个出头,于是三人面面相觑间,竟一时全都没了动静。
花掌柜见他们这模样,哪能不知道他们心里是认了怂,忍不住一阵冷笑,又道:“道上这种小活儿,竟也敢拿到老娘眼前来显摆。想当初……”她噎了噎,“老娘懒得跟你们这些龟孙啰嗦,你们后面应该还有个老大吧,不妨替我给你们老大带个话,他要真想收我这店子和我们镇子,就叫他亲自过来给老娘看看,看他够不够这分量。连个脸都不敢露的,那是王八……”
她那里威吓着那三人时,柜台后的小老虎雷寅双早看得两眼放光了。如果不是被小兔死死按着,这会儿她就该跳到柜台上面好看得更清楚一些了。
要说雷寅双原是最爱耍鞭的,如今见花姨耍刀竟如此“狂酷拽霸”,她只恨不得立时扑出去,叫花姨收她做个入门弟子。
然后……
这熊孩子忽然就觉得,把她爹卖给花姐……这主意其实还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守望相助

江河镇就那么一点点大,前后不过两条街。以开老虎灶的张老爹的话来说,就是“前面老街上打死只蚊子,后面庙前街上都能听到巴掌响”。所以,龙川客栈里这么一闹开,还没等那三个被削了头发的地痞逃出镇子,镇上人家差不多就全都听说了这件事。
听到消息的姚爷立时就收了摊子,拉着雷爹赶到花姐的客栈里。
他们回来时,就只见那龙川客栈里竟是除了开业那天外,头一次有这么多的人。不仅老街上的街坊们都在,后面庙前街上开店的小店主们也都忧心忡忡地跑了来——想也知道,这些混混来闹事,绝不可能是什么单独的事件,加上之前陈桥漏出来的风声,不禁叫人一下子就想起当初鞑子当政时期,街头上地痞流氓横行的那个艰难岁月……
这会儿客栈的店堂里坐着的,除了一个花掌柜外,满满当当全都是一水儿的当家老爷们。
老爷们谈论正事时,妇人们可以旁听,却是再没有参与的权利。所以她们或是靠着柜台,或是站在廊檐下,一边听着男人们的议论,一边开着她们自己的小会。
青松嫂子靠着柜台站着,,看着那唯一一个混在男人堆里的花掌柜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压低声音,扭头对本家弟媳妇青山嫂子道:“这花掌柜也真是,不就是讹几个小钱嘛,给了就是了,竟还动上刀子了。这下好了,两边竟结下这么大的仇怨。那些混混可都是滚刀肉,只怕不仅她要吃亏,不定连带着咱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得跟着遭殃呢。”
这会儿满屋子都是在议事的大人,原不该有孩子们在的。偏小老虎和小兔这两个熊孩子从一开始就缩在柜台里,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人后,就叫花姐一时忘了他俩的存在。那雷寅双趁着大人都顾不上她,便干脆从账房里拖了张长凳出来,这会儿她和小兔两个正跪在那长凳上,各自趴在柜台边上,竖着耳朵听着这满屋子乱哄哄的议论。
那青松嫂子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偏她正好就站在雷寅双的面前。所以她的话一个字不落地全叫雷寅双听到了。雷寅双忍不住皱起眉,才刚要开口反驳于她,就听得青山嫂子已经在那里抢白着她嫂子道:
“嫂子说的什么话!你以为那些人真是冲着钱财来的?只怕就算花掌柜破财了,也未必能够消得这个灾的。那天陈桥说的话,嫂子也是听到的,我看这些人不过是想着法子要往我们镇子里钻罢了。今儿他们挑的是客栈,不定明儿就要挑了嫂子家里,到时候倒看嫂子怎么破财消灾。”
青松嫂子被她弟媳妇抢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嘀咕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吧,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
雷寅双听不下去了,却是把腰一挺,两只手撑在柜台上,看着青松嫂子笑道:“青松嫂子可真是个圣母!”
这词儿在场的人几乎全都没听过,那青山嫂子忍不住问着雷寅双道:“什么圣母?”
“就是圣人的母亲呗,”雷寅双道,“都说那圣人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待人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打了左脸伸右脸的。这圣人的母亲,可不比那圣人还圣人?就像青松嫂子这样,别人欺上门来,能忍就忍了,不能忍的,往自己身上插把刀,然后继续忍。”
周围的妇人听了,不由全都哈哈笑了起来。这青松嫂子还确实是如雷寅双所说的那种禀性,遇到什么事儿都爱站在至高点上对别人指手划脚。当初五奶奶当街撒泼时,也是她头一个站出来“主持公道”的。
被雷寅双这么一挤兑,又被众人那么一阵嘲笑,青松嫂子脸上挂不住了,扑到柜台上,伸手就去拍雷寅双,一边骂道:“你个熊孩子,看我不告诉你爹去!”
雷寅双哪能叫她拍着,早把脑袋缩到柜台下面,冲着青松嫂子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便有人问着雷寅双,“你哪儿学来的这新鲜词儿?”
青山嫂子笑道:“还能从哪儿学的?定然又是她自己瞎编的。她打小就这么满嘴跑马。”她也伸着手越过柜台,在雷寅双的脸上拧了一把,笑骂道:“你爹那么个闷葫芦,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活宝!”
其实雷寅双自个儿也不记得她是打哪里学来的这个词儿,但她倒是知道这个词的意思的,便看着青山嫂子咬着舌尖又是一阵笑。
这边女人小孩们不知忧愁地小声说笑着,那边男人们的神色则是越发的凝重了。
陈大道:“亏得花姐会点功夫,胆子又大,这才把人给吓退了。我还记得那时候,街头上的混混就常用这一招骗吃骗喝骗钱财的。他说他是在你家店里受的伤,他手里有瓷片,还有人证,偏你倒没法子证明你的清白,便是告到官中,只怕也是判他赢判你输的多。”又叹着气道,“这些混混,都是那狗皮膏药。一旦沾上,不撕一层皮下来,你就再脱不得身的。”
青松和他那个“圣母”媳妇倒是不同,是个性情沉稳的。他道:“当年天启爷得了天下后,曾狠是下了一番功夫整治过这些人,咱镇子上也就是打那时候起才没人敢再收什么‘份子钱’的。太平了这么些年,怎么忽然又叫这些人闹了起来?”
一旁,雷寅双总偷偷叫他“愤老”的王二太爷翘着个胡子道:“什么叫太平了这么些年!你还当没人收个‘份子钱’,这世道就真太平了?!要叫我说,这世上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些好吃懒做、不肯走正道的人。比如咱镇子上,这种人可还少了?不过没叫他们形成气候罢了。还有那城里,我看那些分帮结派的小混混也没比前朝少了多少。就算开国那会儿,曾把这些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早时过境迁了,他们还不是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那设暗桩,开黑赌场的,可还少了?除了没敢明目张胆收那‘份子钱’,前朝混混们做的事,这些人哪样不在做着?”
陈大道:“如今可不明目张胆地来了……”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时,里正吴老爹背着手走了进来。一阵招呼后,便有人问着吴老爹:“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又有人问着:“县太爷可知道这些事吗?朝廷又有什么说法没?”
吴老爹叹着气道:“哪能不知道呢。可你们说,县太爷又能有什么法子呢?这些人,就像是那疥癣之疾,便是犯了事,也都是些小罪过。就拿今儿的事来说吧,就算咱们抓住了那些人的把柄,也不过叫县太爷把人抓过去打上几板子,关上几天。过后还不是得放出来。那些人,坐个牢于他们来说,不是受罪,倒像是上了一回金殿,见了一回皇上一般,出来后都是资历。要说为什么最近突然闹得凶了,我听说,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县城里那几帮子人火拼,其中有几家败了,被挤出了县城,所以才把主意打到我们这些穷乡僻壤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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