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诧异于傅太后的表情,却只当是她病了的缘故,按礼说了声“母后保重凤体”。
韩玠便也拱手道:“臣回来的路上听说铁勒的曹太后劳神太过,也正卧病。想来夏日天气虽暖,却也容易在不留神时落病,曹太后那样彪悍强健的人尚且支撑不住,太后才从先帝驾崩的哀思中缓过来,更该留神调养,寻常饮食起居更该留意。对了,刚回来就听说太后的兄长侵占农田,纵容家奴打死无辜百姓,惹得民怨沸腾,案子已交由刑部主理。臣僭越说一句,太后凤德彰厚,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太后也应有爱民之心。”
傅太后遽然色变。
他这是什么意思!
铁勒曹太后打压南苑王后干预朝政的事情傅太后也知道,她甚至就是比照着这个例子做点尝试,想要削了摄政王的权利,在母家扶持下干预朝政。如今韩玠这样堂而皇之的提及,是想做什么?
曹太后彪悍强健,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卧病?
韩玠说“留意寻常饮食起居”,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还翻出了她兄长的事,是要开始报复了?竟然说她没有爱民之心,他一个身为人臣的摄政王,竟然敢这样僭越说话!
小皇帝已经带着韩玠和谢璇夫妇出了宫门,傅太后却还是怔怔的卧在短榻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锦褥上的团花。她的手不知在何时握成了拳头,将那一方秋香色的锦帕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是吴冲的面孔和韩玠的言语——那个男人正当壮年,有魄力也有手腕,握着摄政大权,又借这次危机再立威信,连军队都堂而皇之的插手了,他若当真要报复,她抵挡得住吗?
心里又是不甘又是惧怕,明明正是仲夏和暖的天气,傅太后却忽然觉得浑身冷得打颤。
贴身伺候的宫女在榻边站了好半天,见傅太后入定了似的保持着紧绷的姿势,而那直勾勾目光……宫女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觉得太后真是越发奇怪了,遂低声道:“太后,信王已经走了,要不要……”
她的声音低柔小心,听在傅太后耳中却如同炸雷轰响,猛然坐直身子厉声道:“什么?”
这一下反应太过激烈,倒将那宫女给惊着了,讶然看着面目有些扭曲的傅太后,心神颤抖的吸了口气,才道:“皇上和信王殿下已经走了,太后想必也累了,要不要去内室睡会儿?”
“啊……去睡会儿……”傅太后怔怔的松了口气,伸手扶着宫女往内室走,经过帘帐时瞧见那上头的金丝绣芙蓉,像极了那个可怖的锦盒外头的纹饰。傅太后不敢多看,赶紧扭开目光,强压着心神吩咐,“这帐子难看,从今往后宫里不许用这个!”
宫女不敢有违,忙道:“奴婢遵命。”
锦帐长垂及地,上头的金丝绣芙蓉用的是最好的绣工,一朵朵盛开的芙蓉绽放,正合如今仲夏的风景。傅太后又做贼似的偷偷拿眼角余光扫向帐子,只觉那芙蓉花瓣张牙舞爪,能把人吞进去似的,中间的嫣红丝线像是玷污的血迹,眉心一跳,不敢再多看一眼。
皇宫之外,谢璇被韩玠扶上马车后便有些疲累的靠在他怀里,低声笑道:“我还说她多大的胆识,原来也不过如此!殿下就那么吓唬了两句,我瞧她脸色都变了,想来唐灵钧那份礼物当真让她魂飞魄散,至今都心有余悸。”
“外强中干,不过如此。”韩玠嗤笑。
谢璇便阖目养神,“从前她还色厉内荏,如今连这外面的都装裱不起来了。”
韩玠也是一笑,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回到信王府,虽有许多闻讯前来拜见的朝臣,韩玠却只以伤势未愈,需要静养两天为由,一概推却不见,只带着谢璇回明光院用饭。饭后带着谢璇在府里慢慢的散步,临近端午,长史和女官已经开始预备各色过节的东西,木叶也搜罗了许多上等食材过来,兴冲冲的开始给谢璇张罗糕点。
王府的后院有一片不小的湖,周围载满杨柳,由一座拱桥引向湖心约有两个院落大的小岛。这岛上天然堆叠了山石,间植花树,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蜿蜒,两边或是石桌石椅,或是竹椅秋千,因为树木长得茂盛高大,细碎的光影漏下来,满目皆是清凉。
临湖有一处小阁楼,门面不过三间,上下也只二层,里头装饰得也简洁雅致,舍了王府的豪贵奢华气象,修建得十分秀丽精巧。临窗照水,游鱼近案寻食,谢璇慢慢将鱼珥撒入水面,舒泰得叹气。
韩玠就站在她的背后,将谢璇整个人抱在怀中,折了柳条伸入水面去逗鱼,问道“叹什么气?”
“就是觉得惬意。”谢璇眯着眼睛看对岸风拂柳枝,波摇石堤,“从前听你说雁鸣关外的荒凉广袤时还曾神往,这一趟前往潼州,沿途偶尔穿过高山石峡都觉得荒凉,不知过了潼州和庸州,雁鸣关外该荒凉到什么地步。难道真是寸草不生?”
“枉费你读过庸州地理志,难道不知那边常年干旱?”韩玠拿手指绕着她发丝,再回想起前世驻守雁鸣关外的情形时,旧日的空洞渐渐被填满,“雁鸣关外虽不至于寸草不生,却也差不多了,除非有河流经过,否则便是戈壁荒滩。草不过脚踝之高,连只兔子都藏不住。”
“那时候你该多辛苦……”谢璇喃喃。
这一回噩梦缠身,她单单想象韩玠身死,就已觉得腑藏俱裂,摧肝断肠。当时韩玠闻得韩家满门被斩之讯,孤身回到京城看不到一个亲人,又该是怎样的心境?她从前总是好奇她死后韩玠的经历,好几次试探着询问,如今却是不敢问了。
韩玠察觉她声音有异,低头在她颊边亲吻,低声道:“惦记着你,就不辛苦了。”
他的唇从柔腻的脸颊一路挪向腮边唇角,将谢璇的身子扳转过来胸膛相贴,原本柔和缠绵的亲吻渐渐激烈,将呼吸激荡的又粗又乱。怀孕后的她比从前更多了几分韵味,拥在怀里就舍不得放开。
积聚的思念与欲望交杂,他一路吻到谢璇胸口,探入衣衫内的手掌早已是灼热。
“四个月了,小心点应该没事吧?”
声音粗哑低沉,落在胸前肌肤的呼吸却是滚烫的。
谢璇身后就是洞开的窗户,虽说将丫鬟们隔在了外面,但谁能保证湖对岸没有人恰好经过瞧见?她涨红了脸,连忙去推韩玠,“别闹了玉玠哥哥!”
韩玠却跟没听见似的,双手扶着她的腰肢,几个旋转之间,两人已然到了帐后。窗口处的凉风掠进来,将帐子掀得起伏,因谢璇夏衫轻薄,韩玠的手便如游鱼般轻易滑了进去。肌肤像是更加娇嫩了,触手温软滑腻,由后背摩挲至腰,触到那一点点阻碍的时候,韩玠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外头丫鬟轻轻敲门,似要禀事,韩玠问都不问,随手抄过旁边摆着的一方剔红八角盒便砸向门扇。外头的人被这一声警告,立时跪地求饶,随后在芳洲的指挥下悄无声息的退到远处。
屋内,唯有交杂的喘息起伏。
谢璇的腰腹稍稍隆起,韩玠怕压坏了她,并不敢太过用力。底下的衣衫和裹胸早已剥落,唯余上身的海棠红纱衫披着,罩住底下无限风光与起伏峰峦,令人愈发动情。帐幔随风而动,亦掀动纱衫扫过谢璇的小腿与脊背,他的手掌肆意的游弋,点燃寸寸火焰。
谢璇伏在韩玠肩头,声音透着娇软,“小心孩子……”
“嗯。”韩玠的声音低沉沙哑。
☆、第140章 140
次日清晨,韩玠如常的上朝。
潼州大捷早已在十日前传遍京城,信王殿下在小野岭设伏将南苑王射落马下的故事也在茶坊酒肆迅速散播,甚至经了润色,传得神乎其神——
说韩玠神机妙算,骑射功夫过人,派兵将南苑王诱至小野岭,他骑了高头大马立在巨石之上,神姿威武不凡。那夜朗月高照,风停林静,信王殿下身披银甲,如天神降临,竟叫铁勒士兵逡巡不敢近前。那位南苑王虽是吃人喝血的妖怪,却也不敢近前半步。其时狂风乍起,吹乱铁勒逃兵,但见韩玠弯弓搭箭,五支铁铸的利箭百步穿杨,自上而下,稳稳射中南苑王脑门、胸口、小腹和双腿,带得他凌空飞起,钉在几丈之后的一颗大树上,疾劲的箭支震得树干晃动,南苑王高高悬挂,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铁勒军主将被斩,立时大乱,信王殿下事了拂衣去,月光下银驹腾跃而起,英姿令人拜服。
这样的传闻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朝臣们固然不会深信,见到韩玠的时候,却还是带了畏惧而敬佩的眼光——上回的廊西之变,此次的铁勒南侵,家国危机关头,似乎总是信王殿下力挽狂澜,保国安民。
对于种种目光,韩玠视若无睹,只同卫忠敏等几位重臣打个招呼,安然上朝。
这一日的小皇帝上朝也格外勤谨,在内监的陪伴下坐入明黄御座,一眼扫见阶下率群臣而立的韩玠时,竟绽放了一枚久违的笑容。
前段时间关于北边战事的纷乱奏议终于消停下来,虽然也有南边水灾等几件事情,却已隐隐让人觉出天下终于太平的意味。朝会完毕,韩玠并不急着离宫,同首辅卫忠敏、兵部尚书等人商议起了庸州边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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