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放下了筷子,谢郁看了看她碟子里的一块精致的肉,问:“不喜欢?”
?闻人笑看了看他,道:“是不是我不停下来,你就会一直夹?”谢郁沉默,她便又道,“我已经吃撑了,你自己吃吧,不用只顾着我。”
?桌子底下,谢郁的手伸过来,冷不防握住了闻人笑的手。闻人笑心间一动,缩了缩,却被他握得更紧。两人一个进一个退,两只手在桌子底下就快打了起来,导致桌面也轻轻地颤动。桌面的酒水茶渍轻微地洒出来了一些。
?殿上其他桌席觥筹交错,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终究,闻人笑还是略输一筹,手被谢郁扣得死死的,两人十指交握,紧得仿佛能感受到手指间的血液跳动。闻人笑的手指微凉,谢郁的却十分温暖,那温度传到她的手心里,仿佛能顺着她的手臂传递到心口。闻人笑心口发热,看见谢郁面上一派若无其事,正拿着筷子将闻人笑碟子里不吃的食物夹起来送进自己口里,东西慢条斯理。
?闻人笑冷笑道:“你以为你耍无赖就可以了?”
?谢郁浅皱了一下眉头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别扭?我以为我们达成了某种协议,以后可以好好相处。”
?闻人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些别国使臣们也没注意到夫妻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纷纷上前来敬酒。这酒谢郁要是不喝,倒显得他有点小家子气。于是他大方应承。
?对方是特地来敬酒,几句话就把太子太子妃绑在了一起,分明是要把太子妃也拉入到酒局当中来。
?闻人笑的酒量不好,但她也知道,这种应酬就算自己不行也得硬着头皮上。她侧头但见谢郁仰头便将一杯酒一干而尽,那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很是爽快。可轮到闻人笑喝时,冷不防谢郁就伸手过来夺了她的酒杯,神色淡淡道:“本宫的太子妃不胜酒力,本宫代饮。”
?使臣们见状,纷纷赞太子好酒力。就连宴会开始之前,对太子太子妃冷言嘲讽的使臣也轮番敬酒,闻人笑岂会看不出来,他们是故意想要灌醉谢郁。
?闻人笑看着谢郁一杯杯地喝酒,也不知怎的一肚子火气,冷不防道:“诸位远道而来,莫不是仅仅为了灌醉我朝太子吧?差不多了就适可而止吧,诸位挡着本宫欣赏殿上好舞了。”
?闻人笑的话虽然极不客气,可是让人找不到反驳的话。使臣们虽然被驳了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谁让自个在别人的地盘上呢。是以,在闻人笑冰冷的眼神下,使臣们都散了。
?大臣们都看在眼里,内心很是复杂。国与国的邦交,何时轮到一个女人来插嘴了?可好像她维护的是太子,并没有错,还能给来使摆脸色看,委实很有勇气。要是国家邦交,没有虚与委蛇的那一套,该直接就直接,多好。
?使臣们走后,谢郁一时喝了不少的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是他看起来心情却不错,低低若有若无地笑。闻人笑就更加的火大,道:“笑什么笑,你不知道拒绝吗?那些个杂碎,也配和你喝酒?”
?谢郁声音淡哑而轻佻:“阿笑,你心疼了?”
?闻人笑愣了愣,道:“我看你是喝醉了。”
?他好像很高兴,第一次这么高兴地参加宴会,就因为闻人笑即使心中对他有怨也还是会袒护他。因此他做了一回亲民的太子殿下,主动与大臣们寒暄。大臣们受宠若惊,这月亮打西边出来了?
?殿上丝竹靡靡,闻人笑渐渐觉得有些头晕脑胀,便起身。谢郁反射性地捉住她的手。她挣了挣道:“我只是出去透透气。”
?谢郁从她眼里看不出丝毫说谎的痕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她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低调地离开了大殿。
?只是她自以为低调,可自始至终就有两双眼睛紧紧地锁着她的一举一动。
?殿外月明星稀,露天霜寒。外面的冷清与里面的热闹截然不同,清寒的风拂来,却让闻人笑感到越发的清醒。
?里面着实太吵,她出来静一静,脑仁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只是原本打算在花园里随便走走,却没想到身后跟了两条尾巴?
?闻人笑勾起朱红的唇,笑了一笑,在一段廊下墙边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江氏母女正朝闻人笑走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恶鬼索命一般。
?还没走近,闻人雪就率先尖声质问:“是不是你!你往殿上撒了什么,害得我摔倒!”
?要不是江氏拦着,只怕闻人雪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和闻人笑撕起来了。闻人雪不长记性,但江氏却是记得的,眼前的闻人笑不是那么好对付,又不是没在她手上吃过亏。今晚又是这样的场合,闻人雪再闹下去,再次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闻人笑微微笑道:“我撒了什么?”
?“是你!一定是你!”闻人雪失控地一把推开江氏就扑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得我一无所有!闻人笑,我与你势不两立!”她扬手就打向闻人笑。
?江氏惊道:“雪儿!”今晚本就已经够乱的了。江氏六神无主,若是闻人笑狠心一点,任闻人雪打了她,那么闻人雪敢对太子妃动手,罪名坐实,那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得不偿失。
?闻人笑眯了眯眼,她可不会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付闻人雪,那不是她的作风。就在闻人雪的手打来之际,闻人笑冷不防抬手,啪地往闻人雪的手臂内侧用力一拍,使得闻人雪的手非但没能打在闻人笑的脸上,反而被闻人笑借力摔在了坚硬的墙上。闻人雪看起来柔弱无骨,打闻人笑时发了狠,因而摔在墙上时同样被摔得狠,当即柔嫩的皮肤就蹭破了皮。
?闻人雪低呼两声,眼泪掉了下来。江氏恶道:“闻人笑,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把她逼到什么地步?你难道想要逼死她吗!”
?闻人笑含笑地看着闻人雪,淡淡一字一顿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活着的人远比死去了要痛苦,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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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你混蛋
闻人雪咬唇,心里恨极,同样也被闻人笑所震慑。
?江氏顿了顿,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说五十万两银子,我何时与你说过那五十万两!”
?闻人笑挑了挑眉,道:“好像是没说过,怎的,想反悔?那你去皇上面前好好反悔啊。”说着就上下打量着盛怒当中的江氏,“你看看你,好歹也是闻人家的妾室,闹了今天这么一出,闻人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不过好在,今晚总算化险为夷,谁让江家那么有钱呢,但愿,往后江家还能继续有钱下去。”
?江氏也是快要被气疯了,咬牙切齿道:“闻人笑,你也知道江家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就不知收敛一点么,否则到时又像上次那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死得很惨就不好看了。”
?还不等闻人笑开口说话,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你敢动她试试,本宫让你江家满门死无全尸信不信。”
?闻人笑透过江氏往后看去。江氏形容一僵,面色煞白。母女俩纷纷转头,见那身后之人,一身玄衣,逆着殿中盈出来的光,修长挺拔。
?可不就是谢郁。
?谢郁见母女俩神情呆滞,不由自嘴角溢出一个字:“滚。”
?闻人雪不肯离开,还是被江氏给拽走的。
?两人在廊下站了许久。头顶是和殿上比起来略有些暗淡的琉璃灯。十步开外则是敞开着大门的大殿。
?闻人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也看着谢郁的玄色衣摆。她知道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上方,有一束视线紧紧锁着她,热烈的,执着的。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牢牢把控着她的心。许久之后,闻人笑才轻声淡淡道:“你不出来,我自己也能应付。”
?“本宫知道。”
?“那现在没事了,我们进去吧。”这样的时间地点和场合,让她竟有些觉得,和谢郁独处,有些令人窒息。
?闻人笑将将抬步要走,怎想谢郁忽然出手,扼住了她的腕子。闻人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正好他也幽幽地看下来。
?紧接着闻人笑身体后一扯,竟被谢郁拉着往反方向走去。谢郁大步走到几步开外的回廊尽头,一个转过墙角,就将闻人笑抵在了墙上。
?浓烈的酒息传来,他在殿上帮她挡了不少的酒。闻人笑连他微微俯头靠近,他肩上的头发滑落至她的胸前,闻人笑不由推了推他的胸膛,不能让他靠得更近,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醉了?”
?谢郁道:“本宫清醒着。”
?“那你这样是为何?”
?谢郁就维持着这般亲昵的姿势,在她耳边轻喃,“你事先没有与本宫说,你为本宫给父皇准备的贺礼,很好。”
?闻人笑静静道:“再好又怎样,还不是坏了。”
?“难道你一开始不就是这样打算的么?”
?谢郁轻声问了出来,闻人笑无言以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谢郁的热气喷洒在闻人笑的耳廓和脖颈上,她手指攥了攥掌心,强忍着突如其来的奇异感觉,听谢郁道:“为什么你打算做这些的时候,没想过与本宫商量?”
?闻人笑深吸一口气,道:“有什么商量的必要吗?许多事情,你在做的时候不也从没想过和我商量?”
?“情况不一样。”
?闻人笑扬起下巴,与他对视,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有什么不一样?场合不一样?还是事情的严重程度不一样?我为父皇开源,节省父皇的军费开支,难道父皇不应该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