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危点头笑道:“如此更好,浪费了着实可惜了。咱们晋家能有可儿弟妹这样会持家的,日后我也不必担心晋寒罗拔这两小子任意铺张浪费,害得晋家坐吃山空了。不过近来,这成翎王府上于各处走动得真也是频繁。”
“这话怎么说?”江应谋问道。
“这话稍后再说,今晚是你的接风之宴,咱们还是先一醉方休吧!”
闹至深夜,这伙人才各自散去。回到浣溪馆内,她已有几分上头,一见着床便啪地扑了上去,连打了两个酒嗝。江应谋一面解着斗篷一面笑道:“不能那样趴着,无畏,肚子会受不了的。”
她合着眼,拿小手在床板上捶了两下,不服气道:“下回……下回别叫那姓晋的碰上我了……小张狂样儿!净会拣着好欺负的欺负,净给你灌酒来着,结果还不是被我给收拾了?小样儿!”
“是,你最厉害了,连晋寒都怕你了呢!来,”江应谋替她翻了个身,解着斗篷带子道,“谁让你真跟晋寒拼酒了?他就是一个人来疯,每回喝酒就喜欢灌人酒,到最后却总是把自己给灌了个死醉,今晚不也一样吗?”
“哼!”她小樱唇微微翘起,冲纱帐顶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谁让他笑话你来着?他笑话你,我就让他醉成小狗似的爬回家去,嘿嘿,方才出陈冯家的门儿的时候,他那样儿真好笑,搂着多儿的腰一直在说:‘让后厨把那鹿子炖了,上好酒!’,哈哈,他真是醉得没谱了,还以为自己到家了呢!”
“你也别太得意了,我的公主,”江应谋拉了她起来,搂在怀里道,“今晚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陈冯和罗拔不起哄,你也是灌不醉他的。行了,先卸了妆去吧,脸上是脂粉都快散了,还能走吗?”
她像小猫似的往江应谋怀里一钻,嘀咕道:“走不了了,走不了了……你给我卸妆,你给我卸妆……”
江应谋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扶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给她把妆卸了。卸完之后本想叫她再浸个澡的,她却早已靠在江应谋的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江应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下巴,又爱又怜地说道:“还跟晋寒拼酒吗?下回再这样就不带你去了,听见没有,无畏?小丫头,真睡过去了?”
她早滚美梦里去了,哪儿还听得见江应谋的叮嘱呢?
将她收拾妥当后,江应谋这才来收拾自己。让侍从送来了浴水后,他将自己浸泡其中,一面享受此刻的宁静一面思量着一些事情。不一会儿,门上有了轻轻的响动,片刻后,江尘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公子,我回来了。”
他睁开眼来,稍稍坐起身:“坐。”
江尘在旁边的方凳上坐下:“公子,查到了。”
“那人跟谁见面了?”江应谋斟了一杯酒递给江尘道。
“您大概猜都猜不到,”江尘接过酒一口饮下,“江榆。”
江应谋低垂的双眸微微一抖,缓缓挑起:“江榆?”
“是,我亲自跟着那人,那人回到博阳后便直接去找了江榆。公子,以我看,这回咱们在半道上遭遇刺客的事情多半是大公子指使的。”
“还真是他……”江应谋垂眉抿了口酒,昏暗的烛光下,他的眸光愈加地冷暗了。
“大公子不想您回博阳,又没别的法子可以阻止您回博阳,便只能出此下招了。可惜,他还是棋差一招,他以为公子这一路上回来都没有防范的吗?其实公子您早作了防范,明面上看上去仿佛只有戈国的卫队护佑,但其实戊王派来的暗使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他的人根本没机会得手,只能夹着尾巴逃了。”
“他始终是这样,”江应谋眼含失望地摇着头,“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他始终都认为我是阻挡他继承江氏的最大障碍,不除之,他便无法安枕。有兄长如此,我在江府内又何来兄弟深情呢?他总怪责我将晋寒陈冯之类视如亲手足,他却从来不想想他自己对我所做的一切……若非他是亲大哥,若非他是江家长子,我早已容不下他了。”
“公子,您不能再忍了。大公子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计。我以为,您理应将此回刺杀一事告之大人,大人向来明辨是非,他应该知道怎么处置的。”
“今日在宫里,我已与我爹约好,后日单独在黄雀轩那里见一面,到时候我再跟他说吧。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
“公子也早些歇着,明日还有一堆事情要应付呢!”
“去吧。”
江尘退下,江应谋独坐浴桶内,扶额沉默——大哥为何非要这样地步步相逼?难道真要闹到骨肉相残的地步?自己又何曾想夺他长子之权,霸他家长之位?一切都是他太心胸狭窄罢了。
翌日清晨,稽文源早早来到浣溪馆,接江应谋夫妇二人前往城内各处转悠。那一番例行公事的转悠结束后,稽文源招待这二人于他的私馆内享用午饭。宾主正聊得欢畅时,稽文源的一个侍从进来禀报道:“公子,齐舍进城了。”
稽文源停下筷子,转头问:“何时?”
那侍从道:“方才才入城。”
“知道了,下去吧!”
侍从退下后,稽文源重新拿起筷子,垂眉含笑道:“齐舍果真是个心急的,这回入都怕是来提亲的吧?”
“提亲?”江应谋好奇地问了一句,“未知那位胡也部新首领打算向谁提亲?”
稽文源抬眸瞟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可不就是应谋哥你从前那位吗?”
江应谋微微一愣:“竹馨?”
稽文源点点头:“正是。我也是昨日在宫中时听人说起的。据说齐舍思慕魏二小姐久已,日前已向魏家问亲了,魏家十分满意,只怕不久后两家就要结亲了。”
“齐舍配竹馨?”江应谋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怎么?应谋哥以为他们俩不太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不是咱们这些外人能说得准的。俗话说,冷暖自知,好与不好还得他们自己才能度量得出,我只是觉得齐舍新接手了胡也部,对胡也部诸多事情都尚未清楚明了,他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将胡也部上下收整妥当,而不是什么迎亲之类。”
“应谋哥你也一定觉得,齐舍虽接手了胡也部,但根基不稳,很容易倒下来,是吗?我听说,齐舍之所以可以回部承位,完全是因为他身后有魏家和王上,否则胡也部也没那个胆子敢脱离夫聪国。”
“齐舍在胡也部的根基是否稳固我不清楚,但你我与齐舍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他是否有治国之才,其实你我也是能一目了然的。”
“是啊,”说到此处,稽文源摇头连连,大有感触道,“治国平天下不是件轻巧之事,若无此才能者,只会令臣民百姓受苦,所以,从前的圣贤行使禅让法是很有道理的,将尊位禅让给真正有才能的人,这样才能让国家长久地安定下去。应谋哥,你说是不是?”
“尧舜禹时,施行的便是禅让制,可为何后来又变成父传子子传孙了呢?皆因人有私心,能以天下为公者毕竟少之又少。罢了,咱们论得有些偏了,此等国家大事也不是咱们能议论的,来,继续喝酒!”
饭后,稽文源想继续款留,但江应谋却以另有邀约为由离开了稽文源的私馆。马车上,她好奇地问江应谋:“方才你二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禅让制,我听着稽文源似乎话里有话呢!你听出些究竟没有?”
江应谋握着她的手,含笑道:“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是在试探我的立场。”
“你的立场?”
“他为何无端端地会提禅让制?因为禅让制旨在让贤,而不是举亲,就算没有血缘或者名不正言不顺的,也能继承大位,而他成翎王府如今所处的境况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这条码?”
“怎么说?”
“成翎王乃先王庶弟,先王有子,自然该先王之子承位,稽昌尚在,稽昌还有儿子,所以无论如何是轮不到成翎王一脉来继承稽国大位的。但照眼下情形来看,成翎王府已经略起骚动,不安分之心渐渐显露出来了。倘若他们真的夺下稽国之大权,想名正言顺地继位的话,禅让制便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稽文源方才那些话都是在试探我是否赞成禅让制,或者说赞同由他们成翎王一脉来接管稽国。”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和乌可沁珠
“那你方才的回答……”
“我方才的回答只可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模棱两可。我既没说赞成,也没反对,由着他自己猜去。”
“咱们这才刚回来他就急着拉拢了,可见成翎王他们真的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稽昌正当壮年,又有魏家相扶,成翎王想夺下稽氏江山恐怕不容易吧?”
“所以眼下他们第一个想要除去的应该是谁呢?”江应谋侧过脸来,眉眼带笑将她看着,“可不是魏家吗?没了魏家这块绊脚石,想要逼稽昌下位,那可就容易多了。今早你不还问我接下来打算如何对付魏家吗?你瞧瞧,为夫有那个必要冲在最前面吗?”
她心领神会,眯眼一笑:“原来你是打着看鱼蚌相争自个得利的算盘呢!行,这法子也不错,至少不必你冲在最前面浴血混战,且看成翎王那边会有什么动作吧!对了,咱们这就回浣溪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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