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应道,“是。”
宁帝目光落在云裳头顶上簪着的蝴蝶簪上,沉默了片刻才道,“靖王可是已经回府了?”
云裳身子顿了顿,才低声应道,“是。儿臣有几分本事,父皇想必亦是知晓的,若不是靖王爷,儿臣哪儿能够找到这般多的证据。”
宁帝目光微微沉了沉,半晌才道,“你们要与夏寰宇一同回夏国了?什么时候启程?”
“下月初八。”云裳声音更轻了几分。
“下月初八,如今已经是三十了,还有八日。”宁帝叹了口气,“你求的事情朕应了,朕也会亲自告诉夏寰宇,若不是因为你是朕最宠爱的公主,朕绝不会放过他的儿子,他欠的是你的人情,在夏国亦能够看在此事的份上,对你好些。你在夏国身份便不同了,不能再像在宁国这般了,你横冲直撞的对付这个对付那个,以为朕全然不知情呢,朕不知道给你收拾了多少次残局。以后到了夏国,记得千万谨慎行事,夏国的皇后公主嫔妃的,个个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宁帝做惯了帝王,甚少时候说这么多的话,云裳只觉得鼻尖有些微微的发酸,沉默了许久,才讲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点头应了声,“儿臣明白,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回去吧。”宁帝挥了挥手,淡淡地道。
云裳回了府,靖王也已经在了,“证据都已经整理好了送到了宫中,此事很快便能够了解了。”
云裳缓缓点了点头,“嗯,父皇也应了,这一次饶过七王爷。”
靖王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抬起手缓缓将云裳揽入怀中,“还剩七八日,你不如回宫中住一段时间,多陪陪锦贵妃与你父皇?”
云裳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有些疼,半晌才声音干涩地道,“不用了。”
不用了,终归都是要离开的,若是见得多了,只怕分开的时候才更难舍。云裳沉默着走回了屋中,躺倒在软榻上,似是疲累至极,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夏国太子与夜郎国太子皆是在宁国遇难,这对原本便处在战争中的三国更添了几分微妙的气氛,前段时日夏国与宁国一同发布结盟声明之后,便又出了此事,天下众人皆在观望之中,真相以诏书的方式告知天下,却是四海皆惊。
李静言此前以夏国为同盟,发起政变,却不想失败了。李静言便以自己外孙女华镜公主为礼,送给了夜郎国三皇子仓觉青肃,与仓觉青肃联盟,仓觉青肃以杀掉夜郎国太子为条件作为交换,李静言指使宁华镜使计杀了夏国太子,想换取夏国七王爷的联盟,却不想夏国七王爷知道之后愤怒至极,并未同意,李静言便挟持了夏国七王爷,转手以推景文昔为后作为条件与宁国当朝丞相景奎联合了起来。
景奎之女景文昔借为夜郎国太子在宫宴上受辱之事,与夜郎国太子相识,并扬言要帮夜郎国太子复仇,夜郎国太子信以为真,便上了当,与景奎请来的口技艺人演了出戏,又拿着造假大师假造的靖王令牌假意陷害靖王,却不想被李静言与仓觉青肃请来的杀手所杀。后来事情一暴露,景奎便在自己宅中畏罪自杀了。李静言也已经被抓了起来,择日处斩,而仓觉青肃,便交由夜郎国皇帝亲自处置了。
公布出来的真相,将事情圆得十分缜密,却又将夏国七王爷全然撇了开来。
夏寰宇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寡人听闻,是你去求的宁帝?”
云裳自然知晓他所言何事,笑了笑道,“王爷虽然在宁国内声望甚高,只是到了宁国却是白手起家,而且陛下与王爷失散多年,只怕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苛待王爷几分,我亦是能够理解。王爷却不同,这么些年没有父母宠爱,好不容易知晓了自己的父母是何人,自是希望能够与自己父亲能够亲近几分的,七王爷此前陷害王爷,陛下却向王爷提出那般为难的要求,他心中纠结,所以我向父皇求了这份情,便是希望,王爷能够稍稍好受一些。”
夏寰宇皱了皱眉,目光在云裳脸上看了许久,却见她面色平静无波,才淡淡地低下了头,冷笑了一声,“他是华翎的孩子,寡人自是应当偏疼几分的,只是宠爱有时候并不是对他多好,而是教会他皇家是有多残酷,让他知晓如何在这残酷中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的良苦用心,却不是人人都能明白的。”云裳落下最后一子,淡淡地道,“这一句,陛下输了,想必陛下心中有心事。既然如此,裳儿也累了,便不陪陛下了。”说完,便站起了身来,带着浅音出了凉亭。
靖王已经明面上回到了靖王府中,只是因着身份的缘故,这些时日都并未上朝,每日只呆在屋中看书,连夏寰宇来了也从未见过。
“谁赢了?”见云裳回来,靖王便抬起眼来淡淡地问道。
云裳笑了笑,在软塌边坐了下来笑了笑,“自是我赢了。”
靖王亦是跟着笑了,不再说话,目光一直未离开过书,云裳这才转过眼望向浅音道,“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回王妃,都差不多了,衣裳啊那些不用带太多,到了夏国再添置便是了。其他的器物,最近皇上赐下来了一些,都是小巧却十分名贵的,奴婢便都带上了,到了夏国只怕也能派得上用场。其余的,带的最多的,便是王爷和王妃的书籍字画等等了。下人,奴婢准备了丫鬟和侍婢各十六人。”浅音低着头一一应道,笑着望向云裳,“王妃可还有什么想要添进去的?”
云裳想了想,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东西了,缺的东西都不是紧要的,到时候再添置便是了。”却又抬起眼望向靖王,“王爷到了夏国,再不济也应当是个皇子吧,总不至于连也寻常用的东西都添置不起吧?”
靖王笑着拍了拍云裳的脑袋,“说什么呢?我让总管将我如今名下的铺子和庄子都直接换成了银子,待会儿我让管家将账目拿来给王妃过目,我不擅长这些,王妃都拿去管着吧。”
“那样一来,王爷要零花钱可就须得要向王妃申请了。”浅音闻言,亦是笑着打趣道。
靖王倒也不生气,笑着道,“想必能够让我花钱的地方和人也不多,每月有个一百两银子应当便够了,若是还能够省下来一些,倒还可以给夫人买些胭脂首饰的。”,一时间,屋中笑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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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初来乍道
景奎被暗杀,李静言刚入了狱不久亦是死了,景文昔云裳也一并交给了宁帝,便没有再过问。一转眼,便到了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天气有些阴沉,倒是一个适合离别的日子,云裳低着头望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梅花,心中暗自想着。
夏寰宇与靖王一同去宫中向宁帝拜别,只是她是女眷,这样的场合,是不能入宫的。此时,只能在皇城外等着,等着夏寰宇与靖王回来,便可启程。
浅音与云裳同乘一车,脑袋探出了马车车窗往外望去,声音中有些失落,“王妃啊,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锦贵妃为何没有来呢?”
云裳淡淡地扫过浅音的脸,轻声道,“不用看了,母妃不会来的,我并未告诉母妃,我今日离开皇城。”
浅音这才猛地转过头,险些便撞倒车壁之上,便连忙将头连伸了回来,瞪大了眼睛望向云裳,“王妃没有告诉贵妃娘娘?为什么?”
云裳垂下眼,“不为什么,我最害怕离别了,母妃若是一哭,我只怕便会后悔了。”
似乎外面传来了声音,浅音瞪了云裳一眼,又将头伸了出去,看了会儿,才有些兴奋地道,“王妃,是王爷回来了。”而后,声音却又染上了几分落寞,“王爷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呢?”
云裳闭上眼,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只淡淡地道,“早或者晚又有什么分别呢?”
似乎有马蹄声在接近着云裳乘的马车,浅音连忙拉了拉云裳的胳膊,“王爷过来了。”说着便将云裳拉到了窗边,掀开了遮住窗子的帘子,让外面的人可以看进来。
“裳儿,皇上让我转交给你的信。”靖王朝着马车里面看了过来,递过了一封信来,云裳沉默了片刻,才将信接了过来,而后便笑了笑对着靖王道,“好,多谢王爷……”却又觉得还叫王爷似是有些不妥当,便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启程!”外面传来一声高呼,渐渐地从队伍的最前面,一个方队一个方队地往后传去,传到了最后,不多时,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云裳靠在马车车壁上,手微微握紧了信封,心被扯得生疼,宁国,这个生她养她,承载了许多她的快乐与痛楚的地方,就要告别了。
“裳儿。”后面似乎隐隐传来一个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云裳心中猛地一紧,靖王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锦贵妃来了,裳儿你还是去见见她吧。”
云裳沉默了片刻,闭上了眼,半晌没有应声,靖王又带着几分焦急地道,“锦贵妃骑了马,只是似乎骑得不太稳,我瞧着她的模样都快要跌下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