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郁也不抗拒,低了低稍细长的眼帘,望着闻人笑的衣襟处。咳,他的寝衣本就宽大,经闻人笑这一大幅度动作,衣襟想不松敞都不行,而她自己气得厉害,俨然忘了这一点。
?领口春光半掩半现,倒叫谢郁临时捡了个大便宜。
?往常闻人笑拧他的时候,他就是不反抗也要躲闪一两分。闻人笑察觉到谢郁的不对劲,再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张脸被水汽熏得含烟似雾透着绯红,竟有种别样的美艳。
?闻人笑伸出双手直插谢郁双眼,骂道:“流氓!”
?谢郁捂眼,闻人笑立刻就拢着衣衫跑出去了,他道:“并不是本宫扒着非要看的,是你自己露出来的。”
?闻人笑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谢郁想了想,道:“本宫没把你当外人。”
?闻人笑:“……”
?闻人笑跑出浴室以后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总不能就这样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她面上烫得吓人,不住地深呼吸。
?谢郁则气定神闲地跟出来,将门外早就放着的炉子拎了进来,随手往炉子里扔了一块香木进去。不一会儿,便有淡淡的香气从炉子里升了出来。
?谢郁道:“过来。”
?闻人笑不为所动。
?“你头发是湿的,若是不烘干容易着凉。还是说你更想着凉了以后就赖在本宫这里不走了?”
?闻人笑走了过来,谢郁不依不饶又道:“其实这个地方也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来住多久,都随你的便。”
?“能不能请你闭嘴。”
?不等闻人笑撩起湿长的头发,这里宫人都已撤下,她自己一只手又有些不便。谢郁便先伸手,指端从她的发间掠过,惊得她头皮都麻了。
?谢郁托着她的长发,放在炉子上方,小心翼翼地烘烤着。那神情安静细致,仿佛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闻人笑用眼角的余光看他,那种表情好似他在做正事的时候才会有的。
?难道……帮她烘干头发,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正事吗?
?闻人笑这样想着,心底里不由软了软。这一天一夜,变故实在是太多,她的心绪辗转几变,连她自己都快要捉摸不定。
?闻人笑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捻着身上的寝衣,处处都透着谢郁的气息。她眼里隐隐有流光。
?谢郁极其耐心,帮闻人笑的长发全烘干了,手指温柔地梳理了几下,拢至她肩后,道:“好了。”
?闻人笑下意识地起身,怎想她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身子都快僵掉了,连挪一步都踉跄两下。
?谢郁也就不客气地把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闻人笑躺了下去,表情怔怔的,谢郁给她盖上了锦被。他道:“累了就先睡。”说罢便直起身体转身而去。
?闻人笑一惊,在她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已先一步伸手捉住了谢郁的衣角。
?谢郁身形一顿:“怎么?”
?闻人笑哑然问:“你到哪儿去?”她是真的担心,谢郁还要继续回去抓刺客。要是她的房间重新被搜过,极有可能发现她衣橱里还藏着人。
?谢郁微微垂着头,面上神色未定,他轻轻拔高了尾音儿道:“本宫只是去沐浴,你便这么舍不得?”
?“……”闻人笑飞快地松手。鬼才舍不得!
第173章 噩梦缠身
随后闻人笑就眼睁睁看着谢郁走进了浴室,她才彻底放了放心。
?衣橱里的小绎情况怎样,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反正那些侍卫没有谢郁的命令是万不会再倒回来搜她太子妃的院子的。
?闻人笑望着头顶淡金色的暖帐,一时间脑中乱成了一团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这事情的发展……好像变得格外离奇了一点。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闻人笑心口一颗心不安分地上蹿下跳着,就快要跳出了胸腔一般。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想着自己现在进了谢郁的房,穿了谢郁的衣,还躺了谢郁的床,是要闹哪样?
?原本自己是要生他气的。
?可是当闻人笑看见谢郁从大雨中冲来她身边,看着他那般紧张自己的伤,看着他抱着自己回来肩后湿了一大片,对他的那点儿生气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正当闻人笑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时浴室里的水声没了。寝殿里静悄悄的。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夜中只剩下些微淅淅沥沥的雨声。
?闻人笑心如战鼓,紧接着就预感到一摸修长挺拔的身影要从浴室里走出来了。她想也不想,当即紧闭双眼。
?就当自己睡着好了,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不用尴尬,更不用说话。
?可房里半晌没传出动静。闻人笑每根神经都紧绷起,极其细微地眯开两条眼缝,将眼前光景看了个大概。
?这一看之下,心里就是一抖。
?没想到谢郁就安安静静地现在那边,仿佛也正看着她。关键,这大冷天的,他似乎不知道冷,竟然、竟然只穿了一条裤子,光着上身就出来了。
?结实的上半身,肌理线条极其流畅蓬勃,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那如墨的头发散在肩头,眼眸深寂,美如画。
?闻人笑连忙再度紧闭双眼。
?果然,这种情况下,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好。
?可她到底还是泄露了,因为谢郁看见她失血有些苍白的脸颊,微微浮起两抹红。
?谢郁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转身去衣橱里取了一件轻便的寝衣随手披上。
?谢郁熄了灯,随后也躺到了床上去,清然的气息袭来,闻人笑一时有些庆幸他把灯火熄了,不然定然能够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睡着。
?谢郁动作很轻地在她身边躺下,拉了拉被子,进了被窝。入冬了,床上的锦被已经颇厚,一时间谢郁不慎碰到了闻人笑的手脚,她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被窝里的温度并不明显,也就是说闻人笑躺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也不暖和。谢郁动了动眉头,疏浅的眉眼里不由浮起心疼。枕头上,被窝里,尽是女子的馨香。
?他手拢在被窝里忽而握住了闻人笑凉凉的手,脚也去压住闻人笑蜷缩着的双脚。闻人笑登时大惊,还不等她动,怎的谢郁身体就贴上了她的背脊,径直将她从后搂入怀中。
?闻人笑挣了挣。谢郁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根子低低道:“别闹,本宫只是帮你暖和暖和,你一会儿挣开了伤口,本宫可就不管你伤不伤了。”
?闻人笑闻言放弃了抵抗,僵硬地躺在谢郁怀里。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谢郁叹了一声:“睡吧。”
?别说谢郁自己了,闻人笑又怎么能睡得着。她的心跳不安分地胡乱跳动着,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这么个男人搂着自己睡觉,那种感觉让她心里悸然,根本无心睡眠。
?温暖的感觉从谢郁的胸膛传到了闻人笑的背脊骨上,她感觉自己背脊骨一片发麻,一直酥到了四肢百骸。
?除此以外,她还感觉到谢郁的身体似乎起了反应……身体蓬勃有力,散发着灼烫的温度。一时间闻人笑头都大了,脑中嗡地一片空白,脸烫得吓人。
?她咬牙道:“你能不能放开我,我已经暖和了。”
?谢郁像是没听到似的,在她的发丝里蹭了蹭,声音低哑道:“阿笑,你为什么要受伤,你要是没伤多好。”
?闻人笑:“……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要是没伤,本宫就把你吃了。”
?“……”闻人笑不由放了放心,道,“那你还是放了我吧,免得你欲火难缠睡不着觉。”
?谢郁闻言非但不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那手掌握在她腰间,她仿佛能感觉到他手臂脉搏的跳动。
?后闻人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恍然间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时节,春风十里,梨花飘香。
?她正坐在一棵梨树下,诵着一首自己并不熟稔的诗。
?当时她看见自己变得短手短脚,就连身子也缩小到连梨花树最矮枝的梨花也够不着,俨然一个三五岁女童的模样。当时闻人笑也不觉得自己有何奇怪,便继续诵母亲新教的诗。
?后来前院有些热闹,闻人笑抻着脖子往院门口忘去,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白衣少年款款进来,他弯着如画眉眼浅浅笑着,粉雕玉琢煞是好看。
?闻人笑由衷一喜,唤道:“绎哥哥!”
?“笑儿妹妹今个在学什么诗?”少年走近了,问。
?闻人笑苦闷道:“我也不懂。”
?少年弯着身看了一眼,笑道:“你母亲对你却是严厉了些,这样的诗词大概要等你再长两岁才能领悟吧。”
?闻人笑叹气道:“可我娘总恨不得把她所有会的都教给我啊。我娘说。诗词歌赋,总要有点东西是我要学会的,不然将来没有才情容易被人笑话,”她歪着头望着少年,无不自豪道,“你知道我爹是钦国侯吧,那可是大祁最厉害的侯爷!”
?少年点头,挑眉道:“我当然知道。”
?闻人笑自己也有些犯愁,托着小脸叹气道:“哎,当第一侯爷的女儿,压力还是很大的。以后我要是不多学一些东西,将来长大了,容易被笑话成莽夫的女儿没学问,这样就很难嫁出去了。”
?“你担心得还挺远,”少年眼里尽是这个梨花下的小女童,“这也是你娘说给你听的?”
?闻人笑摇头道:“我娘暂时还不想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但我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啊。我既不想别人看低我爹是个莽夫,又不想被别人笑话没学问。”
?少年伸手,在梨树间折了一枝梨花下来,放在闻人笑面前,闻人笑立刻又转忧为喜,浑然忘了自己刚刚到底在忧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