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摇摇头:“我不是为不能进宫难过。”
白龙向来话少,便不再问了。
姜明月想活跃气氛,说道:“白龙,昨儿让你派人将诗册送到太子太傅府上,我这儿老太君忙着给我挑衣裳首饰,没得闲问你。”
“奴婢指了个店小二扮作小厮以霍公子的名义送去的,姑娘放心,办妥了的。”
白龙话音方落,马车震动了下,马儿嘶鸣,车外传来马车夫一声长长的“吁”。
姜明月不稳地倒向一侧,白龙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惊问:“刘老头儿,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夫刘老头儿惶恐道:“白龙姑娘,奴才没想到拐弯处有人骑马,走了个对脸,差点撞上。”
姜明月扶额,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果然,马车外有人喝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不知道今儿来进宫的都是贵人,如何逆向而行?”
刘老头儿来不及跟白龙解释更多,连忙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惊得魂飞天外,跪在马下道:“小公子饶恕则个,老奴没长眼,这就给您磕头赔罪。”
那马上的人却气道:“你个老奴才来赔罪算什么,若有诚意,该是你家主子亲自下马车赔罪!你可知道我们家公子是……”
身旁一身贵气的少年轻轻斜了他一眼,他立刻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刘老头儿声音发颤:“小公子息怒,我家主子是姑娘,不便抛头露面。”
姜明月暗叹一声,轻声对白龙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龙,你下去代我赔罪,看样子应该没人受伤,取些银子送于他们压惊便是。”
刘老头儿老实是老实,就是太老实了。不过,京城富贵云集,四品不如狗,勋贵遍地走,一不留心便会得罪权贵,刘老头儿一个都得罪不起,自然会畏惧权贵如畏虎。
那侍卫还要叫嚣,便见一只素手撩开车帘子,接着走下一个面如冰霜的少女,少女打扮简练,利落跳下马车,若非是从这金丝楠木马车里出来,旁人只当是哪个地主家的千金。
白龙自幼习武,习惯性地抱拳行了个男子的礼,接着双手奉上匣子,声音也是冷冷的:“这是我家姑娘送于各位大人的,买口压惊茶,请诸位行个方便。”
白龙扫了一眼道路,对面一行人将去路堵个严严实实,分明是不想善罢甘休,心中不由也添了气,这群大男人为难一个女孩子,羞不羞?
她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二十个十两的银锭。
少年皱眉,侍卫察言观色,立马叱道:“你当我家公子缺银子讹你钱呢?这点子银子岂会在我家公子眼中!”
“那,公子意欲如何?”白龙看向中间一直未语的少年。
“让你们姑娘出来赔罪!”侍卫理直气壮道。
白龙气道:“你!”
姜明月颦眉,这时不得不出声,带着歉意道:“不知公子认为如何赔罪才是妥当?此地人来人往,怕是公子堵了不少人的去路。”
那侍卫一怔,这个叫白龙的丫鬟声音已是冷若冰霜,而马车内的姑娘声音竟比白龙的声音还要冷,虽然那声音听着温和,但就是有股子听在耳中,冷在心中的感觉。
少年玩味地盯着马车,薄唇轻勾,道:“去的人是多,但往的人唯有姑娘一人耳。姑娘为何去而复返,不去参加人人称羡的赏花宴?请姑娘为在下解惑。”
姜明月愣住,眉头颦得愈紧,这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第46章 被逼去而复返
她心生恼意,京城想嫁个好人家的少女们都对卫世子孟长避之唯恐不及,上赶着贴上去的不是什么好货,他这般堵着她,说不准明天传出什么难听的话,那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姜明月越想越恼,怎么就撞上了这个煞星?
她只想快些打发了孟长,回答道:“因小女身子不适,故而先行回府。”
“‘身子’……不适?”孟长故意停顿了下。
……
“不如我先要了你的身子,姜大姑娘既然把《女训》《女戒》倒背如流,我想下次,姜大姑娘便会主动为本世子挡剑,而不是临阵逃跑了。姜大姑娘,你说呢?”
……
姜明月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这段话,她的脸慢慢红了,虽活了两世,但被人这般直白地调戏仅有那一次,但这一次的经历就足够她终生难忘了。
她咬住唇角,双手捏紧,淡淡应了声:“嗯。”
“哦,姑娘走到宫门口才察觉身子不适?”孟长又问。
“……嗯。”
“姑娘只会说这个字么?”
“……”如果给姜明月一把锤头,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敲爆孟长的脑袋!
孟长玩世不恭的声音突然一冷:“我听姑娘声音正常,不像是患病之人,姑娘真的认为如此欺瞒皇后娘娘,辜负皇后娘娘的心意好么?”
姜明月后背绷直,袁皇后是孟长的嫡亲姨母,亲如生母,她有些拿不准孟长的目的,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会儿小女身子恢复,已……没有不适。”
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天知道,她现在一点进宫看好戏的心情都没了。
孟长没有再开口,侍卫们堵着路口也不敢动。
姜明月等了片刻,没听见动静,叫回白龙,喊刘老头儿驾马车进宫,刘老头儿抹着额角冷汗连连应诺,吆喝着姜家侍卫和马儿调转方向。
白龙把匣子放在一旁,担忧地附耳道:“姑娘,那公子穿的袍服上绣着四爪金蟒,是皇室子弟。”
姜明月点头,压低声音道:“是卫亲王府上的卫世子,人叫混世魔王。希望这次进宫能顺利罢。”
她暗暗祈祷那个太子派来为难她的小太监已离开。
孟长身边的侍卫询问道:“世子爷,咱们启程么?”
“多嘴!”孟长耳朵尖抖了抖,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望着姜明月马车的双眸眯了起来。
侍卫唯唯诺诺,连忙低了头。
而姜明月这次很幸运,那小太监不在,她顺利通过检查进宫,进宫前,她朝后望了眼,瞥见孟长一行人依旧堵着那路口,她微微抿唇,虽猜不透孟长的想法,但孟长堵在那里,后面的人就不会知道她曾经被孟长堵过。
想到这儿,她反倒松口气。
由宫女引路到了御花园,姜明月先找到的是姜宝珠,姜宝珠和武家姑娘武柔姬两人在凉亭里下棋,姜宝珠乍然看见姜明月上了凉亭,惊得手中棋子掉落,毁坏一盘棋。
武柔姬是武馨姬的嫡出妹妹,人如其名,长得柔柔弱弱,先一步朝姜明月行礼道:“明月姐姐。”起身后又笑道:“方才宝珠姐姐说明月姐姐身子不适,回府去了,现在可是大好了?”
姜明月淡定自如道:“嗯,只是有些晕车罢了,劳烦妹妹挂心。”
武柔姬见姜明月不冷不热,神色便也淡了,坐下摆弄棋盘。
姜宝珠此时已从气怒中恢复镇定,欢快笑道:“本想姐姐若不来,我也无趣的,没想到姐姐又来了,我这才觉得赏花宴有了些趣味。”
“珠妹妹说得过了,宫中的赏花宴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心意,与是否有趣味不相干。我不愿辜负两位娘娘的心意,这才觉得身子好些便去而复返。”姜明月看了眼武柔姬,笑问道,“载善妹妹呢?”
“哦,载善妹妹被人拉走了。”姜宝珠本就因姜明月的巧言善辩而不开心,闻言越发郁闷,微微嘟着嘴,一副受气的样儿。
“这是怎么了?”姜明月勾了勾她的鼻子,好笑地问道。
姜宝珠瞬间觉得以前跟她亲近的姜明月回来了,心中暗笑姜明月蠢傻好骗,挽住姜明月的胳膊,拐着弯儿告状道:“看见载善妹妹有很多闺友,我甚是羡慕。”
姜明月淡笑道:“何必羡慕,妹妹多去老太君面前请安,老太君也会常带妹妹出席各家宴席,只要妹妹待人以诚,自然会有闺友相交。你瞧,你和柔姬妹妹见过一面不就成了闺友么?”
姜明月以前陪姜老太君出席宴会时,见过武柔姬,但姜宝珠却没这个机会。
姜宝珠抿唇陪笑,生了一肚子闷气,暗暗咬牙,她才不要去讨好姜老太君那个偏心眼呢!那老货只会拿她取乐子,何曾当过她是亲孙女,又有些心虚她与武柔姬莫名其妙在一起。
为防姜明月瞧出端倪,她便哽咽着解释道:“上次馨姬去我们府上不幸罹难,我见柔姬妹妹独自在此伤怀,便安慰了几句,一问才知缘由,便相约在此下棋。”
武柔姬闻言,掩了帕子,眼泪唰地落下,呜呜咽咽道:“馨姬姐姐正是花儿般年华,这般去了着实令人叹惋,姐姐真可怜……”
若是她哭的时候,眼中不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那就更像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姜明月见堵得姜宝珠差不多了,懒得理会这俩外表柔弱天真、内心蛇蝎狠毒的货色,“珠妹妹招惹柔姬妹妹的眼泪,着实该打。你陪着柔姬妹妹哄一哄,我要去找载善妹妹,她比你调皮,我怕她惹出乱子来,康家老太太交代我好好照看她这个宝儿疙瘩呢!”
姜明月松开姜宝珠的手,带上白龙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