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在皇帝的示意下把那首菊花诗亮给姜宝珠和姜明月查看。
姜明月颦眉,姜宝珠吃惊瞪眸,那字迹果真是霍元琪的字迹,与他送来的诗集字迹分毫不差!
她眼底流窜着毁天灭地的仇恨,双拳蓦地捏紧,咬牙暗恨道,霍元琪,若我今儿不死,明年的今天定是你的祭日!
于大人问道:“姜二姑娘,你可有话说?”
在于大人看来,姜宝珠剽窃诗词是板上钉钉的事。
霍元琪心生不忍,他痴恋的小人儿在地上瑟瑟发抖,如秋风中树枝上的最后一片树叶,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能昏倒。但是,他却不能立刻救她,他想知道,在姜宝珠心中,他到底算什么。
姜明月见霍元琪不语,暗嗤霍元琪不是爱姜宝珠爱到为她罔顾人伦,胆敢与当朝太后私通么?
她扯了下姜宝珠,心急如焚地催促道:“妹妹,你快告诉于大人,你没有剽窃!”
姜宝珠稳稳心神,慌乱地抬头说道:“陛下,臣女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臣女没有剽窃!”
皇帝见姜宝珠居然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先不说这是否犯了不敬之罪,单是这份勇气就值得嘉奖。
他放开宁贵妃的手指,饶有兴味地问道:“哦?这人证物证俱在,你却信誓旦旦地说,你没有剽窃,那朕倒要问问,你今儿即兴做的诗,如何昨儿就到了于爱卿的手上?”
“这,这……”姜宝珠张口结舌,急中生智地叩首哭道,“回禀陛下,臣女的确有罪。”
皇帝扬眉,姜宝珠接着说道:“臣女罪在并非即兴作诗,这诗是前几日臣女看见父亲凉国公买回的菊花‘独立寒秋’,偶然所得。臣女实在罪该万死,不该因觉得这首诗写得好便谎称是今儿即兴所作!陛下可使人去凉国公府查看那盆菊花,便知臣女所言非虚!”
“所以?”皇帝勾唇。
“所以,剽窃的另有他人!”姜宝珠瞥向霍元琪,眸中含恨,泪盈盈地哭道,“霍公子,你我今日无仇,素日无怨,你为何写下我的诗作,陷害我剽窃?你可对得起我父亲对你的提拔,对得起你家中教养你二十多年的老母?”
霍元琪浑身僵住,那一瞬间,他对姜宝珠的爱意眨眼变为爱恨交织。
此刻他的脑海里,姜宝珠袒胸露乳与太子纠缠,以及她充满恨意鄙夷以及威胁的眼神交错闪现,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又如坠入炼狱中火烤,身心同时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霍元琪震惊过后,一撩袍摆跪地道:“求陛下明察,正如姜二姑娘所言,凉国公对草民有再造之恩,草民岂会狼心狗肺陷害凉国公的掌上明珠姜二姑娘!但草民身为大孟朝的子民,更不敢欺君……”
姜明珠惊怒,打断他的话叫嚣道:“在陛下面前,休得胡言乱语!霍公子,你剽窃我的诗作,竟还如此振振有词,还说你不敢欺君!”
“姜二姑娘稍安勿躁,请听草民说完。”霍元琪看向姜宝珠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旋即接着说道,“陛下,这诗作是草民从姜大姑娘手中所得,前日,姜大姑娘命草民誊抄诗作,所以,那字迹自然是草民的字迹,那纸张自然也是草民喜欢用的宣纸。”
不仅姜明月明显愣住,就连皇帝、姜宝珠等在场众人都被霍元琪这番话惊得一愣。
☆、第52章 一波三折
即便是恨霍元琪恨到巴不得他万箭穿心,但姜明月也不得不赞一声霍元琪的确老谋深算,心有急智,不愧是前世凉国公和姜太后最倚重的军师。
场中人偷偷瞟着姜明月,窃窃私语,大抵是说,姜明月作为闺阁女子,竟如此不顾闺范,与外男私相授受。加之姜宝珠的传闻,这下子大家认定姜家后宅混乱,姜家女儿妇人皆是不贞不节。
古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姜明月是姜老太君教养的,姜明月名声有损,姜老太君的贞节首当其冲受到攻讦。
姜明月恨得咬牙切齿,她可以忍受蜚短流长,但绝不接受旁人非议姜老太君。
姜宝珠脸上闪过莫大的惊喜,心脏蹦蹦跳,暗道这霍元琪真是太可爱了!
她连忙掩袖遮去面上喜悦,眼一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柔柔弱弱的哭相如梨花带雨,装作不敢置信地质问道:“姐姐,我待你掏心挖肺,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这可是欺君大罪啊,姐姐!”
她含泪看了眼霍元琪,霍元琪暗示性地摸了下荷包,姜宝珠恍然大悟,赶忙转口又道:“不不不,这不可能是姐姐你做的事。”
她扬起梨花带雨的脸看向皇帝,乞求似的说道:“陛下,臣女姐姐一向爱护臣女,足不出户,爱惜羽毛,岂会自毁清誉与外男私相授受!臣女更不信她会陷害臣女,定是这姓霍的家伙胡言乱语,求陛下明察,若不拿出切实的证据,臣女绝对不信!”
姜明月要出口的话都被姜宝珠的大声哭诉堵了回去,她微微眯眸,姜宝珠看似求情,却是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也罢,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姜宝珠和霍元琪这对狗男女,否则也不会阴差阳错地弄出帕子的事来。
这帕子只要她抵死不认是她交给霍元琪的,皇帝看在姜老太君和凉国公府的面上,也不敢给她定罪。
思及此,姜明月先是不满地瞧了眼姜宝珠,接着平静地问霍元琪:“我妹妹说的是,我与霍公子素不相识,还请霍公子拿出证据来。”
霍元琪叹口气道:“姜大姑娘非要在下拿出证据么?”
姜明月讽刺道:“陛下面前,霍公子已经言明是我指使你誊抄诗词,霍公子却又拿不出证据,岂非将陛下当猴儿戏耍?”
皇帝不悦地冷哼一声。
霍元琪面无血色,急忙磕头道:“草民不敢。”
言毕,他从荷包中取出一方手帕呈给小太监给皇帝过目,小太监验过无毒,才给皇帝瞧。
霍元琪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有个小丫鬟自称是姜大姑娘的侍女,将这方帕子给草民。古来女子送男子手帕,有示爱之意,草民不敢接受,那丫鬟便拿出一本诗册让草民誊抄,草民不敢得罪姜大姑娘,便允下了。谁知丫鬟临走时拿走诗册,却留下了帕子,草民追已来不及,只好带在身上,寻觅机会再还给姜大姑娘。”
说着,他摇摇头,再一叩首,接着叹息似的道:“岂料,原来草民誊抄的那本诗册,今儿竟到了陛下面前,闹出这桩事来。陛下,草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而姜明月看见那方帕子的时候,眉头略蹙,眸光扫过太子身侧,卫世子孟长心不在焉地把玩折扇,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在他眼里、心里。
孟长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顺着那视线而去。
但姜明月哪儿敢盯着他瞧,早已转开目光瞥了眼身侧的霍元琪,暗暗冷嗤,霍元琪处处为自己留后手,担心她不承认,于是只说了个“丫鬟”,而非她本人。
她嘲讽道:“霍公子当真厚颜无耻!你虽是才高八斗,却不想想,你出身贫贱,还是靠抱我父亲的大腿才能在京城有立锥之地!你祖父辈、父辈除了个老母都死绝了,克父不祥之人,又是个跛腿瘸子,以阿谀奉承立足,我身为凉国公府嫡长女,岂会自甘下贱,派丫鬟送你手帕?便是我妹妹身为庶女,都是看不上你的!”
霍元琪的脸瞬间变为酱紫色,他根本不相信这是有教养的凉国公府嫡女会说出来的话,女子被羞辱,不是该柔弱地哭,不敢辩解一词么?正如他心尖上的人儿姜宝珠那般。
贵女群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嗤笑,接着大家看霍元琪的目光都像在看个乞丐。
莫欺少年穷,老臣们轻咳一声,虽然姜明月言辞犀利,没有大家闺秀的风度,但她的话并没有错儿,且句句针砭入理,霍元琪才华横溢,但的确是借了凉国公的东风才能在京城立足啊!
孟长眼中闪过笑意。
姜明月挽回一局,穷追猛打,转头问姜宝珠道:“妹妹,你说是么?”
“姐姐……”姜宝珠为难,毕竟霍元琪帮了她,若她此时落井下石,未免寒了人心。
姜明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太子孟长信,不可思议道:“怎么,妹妹,你想嫁给霍公子?”
姜宝珠惊醒,她已看到太子隐怒的脸色,连忙矢口否认:“不,不,不,姐姐说的对,霍公子奉承父亲才能在京城立足,我怎么可能有嫁他的心思呢?”
霍元琪的猪肝色脸犹如冻了一层冰霜。
皇帝嘴角隐笑,经姜明月这一点破,顿时对霍元琪没了半分好感,淡淡道:“那这么说,你们三人都是有嫌疑的喽?”
姜宝珠慌了,霍元琪抿唇,姜明月叩首道:“陛下,臣女想请求验看手帕,因为臣女并无印象丢失手帕。”
“去。”皇帝挥挥手,示意小太监将手帕给姜明月。
姜宝珠和霍元琪不约而同地抬头,二人眼中都有迟疑闪过。
姜明月看了针脚和绣图,微微一笑道:“陛下,这手帕不是臣女的。臣女闺名明月,所有的手帕都会在角落里绣上‘明’字和一轮弯月。这针脚也不是臣女和臣女丫鬟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