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心一蹙，问道：“你还装什么？下半晌你去过甘露宫，难道不知道贵妃晕倒？”
袁皇后不由自主地想起太子，太子可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轻轻摇头：“臣妾的确不知，臣妾只是认为二十几个宫人的性命比不上世子妃重要，若是因此让贵妃气晕了，臣妾挑选得用的宫人给她便是。”
皇帝眼眸微眯，袁皇后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那么就是太子故意隐瞒？
对养母都这样，哼！
“皇后不用跟朕装，你是故意杀那些宫人，警告贵妃不能动卫世子妃的罢？还有，卫世子妃被狗咬，宫女陷害，致使贵妃陷入圈套，也是你安排的罢？”
☆、第290章 交出凤印
袁皇后听着皇帝细数她的累累罪行，只觉得可笑，而且习以为常。
皇帝就是这样，他认定的事是不会看你的证据，听你的辩解的。
她一阵无力。
皇帝见她不语，越发恼火，出口的话也就口不择言：“皇后，多年前朕就说你善妒，你偏不承认，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又是善妒。
袁皇后被他洗脑这么多年，几乎以为当年他遣散六宫，不是为宁贵妃，而是自己撺掇的了。
“臣妾并未妒忌过任何陛下的妃子，陛下不信，臣妾没办法辩解。”
“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么会没办法辩解？你无言以对，是因为你做贼心虚！”皇帝坐在她的炕上，双腿叉开，凌人气势充满并不宽敞的寝室。
袁皇后苦涩地笑了：“既然陛下如此质疑于臣妾，臣妾只好交出凤印了，臣妾实在无力掌管后-宫。”
言毕，她把梳妆台上的凤印捧到皇帝面前。
凤印代表天下女子至高无上的尊荣，该妥善收藏起来，而袁皇后却随意放在梳妆台上。
更过分的是，无言以对，她就用交出凤印来威胁。
皇帝是怒上加怒，挥手打掉凤印。
幸好他挥的方向是凤榻，上面垫了很软的被褥，否则那么脆的玉肯定会打碎。
袁皇后只是淡淡看了眼，皇帝忍无可忍，一把掐上她的脖子：“袁静姝！你别不识相，你交出凤印，大臣们死谏，你就以为朕就对你没办法了么？你看看你自己，跟一滩死水一样，哪里有贵妃的活泼动人，看见你，朕就恶心！”
袁皇后有些喘不过气，不知是被掐的，还是被他的话伤的，微微合眸，秀眉轻拧，淡淡启唇：“臣妾自知无法入陛下的眼，那陛下去找贵妃妹妹罢。”
“朕去哪里需要你管么？你找死！”
袁皇后的话不知触犯了皇帝哪根弦，他把她推倒在炕上，手上青筋暴起，逐渐收缩。
袁皇后喘息困难，头晕目线，眼前冒出很多星星点点的光斑。
“噗！”
世界变成了红色，她终于陷入黑暗中。
皇帝被热血喷了一脸，下意识松开手，然后难以置信地怔住，过了会儿，看见袁皇后嘴角的血迹，他才恍然回神：“静姝！静姝！”
他一脸被吓坏的模样儿，不停拍打她的脸，但那个人死气沉沉，不会动，也不给他任何反应，好像死了一样。
“静姝！来人，快传太医！”皇帝抱起袁皇后软绵绵的身体，高声朝外面喊。
凌霄听到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听到传太医的吩咐，险些把胆子吓破了，一边吩咐宫女立刻去传太医，一边推开殿门，看见皇帝一脸血，惊慌失措地抱着袁皇后，她一下子怔住了。
“陛下，娘娘怎么了？”凌霄眼泪狂飙，赶忙凑上去，看见袁皇后嘴角的血迹，吓得捂住嘴大哭。
“袁静姝，你敢死，你给朕等着！朕一定会把袁家老小全部送上断头台，一刀一刀，凌迟处死！”皇帝此刻有些癫狂，不断地在袁皇后耳边放狠话。
凌霄瘪着嘴，眼泪簌簌掉落，心知一定是皇帝说了不中听的话，把袁皇后气吐血了。
娘娘的命太苦了！当年皇帝放出六宫，那些女子有的自去修行，大部分还是另嫁他人，但袁皇后作为国母，除非废后，是不能改嫁的。
废后得进冷宫，继续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又碍皇帝的眼。轮番受着皇帝和宁贵妃的气，这么多年，过得像个活死人。
思及此，凌霄哭得越发大声了。
殿外的宫女太监们不敢进来，听凌霄哭得这么伤心，以为皇后甍逝了，一个个跟着抹眼泪，低低啜泣。
皇帝暴喝道：“哭什么？朕的皇后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哭丧！都给朕滚，滚得远远的！”
凌霄紧咬唇角，心底鄙夷，说得好像舍不得袁皇后死一样，袁皇后死了，皇帝恐怕是最开心的人了罢？
众人做鸟兽散，皇帝呼吸变得极轻，试了试袁皇后的呼吸，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尖往四肢百骸上蔓延。
他不甘心，手指移到她脖颈处的动脉那里，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这才轻舒一口。
高贵的头颅埋在她脖子里，不一会儿青紫的脖颈处便变得湿润。
太医很快过来了，扫了一眼袁皇后脖子上的掐痕，心惊胆颤，不敢再朝那里看，诊完脉说道：“陛下，娘娘常年郁结于心，之前微臣给娘娘开了调理身子骨的药，依照方才的脉象看，竟是近期未曾服药，此前又受到重大刺激，这才会气急攻心晕倒。”
皇帝一手握成拳头，眸底流泻出一道寒光，冷冷瞥了眼袁皇后，那目光似要活剐了她！
“可有大碍？”
“陛下，”皇帝废黜六宫之后，这还是太医第一次来给袁皇后诊脉碰见皇帝，因实在可怜袁皇后，因此并不隐瞒她的病情，一五一十道，“皇后娘娘的身子亏损是经年累月的，一时半会儿补不好，须得慢慢调理，若能保持心情开朗，诸事顺心，活个三五载不成问题，若……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只是郁结于心，竟最多只能活个三五年了？
一股血从五脏六腑冲上来，皇帝压下喉头腥甜，踹了太医一脚：“胡说八道的庸医！”
“微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陛下！”太医跪在地上，全身颤抖，说出口的话却很是倔强。
皇帝冷笑：“给朕滚回家去！你治不好皇后，这太医院也不用你待了！”
“臣……领旨，叩谢皇恩。”太医说完，步履蹒跚地爬起身。
“王太医……”袁皇后睁开眼，虚弱地唤道。
皇帝连忙紧张地低头看她，眸中闪过巨大的惊喜：“皇后，你醒了？”
袁皇后冷淡地应声：“是，陛下，臣妾醒了。陛下，王太医为诊治臣妾的病症劳心劳力，多年来在太医院更是兢兢业业，数十年来，但凡大孟朝有疫病天灾，他身先士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妾乞求陛下，留下王太医。”
☆、第291章 错过花期
“哼，连你这小小的病都治不好，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皇帝口吻不善。（）
“陛下，王太医并非沽名钓誉。”袁皇后疲惫地垂下眼，她说什么，皇帝都不会信，反而越描越黑。
一直都是这样。
王太医不是沽名钓誉，那么就是袁皇后真的病入膏肓了。
皇帝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痛色，深吸一口气道：“朕说他沽名钓誉，他就是沽名钓誉！”
袁皇后闭眼，看罢，她就知道。
王太医跪地道：“臣领旨，臣沽名钓誉。”
袁皇后猛地睁眼，继而心酸，何苦为她个将死之人得罪皇帝。
她留下王太医，其实并非全部为王太医。
一是，想求个自己心安，二是，王太医是无辜的，三是，皇帝无缘无故把个忠心耿耿的太医给撤职了，太医院的人难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众臣也会上谏，于皇帝名声有碍。
果然，皇帝暴怒，扔了个茶盏砸在王太医头上：“朕让你滚，你怎么不领旨！”
“臣领旨。”
王太医没有避开茶盏，任由茶盏在脑门上砸个血洞，后退到殿门口，转身，挺直脊背大步流星地走了。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不轻，他刚才就该直接命人处死王太医的！这个混账玩意儿，跟袁皇后一样像个倔驴子！
他吩咐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过来，冷冷地问：“皇后，你为什么不吃药？”
其实他想问的是，袁皇后什么时候病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冷瞥着巫飚，巫飚心惊，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袁皇后病了啊！
宫里的眼线捧高踩低，看见皇帝宠爱宁贵妃，自然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宁贵妃身上，加上袁皇后贤惠不记恨，虽然没有为难袁皇后，但也不会把她生病了这种“小事”告诉皇帝。
宁贵妃打个喷嚏，都会有人第一时间报到皇帝耳边。
皇帝想到这一层，心脏紧缩，是不是等袁皇后死了，才会有人给他禀告？他以为他对她了若指掌，可他这些年到底把她忽略到了什么地步？
似乎，忽略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听不见她的消息，就以为她依旧在墙角静静地盛开，岂料，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花期已过，临近凋零。
皇帝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但长年累月的冷淡相对，岂是一时半会儿能转换过来的，对袁皇后，他习惯了冷脸，冷嘲热讽，言辞直戳她软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