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乔妈妈不过是代老王妃管家,但可没有代老王妃教训子女的权力。楚曜和楚婠才是王府的主人,他们可以按礼数尊重长辈身边的下人,但可没有反过来被这些人管制的道理。
“下次再有这种事,婠婠就找双双说,哥哥和双双绝对不会让你没钱花的。”楚曜道。
王府里金银财宝多得是,楚婠一个小丫头不过买些衣裳首饰零嘴玩意儿,还能花光了不成,有什么道理要刻薄她。
“嗯,你哥哥说得对,就算王府没钱了,我还有嫁妆,只要双双有饭吃,就不会少了婠婠一碗粥。”无双非常讲义气地拍胸脯保证。
楚曜好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先来说说你眼下这桩事,乞巧,去把乔妈妈请过来,我有话要与她说。”
“不不不,”无双连忙阻止,“不用叫她来,我能搞得定。”
楚曜摇头:“你肯吃苦倒也不算坏事,不过做事得正确估计自己的能力。我不是说你没有算账管家的本事,而是……这么多册,就算是不用动脑的话本子,三日你也看不完吧?”
“但这不是看得完看不完的问题。”无双正色道。
☆、126|8.122.123.124.125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问题的关键在哪儿?”楚曜问。
无双抛开账册,在榻上站立起来,双手叉腰,小下巴仰起,居高临下道:“都说人心难测,那是因为我们不可能直接了当看到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所谓乔妈妈故意刁难我,也不过是咱们的猜测,就算事情本身不合常理,也不该是管家多年的老妈妈应犯的失误,可若就此论断,还是难免有失偏颇。我不是向着她说话,也不是自欺欺人,就算她真的给我使下马威,那也一样。不论是你训斥她了事,还是我这边看不完不得不延期,都只说明一件事:头一回交手时,我居了下风,没能赢她。这里面可以有很多原因,能力不足,性情软弱,怎么说都行。但是,总归往后再面对乔妈妈时,我气势就弱了,拿捏不住她,她怎么会听我指挥。连一个老妈妈都管不了,这主母当得也未免太窝囊,整个王府的人又岂能真的服我?主母不能服众,往后做什么事都要受到制肘,展不开手脚,那可真真糟糕。所以,我一定得看完,不吃不喝不睡也得看完!”
一席慷慨激昂的话说完,换来楚婠热情鼓掌:“双双,你懂得好多!”
楚曜却道:“你说得很有见地,不过,不是我打击你,你自己好好算一算时间,就算你们四个一起不吃不喝不睡,三天真的能看完?耗费这样的力气与一个下人斗气……”
“我才不是斗气。”无双反驳,然而嘴上不服,人却顿时好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下去。
她皱着小脸想了又想,很快找到新主意:“我……我还有娘家!”
“难不成你还想请岳母大人来帮你看账?”楚曜仍旧试图说服无双让他来解决,“那也不过才多一个人,你们四个人今天一共看了多少?”
无双避而不答,只道:“这点小事,还不用劳动娘亲自出马,咱们家有的是能人!”
她立刻写信送回汝南侯府,不到一个时辰,便得了回信。
这回信可不是一方纸笺,而是二十来个大活人。
其中包括杨氏、贺采琼、老夫人、无瑕与无忧身边的陪嫁妈妈与大丫鬟若干,还有连无双一起各人陪嫁铺子的掌柜与账房,就连齐兰也跟来帮忙。
无双求楚曜专在王府里辟出一个院子来,安排他们一日两班,日夜轮替,核对不休,终于赶在第三日傍晚前把账目全部对完。
彼时乔妈妈刚用完晚膳,沏上一壶茶,优哉游哉地坐在藤架下品茗休息。
这许多年来,她不需服侍老王妃,又代管王府一切内务,除了天生的身份改不了,实际上过得比真正的主子也不差什么。
譬如眼前这壶茉莉毛尖,那可是宫里赐下来的贡品。
王爷楚曜只饮岩茶,小郡主嗜甜,连喝茶都只喝回甘大的安溪铁观音。王府里其他品种的茶叶,不管是宫里赏赐的,还是家里按例采买的,全都任由乔妈妈分配挑拣。
若把管家的权力交给新过门的王妃,那这项福利可就保不住了。
仲春时节,天气已很暖和,但天色依然黑得很早。
一壶茶下肚,太阳便落了山,小丫鬟满院子跑动着把廊下挂的灯笼一一点亮。
乔妈妈身为内院女仆第一人,自然单独住一个小院子,还有四个小丫鬟跟在身边服侍起居。
交出管家权力后,这方面待遇当然不会改变,但那些不时到她这小院来巴结讨好的人,肯定要减少。
届时不止她,连小丫鬟们的利益也会受到影响。
这不,正琢磨着,就有人提着藤篮进院子——肯定有事孝敬好东西为求什么事儿的。
那人走近了,乔妈妈认出她是新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乞巧。
“哟,乞巧姑娘,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她面上热情地招呼道。
“乔妈妈,庄子上送来了新鲜樱桃,王妃特地让我挑些个头大、颜色红的给您送来呢。”乞巧把藤篮递给迎上来的小丫鬟,“都洗过了,若是乔妈妈不忌生冷,用冷水浸浸再吃更爽口。”
乞巧交代周到,在乔妈妈眼中也成了巴结的证据。
肯定是账册看不完,王妃派她过来打圆场呢。
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乔妈妈才闪过如此念头,乞巧就说起账册的事:“乔妈妈,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王妃吩咐了,让我过来看看乔妈妈用完膳没,若是用好了,那就请您道远香堂走一转,说说对账的事情。”
“账目王妃都对好了?”乔妈妈不动声色地问。
“可不,都对好了。”乞巧笑答。
“那可真是辛苦王妃了。”乔妈妈道,“费了不少功夫吧?”
乞巧道:“倒也不怎么辛苦。”
这其实是大实话,除了头一天里无双亲自看账看到傍晚,后来都是帮手们勤苦,她只管听结果就好。
再说,与人对阵时,若承认自己苦不堪言,就算赢了也没面子。
乔妈妈心中有疑惑,面子上却不表露,只点点头,捋平裙摆上的褶皱,站起来道:“那好,咱们现在就过去。”
远香堂堂屋里,无双左手持卷,右手捏着鲜樱桃,吃一颗樱桃,看几眼书,翘着二郎腿的小脚丫还不忘悠闲地一晃又一晃。
乔妈妈进屋时,见小王妃面色红润,脸蛋儿似乎比三日前还更圆润了些,丝毫没有不眠不休操劳对账应有的憔悴模样。
她心里疑惑更重,不过,转念一想,王公贵族的女眷们,谁没有几个养颜养身的偏方,如此情形倒也不足为奇。
乔妈妈上前,大大方方地向无双施礼问安。
无双放下手中书册,慢悠悠道:“妈妈,帐我对完了,原本请你过来,应当谈内务交接之事。可是……”她故意拉长强调,“账目里有几处地方对不上。妈妈应当知道规矩,账目不清,那时必然不能进行交接的,咱们得先把账目上差着的数目说说清,该补足的地方恐怕还得请妈妈先填补上。”
“王妃,您年纪轻,没有管家的经验,恐怕有所不知。这账目上的事,有时很难一分一毫都不差,尤其王府人多,开销也大,若为几钱琐碎银子就叫人自掏腰包填补账目,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以为咱们王府里的主子都锱铢必较,没个富贵人家的模样。”
乔妈妈低头哈腰,姿态恭敬,但眉梢眼角尽是轻蔑的笑意,言辞间也毫不留情地讥讽无双斤斤计较、小家子气。
“妈妈说的当然都是道理。”无双倒也不恼,“不过,你也有所不知,我是年纪轻,管家经验少,可不是没管过家。在娘家时我不仅帮母亲管家,还学着打理过一段时间陪嫁铺子的账目,因而对宅门里和铺子上的对账规矩都有些了解。铺子是做生意,账目讲究锱铢必较,那怕微不足道的灯油火蜡都得笔笔分明,一丁点儿都不准错。宅子里么,那是过日子,过日子讲究宽和,就如妈妈讲的那般,如果一年到头只差几钱几两碎银子,还要求下人补漏,确实令人贻笑大方。可若差得不是一丁点儿蝇头小利,而是几百上千两呢?”
无双上辈子就听朝华提起过,她卖身到君家后,月钱五百钱,已足够她们一家人吃喝穿戴,日子过得比起一般摆摊子做小生意的尚且更宽裕。折算下来,就算朝华一钱银子不给自己留,他们家里一年尽得六两,如此一算,上百两银子已够一般百姓人家过十余年好日子,还真不能算是小数目。
乔妈妈却道:“恐怕是谁记账时一时疏漏,写错了也不一定,咱们府上的下人个个手脚干净,绝不会暗中谋利。待我瞧瞧是哪一笔,再来找人责问,给王妃您一个交代。”
这纯粹是欺负无双初来乍到,不懂王府规矩。
幸亏她早问过楚曜,没有被蒙蔽。
乔妈妈的狡猾令无双十分气愤,再开口时语气难免强硬许多:“据我所知,铺子上和宅子里对账目的准确程度要求虽不同,但对账后问责的规矩却是一样的。若是账房先生的账目不清,掌柜的查出来,就由账房先生补足缺少的数目。若掌柜的没查出来,送到东家手上才发现有不符之处,那出血的人必然是掌柜本人,没有账房的责任。这些账册全由妈妈您亲自交到我手上,等于在这之前您本人对账目没有任何异议。所以我发现账目有问题后,也只管找妈妈您追究,再往前不管经过多少人手,到底最初错漏根源在何人身上,那也与此时无关,全是妈妈您未尽职,没能梳理清楚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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