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任何内力压制寒毒,只能任由寒毒一遍又一遍地在全身流窜,尤其是流窜到心口的时候,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被冻住,他咬破手指、嘴唇、胳膊,希望寒毒从伤口流出去,却无济于事。
他逃出地牢,找到官府,被送到皇宫里,这才躲过一劫。
直到母妃死后两年,他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皇帝是要用人质换回他的,却被父王一番慷慨激昂的报国言辞阻止,他说,他宁愿失去视如生命的儿子,也不可以放走葛莎族的余孽,让自己和儿子做千古罪人。
为了展示精忠报国的决心,他把葛莎族的降军拉到菜市口全部斩杀,向葛莎族的人宣告,甭想用孟长威胁大孟,孟长已经是弃子了。
就在他斩杀葛莎族降军的那天,孟长逃出来了。
他后来没有责怪卫亲王,觉得父王做得对,而且还要感激父子间的默契若非那天卫亲王将叛军斩首示众,葛莎族人大半跑去劫法场了,他还不能从地牢逃出来。
直到与姜明月成亲之后,他融入王府生活,才渐渐知道当初的感激多么可笑。
那个时候,卫亲王其实是在逼迫葛莎族狗急跳墙,杀了他罢。
孟长沉浸在回忆中,突然,身后有一双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世子爷,我会陪你,如果你的寒毒发作,我会陪你。我相信你的决定,自然有你的理由。”姜明月心尖有些疼,脑袋埋在他宽厚的背上。
说好了会全然信任他,她不该质疑他的决定,更不该去触碰他心里的伤口。
“真的陪我?”孟长很快从负面情绪里抽离,握住她交握的双手。
软软的,扣得很紧,生怕他会溜走一样。
“当然。”姜明月毫不犹豫。
“好罢,那这次去边关,我带你一起去。”
姜明月愕然,哪有打仗带着妻子的?粘人也不是这么粘人的。
随即,她好笑道:“好。”
孟长返身,回抱住她,眼底划过一道幽光,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明月,我一刻都不想与你分开。”
姜明月脸上飞起红霞,全身热热的,没有回答他煽情的话,嘴角轻轻翘起。
温存半晌,她迟疑道:“世子爷,我有了身子,陛下那边恐怕……”
“别担心,我会跟皇伯父说的。”孟长道。
“什么时候出发?”既然孟长有把握,姜明月就不去操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了。
“明天晚上。”孟长懒懒地回答。
“呃,为什么是晚上?”姜明月惊愕,怎么搞得跟做贼似的?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安民心罢了,大军已经有过一次出征了。”
一场战役两次出征,老百姓不是傻的,肯定会猜出边关战败,引起民心躁动就不好了。
☆、第368章 新账旧账一起算
孟长进宫一趟,向皇帝奏报他即将带姜明月出征的事。
皇帝十分惊愕,开玩笑道:“难不成世子妃留在王府,还能有人欺负她?”
“皇伯父,”孟长恭敬地说道,神色郑重,“侄儿随时可能毒发去世,不想死的时候孤零零的,世子妃跟着去,至少能有妻儿陪伴在身侧。”
一句话说得皇帝心口一疼。
因着袁皇后的缘故,以及孟长这些年来的坎坷遭遇,他对这个侄儿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
当年,他下决心用葛莎族降军换回孟长,虽然朝中有大臣非议,但他本人没有丝毫犹豫。
皇族里的人就这么几个,死一个少一个,说不得哪几代再多出现几个痴情皇帝,皇室的子孙香火就要断了。
然而,卫亲王慷慨陈词,他觉得他是疯了,却不好在他站出来之后,再真的拿降军换回孟长,如果他这么做了,以后背负千古骂名的就会是他,朝臣也会激烈反对。
他虽然不觉得亏欠孟长,却也是真的怜惜他。
亏欠孟长的,是整个孟氏皇族,不是他。
“别说这种丧气话,你不会有事的。”皇帝敛起所有的情绪,爽朗一笑,“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这次你能襄助老国公和李将军打赢这场仗,也是给皇室长脸。好了,去看看皇后罢,跟她告个别。”
孟长思及昨天扶袁皇后的手时,摸到的脉象,眼底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他应下,朝麟趾宫去了。
袁皇后那边也是极力劝阻,但孟长用了一样的理由搪塞,她就没再说什么了,姜明月还是时时跟着孟长比较好。
姜明月上午才去过凉国公府,下午又亲自走一趟。
姜老太君听了她的话,气得狠狠地骂了顿孟长,后悔自己识人不清,骂孟长哪里有半分体贴,丝毫不顾及姜明月是孕妇,再者,边关那么冷,孕妇可受不住啊!
姜明月哄了很久,才安抚住祖母,赶着回去收拾行李。
出凉国公府的时候,恰好遇到孟长来接她。
他要进去跟姜老太君告别,姜明月无奈地拉住他的袖子:“世子爷,老太君在气头上呢,我才哄劝好了,你又去,她岂不是又气一场?”
孟长想了想,嘴角一勾,扶她上马车。
“你笑什么?”姜明月莫名其妙。
孟长拂去她肩头的几片雪花,微微笑道:“我道是你在想我呢,原来是老太君在骂我,难怪我耳朵一直烫烫的。”
姜明月噗嗤一笑,嗔道:“老太君的玩笑你也敢开!”
两人说笑几句,孟长将她搂进怀里。
镜春斋。
冬日天短夜长,天色早早黑了。
黑暗中,孟长盯着姜明月熟睡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披衣起身。
一个闪身,他已飞到前院书房。
魏进因着白檀的事,被孟长打一顿板子,自此后便稳重起来了,不敢咋咋呼呼的哗众取宠。
他伶俐地上了盏热茶,迅速退出书房。
孟长坐在书案前,肃着脸唤了声:“踏雪。”
“世子爷。”踏雪从阴影里走出来。
孟长点头:“查的怎么样?”
“世子爷,传来的消息说,王爷在醉仙楼与姜明宣走得颇近,昨天深谈半个时辰。
王爷对姜明宣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却也不会再把他当做路人甲看待,而姜明宣见到王爷时,是越来越恭敬轻松,偶尔也会与王爷谈笑。
因怕王爷的暗卫发现,属下们无法靠近,不知道他们交谈了些什么内容。
另外,端姑那边透露,霍元琪私下与太子的门客有所交往,他现在是凉国公府唯一没走的幕僚,经常与姜明宣密谈,是姜明宣的左膀右臂。”
孟长思忖,他出征这事八成与姜明宣、霍元琪有关。
太子很担心他掌权、收买人心,知道他武艺好,他不能出东宫的时机,万万不会让他去战场立功,那么说服太子的人必定与太子有仇。
而姜明宣正好与太子有杀母之仇,恰恰又与他不对付。
孟长想通之后,轻哼一声:“虽然出征是我自愿,但是姜明宣敢算计我,我得给他颜色瞧瞧,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至于霍元琪,他还没放在眼里。
踏雪沉默不语,等着孟长的吩咐。
“踏雪,你假扮成太子的人,把姜明宣丢进他们府里的那个湖中。”孟长冷漠地道。
踏雪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恭敬道:“是,世子爷。”
孟长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发现茶冷掉了,便丢下茶盏,皱了皱眉,思及姜明月不喜他漠视人命,添上一句:“别让他死了。”
踏雪颔首,闪身,夜色中已看不到他的影子。
孟长起身回到镜春斋,先把有些冰冷的手放在熏笼上烤热,脱掉带着寒气的外衣,这才浑身冒暖气地走进卧房,把姜明月搂进怀里,继续睡觉。
姜明月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神态比方才安详多了,他满足地勾起唇角。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姜明月正要歇晌补觉,免得熬不住晚上的颠簸,端姑从外面进来,脸上不知是喜是惊。
“怎么了?”临到事头,姜明月反倒精神振奋,百般睡不着。
端姑正要张口,孟长不悦地扫她一眼,于是端姑便欲言又止。
姜明月瞪了眼孟长,拄起脑袋:“端姑,有什么话直说罢,反正我现在睡不着。”
端姑犹豫,见孟长轻轻点头,方道:“世子爷,世子妃,国公府的大少爷昨晚落到枕霞湖里,捞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老太君请了好几个大夫,还勒令不许下人们给国公爷酒喝,国公爷趴在大少爷炕边哭呢。”
枕霞湖就是当初姜明月掉落的那个湖,还掉落了两次,一次是被姜明宣推的,一次是被王姨娘和姜宝珠联手算计的。
姜明月微怔:“大冷的天儿,他跑到枕霞湖做什么?”
“叫了酒,和霍元琪在湖心亭赏雪,两人还唱了歌,大少爷突然就栽到湖里去了……”
☆、第369章 不得对主帅无礼
“……不知怎么回事,他栽的那个地方,恰恰冰层裂开一个冰洞,一下子沉到湖底,打捞都不方便。霍元琪因此得咎,被国公爷命人关起来,说他图谋不轨,伺机报复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