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是真心疼玥儿,小孩子嘛,不知道饱的,成天就想吃,我怕玥儿太胖,所以一直控制着不给吃多。他每次下学,兜儿里就藏一堆小食,抱着他妹妹到后山悄悄儿地喂。”蔺兰芝忆起了开心的事,眼底泛出了深深的笑意。
“照这么说的话,小姐应该跟少爷的感情很好咯?”红玉起先只是想附和夫人几句,眼下,却是真的对马克卿与宁玥的童年来了兴趣。
蔺兰芝笑着点头:“何止好?简直好得不得了!洗澡要他哥哥洗,吃饭要他哥哥喂,睡觉要他哥哥哄,她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她哥哥,准把房顶都给哭塌!”
“啊?”红玉瞠目结舌,“可是……那会子少爷应该上学了吧?天不亮就得出门,哪儿能总守着小姐起床呢?”
小姐天天哭天天哭,多可怜呀!
蔺兰芝柔和一笑:“客卿才舍不得他妹妹哭呢,每天都守在床边,他妹妹什么时候醒了,他再什么时候去上学,迟到过几次我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进课室的。”
“夫子们不说少爷吗?”红玉尽管没上过学,却也听说过学院的规矩是非常森严的,学生们都必须去得很早,在那边早课,方得夫子们的喜欢。
蔺兰芝不无骄傲地说道:“说呀,怎么不说?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去,最早一个走,夫子不说他才怪了?但他压根儿不在乎。而且,他总拿第一,夫子们口头说说,心里,却还是十分器重他的。”这些都是轻的,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科考,儿子不知怎么瞒过那些侍卫的眼睛的,竟混进了考场,还一下子考了第一,那一年,儿子才九岁。她给吓坏了,叫大哥四处找人,给考官塞了几千两银子,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如若不然,混入考场的罪名也是很大的。
红玉暗暗叹息,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偏偏早夭了呢?还死在那么冰冷的护城河里,尸骨无存。如若少爷还健在,夫人、小姐,都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吧?
……
玄胤将宁玥送到回春堂后,即刻去了军营,最近南疆战事吃紧,连带着京城的时局也非常紧张,军营的幕僚们为了拟定作战计划,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中山王虽准许了玄胤在家养伤,可特殊时期,他自己也养得不自在。
宁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神色如常地进了回春堂,不管能不能治好,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昨天招聘的大夫,今天已经开始上岗了,怕他们不适应回春堂的运作习惯,先让他们分别跟在吕医女、万大夫、童大夫、赵大夫、陈大夫身边打打下手,十天后再正式坐诊。
小账房维修完毕,除了透着一股子木头味儿,其余的与原先并无两样,宁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被黎掌柜的效率折服,随后,宁玥将黎掌柜叫了过来,请他看看玄胤设计的图纸。
黎掌柜看完,第一反应与宁玥一模一样:“呃……这么多机关?咱们开的是药房还是兵器库啊?”不过,或许男人在某方面的想法与女人天生不同,短暂的惊愕后,黎掌柜便镇定了下来,神色肃然地
说道,“比之前的那些的确好上百倍不止。”
宁玥的嘴角抽了抽,玄胤若知自己的方案被人如此夸赞,肯定得嘚瑟翻了。
黎掌柜又道:“东家,这是谁设计的方案?怕是得不少钱吧?”
宁玥噗哧一笑。说道:“不用钱,免费的。”
“啊?”黎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是初出茅庐的工匠,也不可能不收钱呀,莫非……是东家的朋友?
宁玥弯了弯唇角:“好了,你也别管是谁设计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黎掌柜拿起图纸,仔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怕看得不够仔细,又跑到布庄里,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对比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返回来时,眼底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惊艳:“哎呀,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我们生意太好,合并一个布庄或许不够用,现在都迎刃而解了!一个房间,能当成两个房间用!咱们,等于是合并了两个布庄啊!”
宁玥点点头,玄胤在设计时,应该用上了一些军营里的构造,玄家大营也是如此,外表瞧着不起眼,巴掌大的一块地儿,事实上,它藏兵十万,就连她都不清楚那十万人是怎么被安置好的。当然,这些军事上的机密,她就没必要告诉黎掌柜了。
黎掌柜怕自己太过专断,忙又问了宁玥的意见:“东家觉得呢?可有不满意的?”
她自然是不满意那些刀子匕首剑,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就按照图纸来吧。你记住了,找信得过的人做,我不希望我们设下的机关,被旁人给宣扬出去。”
“好,我会分批次,找不同的工匠来完成。”黎掌柜正色说。
宁玥嗯了一声,想到一个问题,又道:“黎叔,我们的药材都是从哪儿进货的?”
黎叔答道:“很多,全国各地都有,基本上固定着,都是原先回春堂一路合作过来的。”
宁玥拿出账册,翻开自己勾过的地方,指给黎掌柜道:“我算了一下,这些供货商里,一部分是自产自销,价格比较公道,这一些,我画了圈的,都是中间商,价格翻了一倍。”
中间商供应的还尽是一些暴利的药材,如人参、灵芝、麝香……
黎掌柜的面色白了白:“我一直是按照原先的供货渠道来的,未曾想……竟还有中途被倒卖了一道的,是我疏忽了!”
她前世掌管后宫的时候,尚药局的药材都是经她手入库的,对于各种药材的价格非常清楚,只看进货价便知是原产家还是中间商。宁玥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道:“你再去联系几家药庄,直接从他们那儿拿货,然后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自己开一个药庄。”
她名下的四处庄子正好空着,平时的收成不大好,佃户们的积极性也不高,她有意将其中一个改成茶园,一个改成果蔬园,另外两个,都用来种药。
黎掌柜若有所思道:“开药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绝非立竿见影的事儿,得徐徐图之。”
这是在劝她慎重,宁玥点头:“我明白的,我有分寸,药庄的事儿不急,你先把装修和进货的事处理一下。”
“好。”
“对了,最近没什么人上回春堂闹事吧?”一般大户人家瞧病,都习惯将大夫请到府里,开了方子再去药房抓药,只有那些请不起大夫,或者大夫看不好的,才会到外边求医。但随着回春堂越做越大,很多达官贵人也慕名而来了。
“昨儿有一个,秦员外的孙子腹泻,想请我们的大夫出诊,我说我们这儿没有出诊的规矩,要看病,就把人带过来。秦员外不高兴,喊了人来砸店,被阿吉阿蒙给打出去了。”黎掌柜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劳烦东家操心。”
的确是小事,玄胤派了人给她撑场子,谁敢砸场子就是在砸玄胤,在京城,有几个敢跟玄胤过不去?宁玥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后勤的事,还想到茶肆去看看,又记起玄胤叫她别一个人乱跑,咬咬唇,在回春堂坐了一下午。
日暮时分,玄胤从军营过来,接她一道回了王府。不过,玄胤并未多做停留,甚至连晚饭都没吃,便又去了军营,忙成这样,想来南疆的战况真的不乐观了。可即便这么忙,他还是抽空接送自己,宁玥的心中,又多了几分欢喜,准备去小厨房给他做晚饭,却听到琴儿的房中有争吵与呜咽声出来,她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房中,琴儿与那个圆脸丫鬟抱着,坐在床上,琴儿好似受到了惊吓,不敢从丫鬟的怀里出来。
在她们面前的地上,跪着那个尖脸丫鬟,哭声便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宁玥对这俩人印象不深,叫什么名字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依稀觉得她们都不是心怀鬼胎之人,故而,没找冬梅刻意与她焖讲任何规矩。今日,这尖脸的丫鬟是犯了什么错儿,会跪着哭成这样呢?宁玥的眸光缓缓右移,落在了何妈妈的身上。
何妈妈不好生在尤氏跟前儿伺候,又跑到她的琉锦院做妖了么?
“妈妈,妈妈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千万……千万饶了我这一回吧!”丫鬟跪走着来到何妈妈脚边,拉住了何妈妈的裙子,声嘶力竭地哀求。
何妈妈冷冷一哼:“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夫人待你这样好,提拔你做了小姐身边的体面丫鬟,你却不知好歹,酿下这样的祸事来!你叫夫人的脸往哪儿搁?叫小姐的脸往哪儿搁?”
宁玥跨过门槛:“到底出了什么事?闹哄哄的。”
琴儿一见宁玥,便站起身走了过来,偎进宁玥的怀里。
宁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坐回床上,圆脸丫鬟识趣地退开,恭谨地立在一旁。
何妈妈行了一礼,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道:“四奶奶,真是抱歉扰您清静了,奴婢也不想的,可您不知道,这小妮子,人小胆大,竟偷脏偷到主子头上去了!”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簪子。
丫鬟哭着摇头:“我……我一时糊涂……我真的……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我……妈妈饶命啊……我……小姐救救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