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于管事将铁水浇了锁头,小院儿的院门就再也没开过。好在院儿里种得有蔬菜,魏紫也留过菜种,养的鸡时不时还能杀一只添点儿油荤,鸡蛋每日都没断过。
只不过没有新鲜的肉每日供应了,吃食上难免有些委屈。
小景陵没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对每天有蛋羹吃就觉得无比开心。
刘景阳呢,也吃过快两年的苦了,对现在的日子倒也没什么不满的。他对自己身为长子、大哥的责任很自觉,学文习字很努力,人也勤勉,还时常会帮着魏紫撒撒鸡食,扫扫院子。
弟弟调皮他知道,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稳重些,好让爹娘不用更操心。
刘桐在中官胡同里的情况,南平王也有所耳闻。为了不让太子起疑,他面上的确没有什么反应,不过暗地里,南平王偶尔会让人送上一些补给,趁着夜晚的时候悄悄放到院子里头,不让其他人知晓。
刘桐和华泽心里知道,也不提,但凡第二日起来后发现院子里搁了东西,就把东西悄悄收了,能用的就用,可以久放的就久放着。
说起来倒是跟做贼似的。
生活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直到瑞王伤重不治的消息传来,也没有给刘桐造成什么太多的改变。
太子自认为刘桐知道这消息后,定然要大病一场。倒是让他失望了。
这日一早,华泽和魏紫照旧早早起来,烧起热水后,头一件事便是要去院子里看看,有没有东西搁进来。
这已经成为近一年时间以来,夫妻两人的习惯了。
只是,今日院子里没有搁东西,反倒是站着一个人。
华泽警惕地将魏紫拦在身后,仔细辨认了一下晨光里站着的人,眯了眯眼,忽的神色一变:“瑞……”
刚喊出一个字,他连忙闭上嘴,急走两步道:“瑞王!”
魏紫也张大了口,跟着上前道:“奴婢、奴婢去告诉主子!”
夫妻俩心里兴奋莫名。
不同于刘桐和常润之对瑞王并未身亡的乐观判断,华泽和魏紫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若是瑞王真的身死,那九殿下何时才能出这中官胡同?
他们不敢在主子面前露出那样的怀疑和忧心,只能将悲观的情绪压在心底。
这下见到活生生的瑞王,如何不让他们高兴?
刘桐很快就出了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穿外衫。
见到瑞王的那一刻,刘桐的心顿时大定。
“五哥……”
他唤了一声,喉咙口便有些哽咽了。
算起来,他与瑞王已有四五年未见。
瑞王瞧着肤色黑了许多,脸上也添了几缕风霜沧桑,但眼中的睿智却仍在,身着一身灰色浅袍,看向刘桐的目光中,还是刘桐熟悉的疼爱。
刘桐走近瑞王,瑞王伸手揽住他的肩,轻轻在他后背上拍了拍,道:“小九,辛苦你了。”
刘桐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还好,五哥在燕北,没受苦吧?”
“没有。”
瑞王笑了笑,推开刘桐,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反倒笑话道:“瞧着你好似还白胖了些。”
刘桐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润之将弟弟养得很好。”
“听说弟妹怀着身孕,跟着你到了中官胡同来,如今你次子都一岁了。”瑞王欣慰地道:“九弟眼光很好,娶了个好妻子,照顾你,照顾孩子,都很妥当,没有落下哪头过。”
刘桐点点头,抬手擦了擦眼睛,一边高兴道:“五哥进屋吧,我让你弟媳妇儿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她手艺可好了!”
瑞王点点头,刘桐催促着魏紫给瑞王泡茶,走进里屋去见常润之已经起身穿好衣裳了,忙让她去给瑞王见礼,然后到厨房做点儿好吃的。
常润之依言照办,去厨房做了手工的拉面,配上肉臊子,香气满溢。
瑞王也不客气,满满一碗吃得干干净净。
这会儿才到了刘景阳和刘景陵睡醒要起身的时候。常润之自去料理两个孩子,瑞王则捧着茶,对刘桐道:“不日我的棺椁就要运送回京,起事的时机,也就在这次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清君
瑞王的目光有些幽远,刘桐的神情亦是一怔。
他看向瑞王,迟疑了片刻后道:“五哥打算……怎么做?”
对外瞒着仍旧活着的消息,却悄然来到京师,一旦知道瑞王棺椁中并没有他的尸身,那他悄悄入京,定然会被冠上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
如果五哥要起事,想必朝臣家眷会在一夕之间被控。
这与夺宫又有什么区别?
五哥一直留在燕北按兵不动,亲生母亲、结发之妻,还有儿女尽皆留在京城,宛如人质,五哥都没有轻举妄动,到了现在,却要不顾一切,致使之前力保的名声最终功亏一篑吗?
刘桐心里有些茫然。
他远离朝堂,来到幽禁所,不处事也有两年时间了,朝堂的变化很快,好多朝事,他听着竟也有些无法理解了。
五哥也是一样,数年不见,五哥的想法或许也有改变了?
瑞王见刘桐目光怔怔,不由一笑。
“小九想什么呢?”瑞王面色淡淡:“太子图谋不轨,软禁父皇于宫内,我收到父皇心腹急报,悄然回京清君侧,目的光明正大,谁敢妄言?”
刘桐惊讶道:“父皇给五哥传信了?”
“父皇瘫着呢,能传信吗?”
瑞王摸了摸茶盏碗沿,只觉得入手粗糙,没有密瓷那样的滑腻手感。
不过他也不嫌弃,在燕北,行军打仗的时候,或许还没有这样趁手的茶盏给他把玩呢。
“五哥的意思是……矫旨清君侧?”刘桐低声问道。
瑞王笑道:“不算矫旨吧,父皇不是因为那宇文斯元被暗杀一事,对太子十分恼怒,以至于被太子气得中风卧床了吗?本就是太子的大错。”
瑞王搁下茶盏,轻声道:“我问过大夫,中风之人若是护理恰当,还是可以和正常人一般生活,可若是护理不好,容易引发其他病症。中风之人,也多是死于这些并发症。父皇中风卧床也快一年了,倒没传出父皇其他不好的消息来,南平王时时探望,这事儿还是有保证的。”
“一年时间了,想必父皇的丧子之痛,也没剩多少了,对太子的埋怨和愤怒,又还剩多少呢?这我可不敢赌。”瑞王笑了笑:“所以,趁着鲜卑王被俘,恰是时候回京,清一清君侧不轨之人了。”
“果真是因为宇文斯元……”刘桐喃喃,心里有些急跳,不由自主问道:“那父皇……”
“父皇自然要好好活着。”瑞王道:“太子这不仁,不义,不孝,不顺之人,还得要父皇亲自下诏,废了他的太子位才是。”
“父皇若是仍旧不肯呢?”
“父皇不会不肯的。”瑞王笑道:“等父皇见着我的面,他便知道这是大势所趋,若是不废太子,那太子的命也就没了。”
瑞王说到这儿,顿了顿,轻叹一声:“父皇若是好好的,能自己废了太子,是最好的。”
刘桐有些沉默。
他知道瑞王既然回京,有南平王作为内应,起事定然万无一失。
但在这样关键的当口,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有些茫然。
“五哥……”刘桐不由出声问道:“我可以做什么?”
瑞王难得一愣,刘桐没听见他回答,追问道:“五哥既然来见我了,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瑞王便轻轻一笑,像儿时那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傻弟弟,五哥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等着五哥救你出来,恢复你的荣光就好。”
刘桐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方才道:“不需要我做什么,那五哥还冒着被太子发现的危险来见我……”
瑞王莞尔一笑:“其他人都过得挺好的,我也不担心,就只挂念你。”
瑞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下旨围九皇子府之前,与你在宫里的那一番对话,我从何旦传出来的消息里听说了。谢谢你维护五哥。”
刘桐苦涩一笑,轻声道:“我一直都维护五哥的,只是有些感伤,父皇对太子,与对我们其他兄弟,到底不同。”
“习惯了。”
瑞王倒是看得开。
“五哥这次打算如何行动?”刘桐不想提元武帝这个父亲,转移话题问道:“事情可有万全准备?”
“嗯,这你不用担心。”瑞王笑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京兆府势力,有十二弟在,宫里的情况也能清晰。只需要擒住太子,其他的,倒不用过多理会。”
刘桐忧虑道:“可是……父皇虽然卧病在床,却还是有感知的。若是父皇知道,宇文斯元的事情是五哥告诉太子的……”
“谁说宇文斯元的事,是我告诉太子的?”瑞王笑了笑,目光中波澜不惊:“祁王礼王都知道此事,太子甚至因为忌惮祁王礼王知晓父皇有私生长子在宫外的事,当初在朝上,力劝我去燕北,等同于让我去送死……我若是告知他宇文斯元的事,想必他也会忌惮我,不会堂而皇之算计于我吧。”
刘桐听得脊背一寒。
五哥真是……好深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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