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莫忧仿佛叫蛞蝓爬了一身,又湿又滑又恶心,她不露声色地将座椅挪开一寸地方,同时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呕出来。
三人继续用餐,苏无袖约莫已经吃饱了,她取过一只青瓷碗,用小银匙一匙一匙地舀汤喝。她细细撇去汤面上的浮油,才尝了一口,也不知是鸡汤太烫,还是她一时没抓稳,瓷碗翻到地上,裂成数枚碎片。她脸上立刻露出惶然的神气。
江莫忧道:“一只瓷碗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放着吧,待会儿让她们来收拾。”
苏无袖却已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去,“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家中没做过这些事,她的姿态异常笨拙,一不小心,手上便被碎瓷片划了一道口子。
她蹲下的地方离成桓最近,成桓先看了一眼江莫忧,见她似乎没有留意,自己踌躇一会,终究问道:“你手上怎么了?没伤到哪里吧?”
苏无袖忙仰起脸儿,强笑道:“民女没事。”一面忙用手捂住伤口,却又不曾掩好,还是有几点鲜红的血顺着伤处流下来。
江莫忧也瞧见了,忙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便唤容心,“苏姑娘受伤了,快取棉纱和伤药过来。”
苏无袖紧紧地攒着眉心,眼圈儿也红了,像是强忍住泪的模样,可见疼得厉害。
江莫忧的目光恍若无意地自成桓面上扫过,但见他的眉头皱紧,嘴唇抿紧,眼睛也微微闭上,似乎大大的不忍心。苏无袖也迅速地瞟了他一眼,尽管很快就挪开了,江莫忧却还是有所察觉。只这一下,她已经明白,苏无袖是假装的,至少不像她表现的这样严重。
说也奇怪,女人很容易识破同性的虚伪嘴脸,异性却往往瞧不出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蠢男人上了女人的当。成桓虽然平时还算得聪明,可是对他而言,苏无袖那张脸实在具有太大的迷惑性,恐怕他此时也不得不犯蠢了。
江莫忧淡淡道:“苏姑娘手伤了,容心,你先送她回房休息吧,问问苏姑娘吃饱了没有,若是没有,便连饭食一起端进去,你喂给她吃。”
苏无袖忙道:“不必了,我已经吃好了。”一面袅袅站起身来,荡悠悠的回房去。
成桓的目光似乎还追随着伊人的脚步,恋恋不舍地朝着她的方向。江莫忧冷笑道:“陛下无需如此挂怀,苏姑娘的伤没有大碍。”
“朕没有。”成桓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掘出来,一时有些恼羞成怒,“你不要多心。”
“臣妾何曾多心呢?倒是陛下多情才对。您若这般喜爱苏姑娘,一道圣旨下去,将她纳为妃子即可,横竖您是天子,谁也不敢违背您,何必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倒好像谁阻了您的路似的。”江莫忧阴阳怪气道。
成桓好容易按下自己的脾气,冷声道:“皇后真是越来越乖僻了,朕不过见她受伤可怜,才多望了两眼,你就说出这么些话,这哪是做皇后的气派!”
“臣妾也是实话实说而已,陛下既不爱听,臣妾不说便是。”江莫忧若无其事地拾起碗筷,继续吃起来,她的胃口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晚上成桓仍旧睡在她房里,这回他大约生了点气,兀自侧过身去,与江莫忧背靠背,不肯对着她。江莫忧也不强他,她因为胸中有了些计较,睡得反而比前几夜要好。
将至半夜,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成桓一向觉浅,立刻醒觉过来,他立刻推醒身旁的江莫忧,“皇后,快醒醒,有人进来了。”
“谁呀?”江莫忧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侧耳一听,果然听到轻细的脚步声,她一惊,也清醒了十分,“莫不是有刺客?”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声音仿佛朝床边而来。两人的心都剧烈地跳动起来,眼看就在咫尺,江莫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一个石膏做的凉枕,迅速朝那人身上砸去。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叫唤起来。
声音娇嫩,仿佛是名女子。江莫忧忙点亮床边的烛台,仔细一瞧,原来是苏无袖的形貌。她也惊叫起来,“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苏无袖仿佛如梦初醒,她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揉着脑袋,“咦,我怎么在这里?”
江莫忧与成桓面面相觑,俱讶异不已。半晌,江莫忧方小心问道:“苏姑娘,你是否有夜游之症?”
“夜游症?不会呀,”苏无袖困惑地摇了摇头,“我在家中一向好好的。”
之前拨去伺候苏无袖的碧秋闻声赶来,见到她忙道:“姑娘,您不在房中安寝,跑这儿来干嘛?害奴婢好找!”一面跪下叩首,“惊扰了皇上、皇后,还望恕罪!”
江莫忧示意她起身,问道:“碧秋,之前苏姑娘在贵妃那边暂歇时,也有这样夜游的现象吗?”
碧秋摇头,“这倒没有。”
苏无袖自己笑着解释,“想来是我初来,诸事未曾适应,所以有此异状,想必慢慢也就好了。既如此,民女就不打扰陛下和娘娘就寝了,民女先行告退。”话音未落,只听她“哎呀”一声,下意识地按住肩头,一张平淡的脸因吃痛而皱紧。
众人看时,只见她雪白的肩上已青紫了一大片,还有些肿起。江莫忧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本宫不好,以为你是贼人,贸然下手,不想误伤了你。”
苏无袖忙道:“不怪娘娘,是民女自己的过失……”她嘴里这样说着,额头上却有汗珠冒下来,可见的确痛得厉害。
江莫忧立刻唤人,“容心,眼下宫门已经下钥,你拿我的令牌出去,务必请一位太医过来。碧秋,你扶苏姑娘回去躺下,让她好好歇一会儿,等太医来了,立刻请他就诊。”
苏无袖有些过意不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你是本宫的客人,本宫自然不能亏待你。更何况既是本宫误伤了你,本宫自然该负起这个责。”江莫忧望向成桓,只见他平静的眉眼下有一种隐藏着的焦虑,她便心下了然:与其成桓自己说出来,表现他那些不该有的关心,倒不如她来做这个好人。
她看着苏无袖由碧秋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出去——说也奇怪,她明明伤在肩膀,为什么好像脚也有病呢?在她那酷似绿袖的眉眼下蕴藏着深刻的野心,也许来自她自己,也许来自别人。不管怎么说,这个姿色平平的祸水,已然成功蛊惑了皇帝的心神。
☆、第52章
苏无袖既有夜游之症,成桓晚间便不大来了,以免睡觉被人窥视,总是不安。江莫忧也巴不得他不来,他一来,苏无袖便抖擞精神,作出许多张致来,叫人心烦。
然则避是避不开的,苏无袖既然卧病在床,成桓每每来玉凰宫,总得看望一番,哪怕是尽地主之谊。苏无袖也奇怪,她的伤好像严重,又好像不严重。在成桓面前,她总是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眼里却常含泪水,虚情假意地保持距离;背过身,她又痛得龇牙咧嘴,嘤嘤啜泣不已。如此一来,人人都觉得她是个饱经忧患而又顽强善良的小姑娘,不仅佩服,而且怜爱。
这种苦肉计着实有用,大部分人都着了她的道,成桓也不例外。江莫忧看得一清二楚,却不敢明说出来,虽说事情追根究底落到苏无袖头上,那一下总是江莫忧砸下去的,她得对苏无袖的伤负起直接责任。人们总是看重现象而忽视本质,江莫忧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把战火引到自己头上,不然更要落一个不贤的罪名。
因此江莫忧更要和颜悦色,而且对苏无袖照料得更加无微不至。成桓去得勤,她去得更勤,一天恨不得看上十次,几乎把苏无袖盯得死死的。她还命人每日送上许多汤汤水水,说是供她补身用。
苏无袖一看那碗,碗里的油星子多得吓人,好像宫里的油不要钱似的,她不敢皱眉,却苦着脸道:“娘娘,我可不可以不喝呀?”
江莫忧小心地替她将汤碗吹凉,温婉含笑:“不行,你才受了伤,正该好好滋养滋养,你别看这些是荤腥,都是滋补元气的好东西,于你的身子是最相宜的,还是快喝了吧!”她看苏无袖仍然踌躇,便笑道:“想必你的肩膀活动不方便,那好,我来喂你吧!”说罢拿起调羹,便要动手。
苏无袖可不敢让她代劳,倒不是过意过去,而是怕她“不小心”将滚热的汤水泼到自己身上,那可就不好受了。出于女性的直觉,她敏感地意识到江莫忧对她的敌意,正如她对江莫忧一样。
于是苏无袖忙道:“不必劳烦娘娘,我自己来就好了。”说罢将汤碗接过,咕噜噜一饮而尽,都不带喘气的。
“这才是好孩子,那好,你安心休养,本宫先出去了。”江莫忧拾掇好碗盏,便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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