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番侃侃而谈,苏无衣如何听不出她的揶揄之意,她的脸孔更白,勉强笑道:“我知道姐姐对我多有不满,这些话也是我理应承受,可是我今日找姐姐来,只想与姐姐重修旧好,毕竟今日一别之后,咱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她不觉滚滚落下泪来。
江莫忧手忙脚乱,“你别哭呀!别搞的像我欺负你一样!”一面左顾右盼,生怕被人看在眼里,中了苏无衣的苦肉计。
“那姐姐是肯原谅我吗?”苏无衣眼泪汪汪地仰起脸儿。
这完全是变相的逼迫嘛!江莫忧可不想在这最后一天出什么差池,只好扶她起来,敷衍道:“自然啦,咱们始终在宫里共同度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这份情谊是不会变的。”
苏无衣方收住泪,她款款执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江莫忧,一杯留给自己,楚楚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这杯酒,我敬姐姐,多谢姐姐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愿姐姐凤体安康,福绥绵长。”说罢一饮而尽。
江莫忧却看着那杯酒不动口,苏无衣诡计多端,她不能不小心一点。听说有的匠人会造一种机括,哪怕同一壶里倒出来的酒,也有有毒无毒之分。
苏无衣看出她的担忧,她淡淡一笑,将第二杯酒也端起来,饮了大半,再递给江莫忧:“若姐姐不嫌弃,就将这杯中的残酒喝了,以示咱们姐妹情深。”
同一杯酒,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即便有什么,剩下这么一点子应该也无大碍。江莫忧不得已,只好将剩余的酒灌下肚去,笑道:“妹妹这个面子我总是要给的。”
她将空杯放回桌上,向苏无衣道别:“妹妹好走,姐姐身子不适,就不亲自送你了,你自己多保重。”说罢径自朝殿外走去。
她一背转身子,苏无衣的眼睛立刻变得阴鸷起来,她在心底默默地数着:一步,两步……将至殿门口,江莫忧终于软软地倒下去。苏无衣露出狡猾的微笑,吩咐道:“来人呐,替本宫更衣。”
江莫忧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顶密不透风的轿子里,那身艳红的衣裳却跑到自己身上。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到这个地方了?江莫忧试图掀起轿帘,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想要唤人,喉咙也喑哑得发不出声音。
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江莫忧越发慌了,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缚着,想要挣脱,身子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就像……就像中了毒。她脑子里陡然划过这个念头。
她忽然想起苏无衣那杯饯别酒,莫非她下了药?可苏无衣自己也喝了呀!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不,不对,酒里没毒,她细细回想起苏无衣当时的动作,她喝了一边,将杯子平推过来……没错,毒在杯口上,她那边没有,我这边有,好一个卑鄙的女人!
江莫忧的牙齿狠狠地磨动着,恨不得把苏无衣撕碎了才甘心。但眼下要紧的是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在她还有知觉,虽然头上蒙着喜帕看不大清,她的耳力还可以发挥作用。
她努力直起耳朵,却只听到一些叽哩哇啦的声音,不知道是哪国的话。间或也有一些亲切的汉音,却仿佛是过路人,来来去去,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终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帘,“苏姑娘在里头还好吗?”她辨认出这是蒙蒙达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在轿边响起:“王子放心,我们小姐很好,只是她生性腼腆,在正式成亲之前,不愿多与王子见面,还请王子见谅。”嗓音有一种职业化的刻板,想来不是个使女就是个丫鬟。
蒙蒙达朗声笑道:“这是自然。”他简单吩咐了几句,脚步声便又远去。
这里胡汉混杂,看样子是个驿馆之类的地方,这么说来她离京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结合刚才的对话,她很容易推断出来:苏无衣使了个掉包计,让自己代她和亲,为了避免诡计败露,她还特意下了药,让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连脸都给蒙上,没法证实自己的身份。那几个侍女想必也是苏无衣的手下。
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仅仅是因为不想和亲吗?但不管瞒得多好,到时候拜堂完毕,掀了盖头,蒙蒙达还是会认出来,岂不又是风波一场?
不,或许这正是苏无衣的目的呢?江莫忧细思极恐,苏无衣此举恐怕不止出于私怨,事情一败露,哒哒国首当其冲遭人嫌疑。若是寻常的妃子也罢了,绑架皇后可是重罪,关系到成朝的颜面,万一解释不清,两国便将交恶,甚至会引发战乱。
战乱……江莫忧眼睛一亮,没错,苏正楠在边境领兵,两国战事一起,他自然得率兵平乱,苏家人又将得到重用,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们的算盘打得好精!
江莫忧暗暗咒骂这一家子居心不良,同时也恼恨蒙蒙达的愚蠢:这不中用的东西,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自己的老婆要过门也不看看清楚,到时候哪怕是头母猪也得跟她拜堂吗?她光顾着泄愤,却没想到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江莫忧空有一腔灵窍,苦于不能出口,只好暂且忍耐。这一支和亲的仪仗每日早起出行,晚上歇息,作息十分规律。那几个侍女将江莫忧看守得密不透风,活像一堵血肉筑成的墙。
蒙蒙达真个规行矩步,每日只派人问候苏姑娘的饮食起居,自己却很少亲自过来看看,真称得上非礼勿视。江莫忧本来很欣赏这种君子做派,现下却忍不住爆粗口了,这个蠢货,他哪怕认真瞧上几眼,也该看得出她跟苏无衣的身量大不相同,可他简直是个睁眼的瞎子啊!
☆、第31章
行程渐远,这一带已少见驿馆,到了晚间,一行人找了一间洁净的旅店住下,江莫忧自然独占一间,当然,还是有两个侍女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们实行的是轮班制,保证江莫忧没有一丝松懈的机会。
众人都已经睡下,江莫忧也被她们安置到床上,好在她们没把她的脸罩着,也许是怕她窒息而死。江莫忧极自然地闭着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装成睡得很熟的模样。
夜深人静,两人忍不住打起呵欠来,索性开始聊天,企图驱散困意。其中一个声音较嫩的似乎看了江莫忧一眼,道:“她睡得倒好。”
另外一个女子却是一副老烟嗓,冷笑道:“怪道无忧夫人说她没心肝,都什么时候了,难为她还睡得着。”
“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嫩嗓子叹了一口气,“我问你,咱们真得跟到哒哒国去吗?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可怎么处呀?”
老烟嗓道:“不然能怎么着,无忧夫人的话你敢不听?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咱们是陪嫁的侍女,地位可不比寻常的奴婢,到时候王子一高兴,将我们赏给那些王亲贵族,或是索性自己收了房,不是比现在强上一万倍?”
嫩嗓子嗔道:“你又来,旁人不知,咱们可是一清二楚,这里头不仅是个冒牌货,还是皇后。事情一捅出来,两边的人都得生大气,一个不好,指不定先拿你我开刀,还指望着魂归故里哪!”
老烟嗓被她说得也有些忧虑起来,勉强劝道:“急什么,到哪儿说哪儿的话,咱们姐妹俩这般如花似玉的样貌,总不至于无路可走的!”
她还真有底气,江莫忧暗暗发笑,早在揭下盖头时,她已然看清这些人的面容,不是她嘴毒,称作歪瓜裂枣还算是客气的,她们还指着这副尊容号令天下呢!
嫩嗓子却仿佛从这番话里得到了不少安慰,竟安心下来。虽是如此,她们已不复刚才的兴致,说话的声音渐次低下去,仿佛困意来袭,到最后只听到轻微的呼噜声。
她们睡着了,真可惜,假如江莫忧现在还有一点力气的话,她一定会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野兔那样飞跑出去,可惜那药力仍在发挥作用(事实上,她怀疑自己每天的饮食中也被做了手脚,可恨她不想饿死,只好把毒-药也吃进肚里),因此她只能软趴趴地瘫在床上,无所作为。
许是晚风太强劲,门吱呀一声开了,嫩嗓子迷迷糊糊醒来,眯着眼走过去将门合上,才转回身子,门又开了。这扰人的风!等等,现下天冷,窗户都关得紧紧的,穿堂的前后也封闭着,哪来的妖风?
该不会有鬼怪吧?嫩嗓子怯怯地探出头去,向走道里望了一阵,什么也没有。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她抚了抚胸口,正要舒一口气,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人脸,她尚且来不及惊叫,后颈上已被人切了一掌。
嫩嗓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老烟嗓被重物坠地之声惊醒,她一眼看见地上的同伴,急急忙忙地走过去,待要查看情况,忽然感觉身后立着一人,她正要转身,后脑勺不知被什么东西用力击打了一下,她也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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