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轻拍了拍刘桐的肩,轻声道:“放心,我很惜命,不会让自己有事。我不怕真刀真枪,反倒是你,暗地里看不见的算计太多,你务必要谨慎小心。”
瑞王继续朝前走,刘桐跟上,到了宫门口,刘桐还要跟,瑞王阻止他道:“军务大事,父皇没有点你随行,你还是不要接触为好。回去吧。”
“五哥……”
“对了。”瑞王转身看向刘桐:“我走之后,你寻常若无事就多带着九弟妹去瑞王府,一来,让九弟妹和你五嫂说说话,免得她胡思乱想的;二来,也好让阡儿他们兄弟能和父辈叔伯多来往交流,尤其是阡儿,正是记事的年纪,开始懵懂知事了,在妇人手中教养,可能会被养得安分胆小,你多与他说话,多带他出门,也好让他多长点儿见识,以后行事也能大气些。”
刘桐自然颔首,瑞王想想也没旁的要交代了,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让他深夜来瑞王府后,便让他回去,自己径直朝军马所的方向赶去。
刘桐没有走,目送着瑞王匆匆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他站了有多久,身后忽然发出一记轻笑声。
刘桐蓦地回头,就见到岑王似笑非笑地斜眼望着他。
“九弟,干嘛呢?”岑王笑嘻嘻地展开折扇,扇了两下风或许是觉得有些冷,又收回扇面敲了敲后背:“我瞧着你在这儿干站着都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不无聊啊?”
刘桐声音平平道:“岑王在这儿干看着我呆站都不觉得无聊,我干站着,能有多无聊?至少比不过岑王。”
刘桐说完话,绕过岑王就要走,岑王忙追了两步,嬉皮笑脸道:“九弟别走啊!今儿个那么高兴的日子……”
刘桐猛地顿住脚步,看向岑王的目光里暗含凶狠:“岑王觉得,今个儿是个高兴的日子?”
“可不是吗?”岑王哈哈一笑:“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太子拱手就让给了瑞王。你说,这是不是个高兴的日子?”
刘桐目光晦涩暗明,没有吭声。
岑王啧啧两声:“九弟啊就是关心则乱,在你看来,去燕北关是件险事,可是对瑞王来说,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不然,瑞王怎会一句意见都没有,太子点了他,他就领旨了呢?之前查那妓楼杀人案子,他好歹还说了两句呢。”
刘桐仍旧不吭声,抬步走了。
岑王这个人他一向看不透,说他正吧,他干的有些事,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给人添乱——比如说他送调|教好了的婢女给自己兄弟。
可说他邪吧,具体又说不上他到底哪儿邪了,似乎他也没干什么坏事——除了时不时给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兄弟们添添堵。
之前瑞王和刘桐瞧着,还觉得岑王也有夺权的野心。可后来又发现,他这样阴晴不定的时候多了去了,真是个怪人。
刘桐打定主意不接岑王的话茬,岑王似乎也不期待刘桐与他对话,自顾自跟上刘桐的脚步,说得乐呵。
“这一去燕北,就带了五万兵马。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瑞王到了燕北关,如果想要招军买马,朝廷也是鞭长莫及。臣子们都在说,与鲜卑人的这一场仗,估计要打好些时候……啧啧,这样一来,瑞王在边关之地经营个几年,等凯旋回朝,那势力,可不是现在能同日而语的。”
岑王笑眯眯看向刘桐:“九弟,你说是吧?”
刘桐眉眼低垂,自顾自走着。
“九弟不吭声,我也知道,怕祸从口出嘛。”岑王一副“我懂”的表情,拍拍胸脯:“九弟放心,这些话,我不再对第二人说。”
岑王笑眯眯一脸高兴,刘桐瞧着他那样不得劲,沉默地找到华泽牵马等候的地方,拉了缰绳上马,对岑王一拱手,驾马而去。
岑王拿着折扇敲击手心,眯着眼看着高远的亮堂的远处天空,伸了个懒腰。
“对嘛,文走不通,就要走武这一条路。太平盛世怕什么?怕的就是不太平啊,哈哈……”
刘桐回了府,常润之迎上来,目光有些焦灼。
燕北关开战的时对百姓还封锁着消息,但自有那消息灵通的,从旁的渠道得知了一二。常润之也是其中之一。
早朝谈了那么久,足以可见这件事有多棘手。
迎上刘桐匆匆的脚步,常润之忙让丫鬟去端茶给他解渴,一边问道:“早朝上没事吧?在宫里吃饱了吗?”
刘桐几步跨进屋,先灌了一大口茶水,方才深呼吸道:“让厨房上碗粥来。”
常润之忙吩咐,跟着刘桐坐下,盯着刘桐。
刘桐苦笑一声:“父皇让太子点将前往燕北关,太子点了五哥。”
“瑞王?!”
常润之顿时惊愕:“瑞王从未行军打仗过,怎么……”
“不需要五哥行军打仗。”刘桐道:“燕北关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镇守后方的主心骨,这个人选需要代表朝廷,需要有一定威望,有皇室血脉的人最佳。”
刘桐长叹一声:“父皇封了五哥一个忠武将军,但说白了,五哥就是个监军,负责后方运作燕北关战事,打仗的事,由不得五哥置喙。”
“那瑞王去燕北关……”
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刘桐不言,摩挲着茶盏边沿,好一会儿才道:“五哥沉得住气,兴许他另有打算。或许,燕北关战事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遇也说不定。”
这话越说到后面,刘桐的声音越低。
可常润之还是听了个完全。
她承认刘桐的话是有可能的,但这有多难,想必刘桐也是清楚地知道的。
要在战火纷飞之地立足,首先就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提心吊胆,更别说要在那种整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环境中,想办法收拢人心,建立巩固权势……
而这一切,无一不需要瑞王自己谋划,自己开辟。
这一次,瑞王身边没有足以将性命交托的伙伴,对瑞王而言,若他陷入险境,则孤立无援。
燕北关之行对他来说,是危险远大于机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弱点
常润之细细想了想,有些明白瑞王的想法。
瑞王已经正视了他对皇位的野心,但迫于种种客观因素,他在现阶段被元武帝有意冷落、弃用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建立起足够让他与太子相抗衡的势力。
如果早朝上太子没有点他的名,或许他还可以继续韬光养晦,低调蛰伏以待时机。
但太子点了他,他自知没有办法躲过,所以欣然接受,打算孤注一掷了。
若是他能经营得好,对他来说,这就是个助他增长权势的大机遇。
而若是他就此死于燕北,他也没什么可输的。
瑞王府已有后嗣,念在他无错处,即便他身死,王妃和他的儿子们也能平安一生。
这是瑞王在人生低谷时期,改变他命运的一次选择。
而这个选择,不由他定,是太子定下的。
太子的一念之差,将瑞王推上了从武的路。
被迫接受的瑞王,也实现了当初他对刘桐所说的话。
“先发制人不一定就能赢,后发制人,说不定更能一击即中。”
这一次后发制人,结果如何,直接关系到他、刘桐还有暗地里支持、帮助着他的人的未来。
刘桐老实地待在九皇子府里,等着良朋来送名单册子。
深夜时分,他悄悄进了瑞王府,与瑞王秉烛夜谈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早,瑞王点齐一万兵马和负重粮草、兵器,大军开拔,前往燕北关。
元武帝指给他的五万兵马,还剩下四万,沿途路过各州军营时会再补进行军路上。
瑞王走的这一天,冬日暖阳,寒风飒飒。
瑞王穿着忠武将军品阶的服饰,身披铠甲,头盔遮住了大部分脸,刘桐只注视到他一双眼睛。
从这一天起,一直看顾着他的五哥,就要离开了。
他身边再没有人护着他,也没有人会出于善意责备他。
接下来的路,都要靠他一个人走。
而且他还不能就这么漫步目的、闲庭信步地走,他要走得谨慎小心,要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只有他走得好,等五哥从燕北关回来,才能从他走出的道里,扩宽他们的路。
百姓们看热闹,等大军走得没影儿了,方才散了。
常润之牵着刘桐的手,轻声道:“天儿冷,回去吧?阳阳待会儿要找你的。”
刘桐淡笑着应了声,转身回去时,发现自家府的马车旁边,候着另外两辆马车,上面分别挂着祁、祝的牌子。
祁王与祁王妃走来,祁王妃略落后祁王半个身位。双方见了礼,大概是觉得瑞王会去往燕北关,也有他的因素在,所以祁王倒有些心虚,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他的动作较之往常略有些急躁,祁王妃蹙眉提醒他,要他注意仪态,莫要行事匆忙。
常润之再次见识到了祁王妃的“规矩”,的确是一板一眼,不容人行差踏错。
刘桐扶着常润之上了马车,祝王和祝王妃也相携而来。
祝王妃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位光长了野心,却没有长脑子的莫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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