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目光对上,庆国公忽的将头偏开,以袖袍掩面,俨然一副瞧不见的模样。
他老顽童的行为让人捧腹,抑制不住地想要发笑,气氛顿时轻松几分。
“国公大人不理朝政已久……”慕容玄德沉声开口,君主霸气尽显:“既不理朝政,又为何插手凤府一事,国公大人若是闲得慌,从今日起恢复早朝,不得迟到!”
“皇上!”一听说要让他恢复早朝,庆国公急了,将手往下一伸,原本站得还算笔直的身子一弯,悲切道:“皇上,老臣身子不适,不宜早朝啊!”
“……”其余四位大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庆国公虽然年过花甲,但身体康健,每年骑马狩猎好不逍遥,是许多年方不惑的男子所不能及的。
慕容玄德也知他是胡诌,但仍是挑挑眉,语气里有几分不信:“国公大人此话当真?”
“回皇上,老臣句句属实,还请皇上体谅老臣年老体弱,对朝政力不从心!”逍遥的日子过惯了,庆国公自是不想再被拘束,况且现在国不国,君不君,臣不臣,他重新上朝绝对会被气死。他已经因为皇上的昏庸血溅朝堂一回,如今只想乐得逍遥。
“凤府事宜当由府衙彻查,国公大人对凤府之事如此上心,怎会对朝政力不从心呢?”擒贼先擒王,慕容玄德深谙此理,当下先从庆国公处下手。
庆国公混迹朝堂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更晓得凤盈的主意。此事本就不可查,凤盈有意将模棱两可的事闹大,三人成虎,将大帽子扣到皇上和三王爷头上,而皇上虽心知此事查不出所以然来,但多少也担心事情闹大,最终失了民心。
参和进这趟浑水里纯粹是因着对凤盈的欣赏,此时皇上既然开口,凤盈又已达到目的,他也可以顺势而退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庆国公忙不迭摇头,惶恐道:“皇上怕是误会了,老臣不过是应邀前去凤府看看,并无插手其中的打算!”
庆国公态度变得太快,昨日才表示的要帮忙,今日便成了去凑热闹,叫另外四位大臣捶胸顿足,大叹其不可靠。
“原来是这样!”慕容玄德点点头,但依旧没有放过他:“国公既然前去,想来对朝中大事还是分外关切,那从明日起恢复早朝吧,先试几日,实在是身子骨不行,朕便派柳神医去国公府上为国公诊脉!”
他要重新将洛朝归于掌中,庆国公绝对是不可少的一号人物。当初他为求赐死沐白撞柱,血溅朝堂,又是两朝元老,在洛阳百姓中威望甚高,很多事情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庆国公哪料他是真的有意让他归朝,心头不免狐疑。
若说皇上往日的昏庸只是一时被蒙蔽了双眼,他绝对不信,因为没有人会被蒙蔽十多年,昏庸十多年,从不知改正,反变本加厉。可……
抬眼对上他的眸,那是一双锐利的眼,如鹰如虎,霸气侧漏,似能洞穿世人心思,立于万山之巅、万人之上。
没有往日灰暗无光、纵欲过度的眼,有的,只是清明,有的,只是锐利,有的,只是精光,仿佛一下回到十多年前,回到那个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模样。
庆国公有些茫然了,此时他的眸显然与以前不同,难不成是得了神明指点脱了胎骨?
“国公大人!”慕容玄德再次开口,庆国公连忙行礼,应声道:“老臣遵旨。”
他终是想搏一把,为这个他辅佐数十年的皇帝,为这日渐衰微的洛朝,为处于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尽他一份绵薄之力。
“萧大人!”皇上又将目光转向萧大人,等待他说些什么。
“皇上,府衙乃为百姓主持公道而设立,可如今,不仅不保护百姓,反倒对百姓下黑手,此事需彻查啊!”萧大人重重磕头,显然不愿退出。
“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外面传言已是不堪,必须彻查此事,还凤盈一个公道,同时也是为圣上正名啊!”季大人亦是叩首,情真意切道:“若是不揪出杜大人幕后之人,百姓焉有好日子过,洛阳百姓已被杜大人迫害数年,还望皇上明察!”
“望皇上明察!”四人齐声,声音震天,慕容玄德不由得蹙眉。
世间男子皆瞧不起女子,唯独这凤盈却能叫无数男子青眼以待,他往日倒是没发现凤盈竟有这般影响力,如今细细一想,凤盈被罢官后为免牵累他人,推掉所有拜帖,确实叫人无法摸清,是他大意了!
“皇上,此事影响甚大,百姓无不盯着,怕是早已传出洛阳,还请皇上准许微臣彻查!”季大人叩首,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飘散开,他头紧紧贴着地面,有鲜血缓缓渗出。
慕容玄德蹙眉,冷哼道:“此事影响朕心中清楚,朕已派人彻查,你们五人只需各司其职,莫要越逾。”
“皇上,此事交由章丞相查处怕是不妥啊!”夏正以头点地,心中却在思量着当做到几分。
“皇上!”一听此事落到章泽手中,季大人猛然抬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话落,整张脸看起来有几分恐怖:“皇上……”
“朕意已决,都退下吧!”广袖一拂,慕容玄德无视众臣反对,在管公公的搀扶下踱出养心殿。
第174章 发泄
凤府出人命第三日,官差全数撤出凤府,转而提审杜大人,经过连夜讯问杜大人与李都头皆招供,李都头承认玷污红雪并将其杀害的事实,然而并没有一个百姓相信此事。
“你听说了吗?”
“可不是听说了,证据确凿,但生生将事情全推到李都头和杜大人身上!”
围在凤府外的百姓交头接耳,话音未落就见一俊美男子跨出凤府,顿时噤若寒蝉。
章泽跨出凤府,眸光扫过交头接耳的百姓,心头疑云重重,分外不解。
字条上是慕容南朝的字迹无疑,且根据李都头的供述,红雪确似在等人,红雪之死虽不是慕容南朝下的手,也极有可能是借刀杀人。
如今有两大疑点摆在他面前,一是那字条,慕容南朝心思缜密,不可能叫这么重要的线索遗漏了,但他的字迹寻常人模仿不来;二是李都头的供述,按他所说,寻灵常以眼神魅惑他,但寻灵又不是他口中的青楼贱奴,所言有些两相矛盾。
头疼地揉额,在一道道赤裸痛恨的目光中,章锐跨上马车,最后一次前去府衙提审杜大人和章锐。
“驾!”马车卷起一片尘土,凤府外围着的百姓三三两两地散去,依旧议论纷纷。
送走章锐,章泽扭身朝府内走去。
红雪同他的感情算不得深,但如今惨死,他还是希望作为兄长的章锐彻查,而非敷衍了事。
“章泽,小姐唤你前去!”游宏图半倚着柱子,显然已经在这等他良久。
“这就去!”章泽应了声,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偏院走去。
“宏图,红雪一事,你似乎不甚挂心?”章锐忽的提及红雪,大步朝前的同时,眼角余光注视着他面上表情变化。
游宏图知他存了试探的心思,面上神色不变,只是张口道:“交集不多,为何挂心?”
他这话说得冷心冷情,却又合乎情理,章泽只是皱眉,旋即不再言语。
入了偏院,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游宏图迅速偏头,躲过飞来的银针。但章泽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条件反射地接下攻击,银针自手缝穿过,带出丝丝鲜血,手指也被镇得发麻。
“宏图!”凤盈朝他丢去一张字条,游宏图谨慎摊开,而后颚首道:“属下这就去办!”
黑影一闪,游宏图消失在偏院中。
此时偏院中剩下五人,章泽有些不明意味地看着坐在石椅上的凤盈,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妙地变化着。
“接着!”抛去一串六七寸长的银铃,凤盈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一旁的寻灵:“这里面一共有二十颗铃铛,上面做有标记,从现在开始,三日内寻灵若是抢到了其中一颗,你便要受到惩罚!”
“小姐?”章泽有些晕乎,这是做的什么?抢铃铛?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玄妙?
他有些晃神之际,一个纤细的人影朝他扑来,小手直直抓向他手中的铃铛。
“叮铃!”一声细微的铃声响起,章泽迅速后退数步,躲过了寻灵的攻击。
“小姐,此事有何玄妙?”莫不是在训练寻灵,叫寻灵有些武功底子,日后免于被人欺负?
“方才本小姐给你和宏图的测试中,你显然逊了一筹,这是对你的惩罚!”凤盈含笑看着他,不紧不慢道:“这铃铛你可得保护好了,因为丢失铃铛的处罚可没这么轻松!”
“小……”章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寻灵得了空子猛然扑来。
“忘了说了,范围是在偏院到逍遥轩之间,你若是出了这范围,也算输。”享受着侯谷兰与白筠的按捏,凤盈半眯着眼,静待好戏。
寻灵的攻势甚猛,面上满是急切。她要得到这个铃铛,必须得到,否则她就无法留在凤府了。
她喜欢凤府,喜欢这里面的人,喜欢这里面相处的方式,亦喜欢凤盈这个人。凤盈让她脱胎换骨,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生,就如同在被带出那个阴暗之地她发的誓般,她要一辈子效忠于带她脱离苦海的那个人。
二人你追我赶地出了偏院,侯谷兰一面帮她捏肩一面挠头,费解道:“小姐为何要惩罚章泽?还有抓铃铛又是为了什么啊?”
“你说呢?”凤盈挑挑眉,显然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