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说了,你还需多磨练!”慕容南宇言罢,阔步下了城楼。
“柳御医他……”闲云心有不明,但忽然瞧见一只黑红色的大蝴蝶飞过,顿时豁然开朗。
千龙也瞧见了那只蝴蝶,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残叶?”
方才那个柳御医根本就是假的,是那蝴蝶的主人,那诡谪的老人易容而成的,真正的柳御医此时不知在柳城的哪个角落里,许是还在钻研瘟病的解法。
“千龙大人,本公子甚是佩服六王爷!”暗暗松了口气,闲云走向凤茜,朝她伸出手,含笑道:“凤三小姐莫担心,在下先送你回群芳阁!”
“恩!”这一次,凤茜没有任何小性子,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任由他将她拉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下了城楼,一路朝秋水苑走去,慕容南宇看着跟在身旁蹁跹飞舞的黑红色大蝴蝶,动动手指头那蝴蝶便落在了他肩头上。
“师父现下可安好?”慕容南宇低声问道。
蝴蝶歪头看了他两眼,煽动着翅膀却并不飞起,上面狮子模样的花纹在振动间似活了过来,瞧着威风凛凛。
“如此甚好!”慕容南宇点点头,自语喃喃道:“柳宗在医术方面倒真是天赋异禀,可惜叫柳神医白白糟蹋了!”
蝴蝶振动翅膀,在他肩上来回走着,动了动脑袋。
“看来你也同意!”慕容南宇展颜一笑抬脚跨入朱漆大门。
黑红色大蝴蝶飞起,停在落花后翠绿的梅花树上,在其间灵巧地飞动,不一会儿又跟上慕容南宇,整只蝶静静趴他肩上,像是没了食物后的厌厥。
“那瘟病一事可有进展?”拐过游廊,抬脚踢开房门,慕容南宇眉头一皱,淡淡道:“师父,您已经诊过盈儿的脉了!”
“为师方清醒不久,王爷就对为师下驱逐令!”身披斗篷的老者从暗处走出,伸出的手不再干枯,反倒是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师父已清醒数日,何来清醒不久一说!”将凤盈放置在床榻上,慕容南宇抬眼看着游方鬼医,第一次用怨怼的语气道:“师父明明清醒了,却还让盈儿冒这种险!”
明明已经有了清毒之药,偏偏还眼睁睁地看着凤盈用血为他解毒,好在她支撑不住昏厥过去,否则怕是就救不过来了!
“王爷,你不该一昧付出,有些决定,在感受到凤小姐的心意之后再做不迟!”在他的灼灼目光中,鬼老恢复严肃的模样,这才将实情说出:“为师清醒后不能立即出现,否则那嵩山老怪又会暗中捣鬼,且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凤小姐死去。”
“徒儿晓得,但徒儿还是怕!”慕容南宇笑笑,手勾画着榻上女子的容颜:“徒儿从未得到过喜爱之物,所以不敢去喜爱任何人,任何物。今日一事,虽依旧如掌控中进行,但忽然而至的黑暗还是将徒儿推入谷底。”
一切都和预料中的出入不大,除了他毫无征兆的发病。当他陷入黑暗的一霎,最怕的不是柳宗没有研制出瘟病解药,而是怕她为了救他不顾一切。
这是慕容南宇第一次同游方鬼医说出心声,他怔了怔,眼中浮现淡淡愧疚,干涸的唇嚅了嚅,却没能发出声音。
沉默良久,屋内安静地几近窒息,尴尬在空气中浮动,鬼老无声长叹,这才开口道:“柳宗那小子前两日研制出的克制瘟病的药,他给为师服下后为师使用了龟息之术,叫他误以为自己失败了……”
“徒儿晓得的,师父无需跟徒儿解释!”眷恋地轻抚着她的容颜,慕容南宇眸光不曾移开,专注地看着他心中的瑰宝。
“南宇,为师当初不该将你心爱之物一件件毁去,为师……”声音戛然而止,鬼老看着一派淡然的男子,心中不由万分悲戚。
直到今日他才晓得,这个男子心里除了凤盈没有任何人,连他这个师父都没有,他的恭敬,不过是守着诗书教诲的礼节,除此之外,无半分情义。
“师父多心了,如果你当初没那般做,不会有如今的慕容南宇!”这一次,慕容南宇终于将眸光落在老者身上,眼中带着恭敬,仿佛方才漠视老者的是另一个人:“徒儿所追求的一切,是师父肩上的担子,也是徒儿肩上的担子,为了那目的,必然要做一无情人,是徒儿违背了师父教诲。”
他心中晓得游方鬼医的用心良苦,更明白如果没有鬼老的磨练,现在的他绝对没有如今的计谋、城府和成就。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游方鬼医叹了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上,声音柔和了几分:“这是‘诡’,给凤丫头吃吧!”
“不必了师父!”唇角微微扬起,慕容南宇由衷道:“师父愿意首肯已叫徒儿欣喜,盈儿现下已无事,这药还是您老留着吧!”
言罢,见鬼老眸光渐暗,知他心中误会了,当即补充道:“师父,盈儿是徒儿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徒儿不希望她出事,可徒儿亦不希望您老有事!”
鬼老靠“诡”维系生命,于他而言,少一颗“诡”便是少十年寿命,他愿将“诡”给凤盈服用,态度已然明确。
“……”鬼老看着他,而后静静将手收回,转身,一步步踏出房门。
“盈儿,师父他同意了!”握着女子的手,慕容南宇欣喜道:“本王终于能有人陪伴了!”
鬼老脚下一顿,回首望向半开的房门,浑浊的眼微微泛红。
第263章 笙歌庆祝
是夜,星光流转,巍峨的皇宫火光冲天,不断有人进出走动。
铜甲禁卫军有条不絮地四处巡视,从正殿到御花园,神色凛然,整齐化一,显然皇宫之内并无大事发生。
大殿内,身着龙袍的慕容玄德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正殿中跪着的黑衣人,面沉如水。
“皇上,三王爷射杀柳御医,如今柳御医已经陷入昏迷,而三王爷被一黄衣男子抓入柳城。”黑衣人言罢,偷偷拿眼看向高位上的男子,见他面色如初,这才继续道:“六王爷说,若是柳城成为死城,三王爷当陪葬!”
“老六所作所为素来甚得本王心意!”慕容玄德满意地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
“皇上,犬子,犬子他……”听到柳宗被慕容南朝射杀,柳神医身子一个不稳,险些瘫倒在地。
他膝下子嗣虽多,虽不重视柳宗,但自从见识了他学医的天赋后,他还是很想将一身衣钵传给这个儿子的,没想到如今竟传来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
“柳俞,你莫要太过悲伤!”见老友面露悲色,慕容玄德从高位上起身,拍拍他的肩。
“是微臣的错,微臣应当拦着犬子,而不是叫他去扰了陛下大计!”话虽这么说,柳神医还是低垂着头,掩饰不住身上悲戚。
三王爷心狠手辣,柳宗又无功夫傍身,他下的手,柳宗焉有活路?昏迷不过是因着他在改的口,好安抚他罢了。
中年丧子,如何不痛,只是那杀了他儿子的人是当朝天子的孩儿,叫他如何报复,如何报复!
“他和宇儿一般,被凤盈给迷了眼。”慕容玄德摇摇头,颇为感同身受道:“你也别怪他,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朕尚且如此,又有几人能不被蛇蝎女子利用!”
说到凤盈,他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周身气息越发阴寒。
“皇上说得极是!”强压下悲痛,柳神医点头应和。
恨凤盈?不,他不恨凤盈,因为他晓得自己儿子喜欢的是个烟花之地的女子,是那个叫琴语的,自己儿子对凤盈无非是友情和恩情,为这两情,他也得去柳城啊!
“你能这般想便好!”再次拍拍他的肩,慕容玄德坐回高位之上,看着下方的暗卫:“那现下柳城瘟病呢?可有解法?”
“回皇上,原本柳御医是寻得解法了的,只是他现下……”余下的话男子没说,而是跳过这一话茬:“现下瘟病肆虐,并无解法,且六王爷身中瘟病,已经咳了四次,怕是时日无多了!”
“退下吧!”慕容玄德一摆手,黑衣人消失在大殿中。
“柳俞你听见了吗?宇儿要死了!”慕容玄德兴奋地看着柳俞,眉目间厉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笑意。
“陛下……”
“哈哈哈哈,这个江山是朕的,这个江山是朕的!”大掌紧握着臂托上的龙头,慕容南宇仰天大笑,笑着笑着,有浊泪自眼角溢出。
“皇上,还请保重龙体,切莫悲伤过度!”看着他癫狂的模样,柳俞不禁有些担心。
“柳俞,你可晓得,宇儿是朕所有孩儿中最为贴心的,他帮着朕一步步夺回大权,可他不知,只有他死了,大权才会真正落回朕的手中!”慕容玄德笑声震天,浊泪蜿蜒而下,很快面上泪迹斑斑。
他当是高兴的,可为何心口那般痛,像是有什么被掏空。
“皇上,大权既回,一切痕迹又可抹去,莹妃她便是个不存在的,您不必再去在意她带来的……”
“滚!”一掌将柳俞挥开,慕容玄德目眦欲裂,凶相毕露:“子莹她是存在的,她是朕的,她是朕的!”
像是怕对方不相信般,慕容玄德喃喃重复口中所言,甚至扑上去抓住柳俞的衣领,凶神恶煞道:“告诉朕,子莹是朕的,她只属于朕,她是朕的,永远属于朕!”
“陛下,莹妃已经仙逝十七年了,您就不能忘了她吗?况且……况且……”看着几近失控的慕容玄德,柳神医心一横,咬牙道:“莹妃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如果没有她,我们三人不会如此,如果没有她,洛朝不会颓败,如果没有她,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