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意气得不得了,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小姐污蔑你吗?”
暖屏更加恭敬,道:“奴婢不敢……只是堂堂大小姐,却躲藏在一个丫鬟房里,此丫鬟又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丫鬟,难免叫人揣测……”
闻人笑霍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裙摆缓步走到暖屏身边,暖屏身子抖得更利索了些。原本翡意还想辩驳,见此便将所有的话都压下去了。直觉告诉她,小姐一定会将这件事理清楚的。
闻人笑慢条斯理地蹲在暖屏身边,抬了抬视线看向江氏,嘴边似笑非笑道:“我们大家都知道,花苗她或许知道春喜冬素之死的真相,我和翡意藏在花苗房里自然是想弄清真相,而你也藏在花苗房间里,你说你也想弄清真相,那么小姐想问你,是你想弄清真相呢还是二娘派你来弄清真相呢?”
暖屏亦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江氏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半晌说不上来。
闻人笑面色一冷,忽然喝道:“说话!”
暖屏一颤,咬牙认道:“是奴婢自个想要弄清真相……”
闻人笑眼波一转,笑悠悠道:“你这奴才够管得宽的啊,主子都没发话,你也敢善作主张了。那好,方才翡意指认你并非是想弄清事情真相,而是想杀花苗灭口,你说你只是和我们发生了争执?”她指了指暖屏脸上的挠痕,脖子上也有不少,“那这些是花苗挠的吧?”
“是……”
闻人笑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花苗,又道:“你看她那怂样儿,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当时还能凶狠地挠你?除非狗急了也会跳墙,她能把你挠成这副模样,说明她当时有多么恐惧,你觉得仅仅是争执那么简单?既然是争执,为何又要仓皇逃走呢?要不是小姐我事先就知会了管事,让他等花苗一回来便带人在外面守着,能逮得到你?”
管家适时地站出来,对钦国侯说道:“侯爷,大小姐是早前便告诉过老奴准备这件事,说是要逼出凶手,没想到真抓住了。”
钦国侯动了动眉头,问闻人笑:“笑儿,你如何又断定她就是凶手?”
闻人笑淡淡然地看向一脸茫然的花苗,忽然对她轻声道:“花苗,你认识春喜和冬素吗?”
花苗怯怯地点点头。
闻人笑又道:“就在你休假回家之前,春喜和冬素被人杀害,抛尸在池塘里了。”
原本花苗以为今晚的事情就足够令她惊恐的了,她一听闻人笑的话,震惊地瘫在地上,唇色苍白:“怎么会……”
闻人笑继续问:“你可还记得你上一次见到她们是什么时候?”
花苗努力地回想,然后颤声回答:“是上、上次她们拿大小姐的衣服来洗的时候……”
众人面上都闪过一丝疑惑。钦国侯短暂的疑惑之后,则是瞬间了然,然后眼神发亮地盯着闻人笑,道:“你接着说下去。”
闻人笑耸耸肩,道:“你们看,她并不知道春喜冬素死的事情,实际上她也根本没有在半夜里见过春喜和冬素。前两天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大家便真的以为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府里的丫鬟莫名其妙死了,若真是府里的人干的,凶手当然就在其中。为了怕被揪出来,是不是迫不及待地等花苗一回来便要先下手为强好来个死无对证?所以我料定凶手可能会来光顾花苗,事先便准备着。这便是我和翡意为何要躲在一个丫鬟房里的原因。”
闻人笑看了看在怎么强自镇定也抖成了筛子的暖屏,笑眯眯道:“小姐去花苗房里是为了抓凶手尚且情有可原,那么你呢,怎么看起来都像是做贼心虚啊。”
第57章 定罪
这时花苗也渐渐平静下来了,指着暖屏便开始控诉:“奴婢听不懂,奴婢也是才知道原来春喜和冬素死去了……今天晚上奴婢一回来,她便从门背后冲出来,意图掐死奴婢。奴婢奋力挣扎之下,才挠伤了她。要不是大小姐及时出现相救,只怕奴婢、奴婢……就不能好好地跪在这里了……”说着就对钦国侯磕头,“奴婢求侯爷为奴婢做主啊!”
闻人笑缓缓踱了回去,又在椅上懒洋洋坐下。
钦国侯显然很震怒,道:“暖屏,你还有什么话说?!”
暖屏哆嗦地不住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婢是冤枉的!冤枉的!”
“难道你想杀花苗,花苗会冤枉你吗?!你要不是做贼心虚,会去杀花苗吗?!你还敢狡辩!”
那暖屏再也说不出话来。证据确凿,闻人笑推理的话又深入人心、滴水不漏,她的罪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大约她是知道钦国侯不会心慈手软的,便朝江氏跪去,不住磕头:“夫人,看在奴婢尽心尽力服侍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救救奴婢!你救救奴婢吧!”
闻人笑歪着头想,此时应该轮到江氏站出来,大演她的哭功了。
果不其然,这样的想法刚一从闻人笑心间绕过,她便看见江氏往前一步,眼泪涌出,指着暖屏恨铁不成钢道:“暖屏,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这些年来待你一直不薄,你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呢!”
“不是的夫人……”暖屏抬头看向江氏,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纵然眼前这主仆之间的戏码再精彩,闻人笑也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直未曾现身的闻人雪这个时候煞白着一张小脸儿匆匆忙忙地跑来,未语泪先流。
对了,要母女齐发哭功才显得有看头嘛。原来是少了闻人雪啊。
闻人笑惊讶道:“啊呀妹妹你怎么才来,这杀害春喜冬素的凶手都抓到了,看你这小脸白的,莫不是受了什么惊吓?”
闻人雪咬唇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凄凄楚楚地看向江氏和钦国侯,道:“果真是暖屏么?”
江氏拭着眼泪道:“雪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闻人雪便柔柔弱弱地道:“以前春喜和冬素还在的时候,总归是对雪儿很好。现在她们不在了,雪儿便想着整理一下她们的遗物,今下午也是征得了娘的同意的。娘的院子里新空出两间丫鬟房,雪儿便想着索性让下人将所有丫鬟房都打扫一遍,日后也好安排新的丫鬟住进来。可是……可是有人在打扫暖屏的丫鬟房时,发现了一些东西……”
钦国侯问:“发现了什么?”
闻人雪便让外面的丫鬟进来,丫鬟的手上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尽是一些金银首饰。江氏一见便惊道:“这些、这些不正是妾身往日里遗失的首饰么,妾身怎说到处都找不到,却原来是到了暖屏这里。”
闻人雪还从中挑拣出两支朱钗,和那些闪闪发光的首饰比起来简直太过简陋。她道:“雪儿还记得,这两支是春喜和冬素的,她们的发钗为什么会在暖屏你这里?莫不是因为她们发现了你私下偷了娘的首饰,你害怕被发现,所以才对她们痛下杀手么?你若从实招来,兴许娘还会念在你多年苦劳的份儿上,将来善待你的家人,不然的话连娘也帮不了你了。”
此话一出,闻人笑眼神发凉。闻人雪这来救急可谓是雪中送炭。事已至此,暖屏横竖摆脱不了罪行,那江氏和闻人雪只有弃车保帅了,甚至不惜拿暖屏在府外的家人作为威胁,这样一来,暖屏就只有独自承担后果了。
在侯府里做工的家仆在外面都是有自己家人的,除了像翡意这种跟着主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
结果暖屏伏在堂上痛哭出声。最终她说道:“奴婢认罪……春喜和冬素的确是奴婢杀的,因为她们发现了奴婢偷了夫人的首饰,让奴婢分出一半给她们,否则就要告发奴婢……奴婢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夜里将她们引出来,推下了池塘……”她猛朝钦国侯磕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闻人雪在一旁泣不成声道:“暖屏,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娘平时对你那样好,你这么做是陷她于不仁不义!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要是与娘说,她一定会帮你的,你又何必偷偷摸摸呢!你可知春喜和冬素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母女俩又连番上演了一出史上最悲情的大戏。钦国侯也是听她们哭得头皮发紧,道:“好了,此事现如今已查得水落石出。暖屏你谋财害命,敢在我侯府作乱,罪无可恕,来人,将此贱婢拖出去杖毙,以儆效尤。我看以后谁还敢再犯!”
于是两个家丁上前,把暖屏拖出了堂外。就在堂门口加上板凳,两个家丁抡上棍杖,往暖屏身上狠狠地打。
起初暖屏还会喊痛求饶,然渐渐声气就弱了下去。直到最后浑身血肉模糊,先前还好好的一个人已经了无生气。
也怪不得侯府的家法严谨,杀人偿命,这是最基本的。只不过堂上堂下的丫鬟们都白着脸,被吓个半死。那鲜血淋漓的惨状,连闻人笑都惨不忍睹。
事后,钦国侯先一步离开了。紧接着是闻人舒。
他虽目睹全过程,却没有出来帮衬着说一句话。想来他也是明白,他越说,只怕钦国侯越疑他故意帮衬江氏。
闻人笑带着翡意将浑身无力的花苗送了出去,从江氏和闻人雪身边走过时,她顿了顿,看向闻人雪似笑非笑道:“方才雪儿妹妹来得真是及时。要不是你揭开暖屏杀人的真相,只怕大家还要认为是二娘指使她干的呢。”
闻人雪敛下神色,道:“雪儿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不敢有瞒,所以才来及时禀报。娘平时待姐姐如何,姐姐心里是清楚的,娘一向慈悲为怀,又怎么可能去指使暖屏杀害院里的丫鬟呢。还请姐姐体谅娘的一片苦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