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儿看他背着手在房里踱来踱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她知道他此时内心的纠结痛苦,她也很想多给他一点希望,但她不能,身为医者必须实事求是,不能乐观的估计,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是等蛊虫产卵了,再取就迟了。”华绍棠急道。
穆恒脚步一顿,脊背僵挺。
陈敏儿默默叹了一气,说:“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两条蛊虫都已经被我用银针定住,下一次,恐怕没这么容易了。”
穆恒慢慢回转过身来,眸底已是痛定思痛后的决然之色,还有孤注一掷的信任。
“我把他交给你了。”
陈敏儿刚要点头,只听得他又冷声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说罢穆恒甩袖往暖阁而去。
呃!陈敏儿噎住,这个怎能保证?她又不是神仙。
“这人向来这么霸道不讲理么?”陈敏儿郁闷地喃喃自语。
华绍棠凑过来落井下石道:“岂止?还喜怒无常呢!”
陈敏儿睃了他一眼:“你不是说确定了蛊虫的位置就能取吗?”
华绍棠愣愣点头,这话题转的太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好,我们一起动手,你有器具吗?”
华绍棠张大了嘴,旋即道:“有,府里现成的就有,你稍等,我马上去取。”
说着,华绍棠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正文 44.第44章 卸磨杀驴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是酉正时分,本来这个时辰,她该在回春堂了。
漏夜不归,大师兄追究起来,怕是麻烦大了。
罢了罢了,救治太子要紧,明天再想法子解释吧!
不相干的人都已经清出了小楼,外面重兵把守,暖阁里,只余陈敏儿、华绍棠还有穆恒。
太子已经服过麻药,华绍棠又给他施以针灸麻醉,穆恒还不放心,又要去点太子的昏睡穴。
陈敏儿忙拦住他:“别胡来。”
穆恒道:“万一他痛醒了怎么办?”这可是活生生剖开人肚子啊!
陈敏儿郁郁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们,你来好了。”
穆恒一双大眼瞪的滚圆,忍了又忍,退到一边。
华绍棠不知死活地朝他挤眉弄眼,一脸欠揍的表情,难得看到穆恒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穆恒回以警告的目光,华绍棠干咳两声:“我们要动手了,某些人注意点,别干扰我们啊!”
陈敏儿指着一根银针所在:“这条应该是母的,交给你了,切开后,动作要快,还有,小心点,别被咬了。”
说着又比划了下蛊虫在体内大致的形态。
华绍棠认真了神色道:“晓得了。”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动手。”
据记载,这蛊虫之间相互有感应,尤其是阴阳蛇蛊,如果其中一条有危险,另一条必定疯狂来救,所以,要一起动手。
陈敏儿深深呼吸,这可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做这么特殊的手术。
锋利的刀片划破肌肤,鲜血涌了出来,穆恒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见了。”华绍棠兴奋道。
“匣子准备好,抓出来。”陈敏儿冷静地命令道。
两人同时一掏,一提,拽出两条食指粗细,四寸来长的活物,扔进了匣子里。
穆恒“啪”的把匣子盖上,心里一颗大石同时落地。
“检查有无异物残留,要仔细。”不等华绍棠松口气,陈敏儿的指令又到。
穆恒实在不忍目睹两人在太子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掏弄,这么血腥的场面,连他见了都有点犯怵,可这两人浑不在意,就跟在衣柜里翻找东西似的。华绍棠那个医痴也就算了,陈敏儿怎么说也是个女儿家,胆子也忒大了。
手术一直进行到深夜,确定太子体内没有异物了,才进行缝合包扎。
陈敏儿累的快要瘫倒,华绍棠抹了把汗饶有兴致的去观察取出的蛇蛊。
穆恒指使者下人处理善后事宜,换了带血的床单被褥,取下悬挂在床架子上的十盏风灯。
“哎!你别说这两条蛇还挺可爱的,通体透明,头上还有两根触角呢!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蛇。”华绍棠拿了根竹签拨弄着小蛇乐在其中,身后丢过来两个大白眼也浑然不觉。
“我得拿回去好好研究。”华绍棠自言自语。
陈敏儿发软的手握笔都还在抖,写了个药方交给穆恒:“蛊虫虽已清除,但术后的感染问题不容轻视,如果三天内伤口没有发炎溃烂的迹象,就无忧了,只需好生调养即可。”
穆恒接过方子,神情复杂地看着陈敏儿,这次多亏了她,该怎么谢她呢?
看他神情犹疑不定,陈敏儿心里直打鼓,别是要卸磨杀驴吧!
正文 45.第45章 白痴
“那个……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你也不用谢我,以后咱们就当没见过。”陈敏儿说走就走,此地不宜久留。
“站住。”身后传来低沉冷喝。
陈敏儿强作镇定,转身虚张声势道:“这么凶干嘛?要吃人还是咋滴?好歹你还欠着我两条命呐,你说话态度好点行不?”
穆恒气笑了:“不是说不用谢了?以后当没见过?怎么又口口声声把两条命挂嘴边,你到底是想我谢你呐?还是想我谢你呐?”
他才说了两个字,倒被她呛了一通,她走的这么急,跟躲避瘟疫似的,什么叫以后就当没见过?怕他会杀了她灭口吗?把他当什么人了?他承认他手上是沾满了鲜血,但他自认从未枉杀过一个好人。
臭丫头,怎么就那么气人呢?
陈敏儿面上一窘:“谁要你谢啊!我都累死了,你放我回去休息,我谢你成不?”
穆恒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这就是你的第三个条件?”
“啊?”陈敏儿抬眼,望进一双幽黑乌亮的眸子,眸底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依她的理解,这是不怀好意的笑,威胁的笑。
这是要逼她用掉第三个条件啊!也好,本来这第三个条件就是为今日留的。
陈敏儿咬了咬唇,镇声道:“没错,让我走,不许拦着,以后也不许再来找我,这就是第三个条件。”
穆恒抬了下眉毛,面露难色:“可你提的是三个条件呢!让你走一条,不许拦着一条,以后不许找你一条,你说我该答应你哪一条呢?”
呃!这小子是存心耍赖吗?这是三个条件吗?明明说的就是一件事。
陈敏儿心里火大,可人家位高权重,霸道不讲理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特权,她能怎样?斗得过吗?
“让我走。”陈敏儿退而求其次,这次走了她就再也不回来,八抬大轿来请也不管用,反正他答应过不逼她的。
“好!”他干脆道。
陈敏儿有些意外,这么容易?
“那我走了。”陈敏儿脚还没迈出去,只听他又说:“但不是现在。”
陈敏儿眼睛冒火的瞪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穆恒淡淡道:“没什么意思,我的人已经帮你去回春堂请过假了,天亮后,你直接去医馆吧!”
陈敏儿终于忍无可忍了,咆哮道:“请假,你拿什么理由去请假啊?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的事要你管吗?”
用李诗琪的话说,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她自己在回春堂呆的好好的,安安分分,一点一点争取机会,要是被他搞砸了,她一定拿针戳死他。
穆恒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被她吼的一愣,旋即脸色也暗沉下来,愠怒道:“陈敏儿,你别不识好歹啊!”
这边动静闹的挺大,终于把专心致志研究蛇蛊的华绍棠给惊醒了,走过来,看着两人大眼瞪大眼的,就装腔作势道:“你们吵什么吵?就不怕惊动太子爷吗?”
“闭嘴。”
陈敏儿和穆恒异口同声喝道,两对铜铃似的眼睛都朝他瞪来。
华绍棠顿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悟了嘴,讪讪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不吵你们啦……”转身飞速溜进了暖阁。
陈敏儿欲哭无泪,好了,这下完了,想装无知也装不成了。
穆恒在心里怒骂:华绍棠,你个白痴。
正文 46.第46章 生气了
穆恒耐人寻味的黑眸,深深凝视着的她,看她神色略显慌张,便道:“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陈敏儿一撇嘴:“我猜到什么?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里正,不过,看你这宅子这么气派,你们一个个的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就觉得你们不是一般人,说实话,真没敢往那上头猜,八辈子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给太子治病。”
陈敏儿这话半真半假,顺带拍了下他马屁,既然说穿了,就不得不悠着点了。
穆恒面色柔和下来,这是认识她以来,听过的最顺耳的话了。
“好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你救了太子算是立了大功,我会替你记着,现在,赶紧去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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