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脸上的骇然之色消失,随即便是颦眉,赶忙推开他,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行礼:“卫世子金安。”
嬷嬷们这才回过神,长长舒口气,跟着跪地请安。
孟长让她们起身,见姜明月如此疏离,面对他跟面对旁人没有任何区别,心里的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的怒火,淡漠地说道:“今天下聘,娘娘特意嘱咐我来探望你是否病愈了。”
他一手背在身后,指尖轻动,姜明月的腰好像越发细了,那身段越发娇软了,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多谢皇后娘娘挂心,已经无碍了。世子爷可还有事?”姜明月躲开他扶起她的手,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
就像有一把重锤敲在孟长心上,敲出的血不上不下,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想了想,他让嬷嬷们退下去。
姜明月娥眉再次蹙起:“卫世子,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未免不雅。嬷嬷们教导我规矩,便是皇后娘娘的教导,我不敢不遵守。”
居然抬出皇后来压他?孟长脸色青黑,咳了声道:“那就算了,礼法不可废,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嬷嬷们脸红了,孟长的话也太露骨了罢?
姜明月微微垂头,状似害羞。
孟长却看出,她的脸根本没红,只是装羞涩,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问道:“方才你跳得很好看,你还练舞么?”
姜明月看向嬷嬷们,其中那个歌喉很好的嬷嬷说道:“男女有别,世子爷方才不通报,已是违了规矩。姑娘跳了半个时辰也累了,歇歇罢。”
意思就是说,因为他在这儿,姜明月就不能跳了。
孟长不以为意,跳舞取悦人的只是些优伶之类,他无意中看了姜明月跳舞已是冒犯,万没有让姜明月跳舞取悦他的念头。
敲鼓的嬷嬷唤白龙去倒茶,白龙有些心虚,她方才只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卫世子”,没想到差点害得姜明月跌跤。
接下来,两人对坐饮茶,孟长这才发觉自己与她没话题可聊,便细细询问学规矩的日子。
他问一句,姜明月答一句。
听完后,他都有些咋舌了,姜明月每天竟然要学这么多规矩,皇宫里的规矩是一套,还得学各种祭拜宗庙的礼仪等,这些更为繁杂,而有些规矩说不准她一辈子都用不上。
他摸了摸鼻子,暗自庆幸,好在只学这一回就行了,而他是不用学的,因为他打小跟在皇帝身边,见惯各种礼仪,不用刻意去学就融入那些规矩里面了。要是让他从头学一遍,他准会直接甩袖子走人。
姜明月从他话里便知道这些他是不用学的,她刮了刮指甲,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受辱的,女子学的所有的本领都是为取悦了一个男子,好像她是为这个男子而活,她怎么高兴得起来?
两人又没话说了,孟长知道自己该走了,但就是有些懒懒的,想多待一会儿。
不过,他想待,却有人不许他待,凉国公使唤小丫鬟来喊他去入席。
席间,凉国公敬酒,卫亲王让孟长敬酒,孟长坐着不动:“吃酒误事,我下半晌还要去京畿大营,国公爷,我就不奉陪了。”
他淡淡地看了凉国公一眼,又看了霍元琪一眼,眼底有轻嘲。
凉国公捏紧酒盅,蓦地记起他吃酒失态,写婚约书把自己女儿许给霍元琪的糗事,老脸些微尴尬,怒气在胸中翻滚。
卫亲王呵斥了孟长一声:“跟你未来岳父吃两杯酒,怎就耽误事了?平常也没见你对差事多上心!”
“吃两杯没事,那么再吃两杯也没事,两杯又两杯,两杯何时了?可不就吃醉了,误了大事么?国公爷说呢?”孟长夹了一筷子菜吃掉,神色淡漠。
凉国公被揭了老底,一肚子火气,霍元琪连忙打圆场:“世子爷酒量浅,马上又要去上差,王爷,国公爷,就由元琪代为敬酒罢。”
这场子才算圆了过去。
卫亲王脸色稍缓:“还是霍公子懂事,我这个儿子常年在山上,有些不通人情,二位千万别见怪。”
卫亲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凉国公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但心里的怒气是达到了顶点的。
孟长斜了眼霍元琪,认下了“酒量浅”三个字。
☆、第249章 是我 别怕
凉国公喝得酩酊大醉,回到书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声音满是关切:“国公爷怎么吃醉了?快吃些茶解解酒。”
凉国公迷迷糊糊吃了一盏茶,突然打个激灵:“灵儿?”
“国公爷不认识我了么?”王姨娘笑微微地说道,又递给他一盏茶。
凉国公不可思议道:“你的疯病好了?”
“什么疯病?”王姨娘疑惑地蹙眉。
凉国公摇摇沉重的头,仰脖子将茶水一饮而尽,王姨娘急得喊:“国公爷急什么呢,慢些喝!”
凉国公觉得自己做了场梦,梦醒来后,看见王姨娘坐在炕头上做针线,他闭了闭眼睛,睁开,人依旧没变。
“灵儿,你真的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我一直这样啊,国公爷,你怎么问些奇怪的问题?”王姨娘一边刺绣,一边温柔地说,“你要是还没酒醒,我就让厨房再送些醒酒汤过来。”
凉国公莫名其妙,觉得王姨娘跟换了个人似的,连忙踢上鞋子去唤人请大夫。
大夫询问了王姨娘一些事,又诊了脉,叹口气道:“病人受到重大打击,导致她刻意去忘掉一些不好的事,只记住了好的。以后调养着,慢慢开导,兴许能恢复记忆。切记,再勿受刺激,不然以后忘掉的事更多了。”
凉国公听了,神色一震,对王姨娘越发心疼了:“灵儿,你还记得我跟你之间的事么?”
王姨娘温柔笑道:“记得啊,国公爷跟我山盟海誓,说一生只喜欢我一个,只有我一个。”
这句话彻底把凉国公打垮了,王姨娘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姜明月踩下去,捧起自己的女儿姜宝珠,于是,他问了幕僚们后,知道西凉那边闹天悍,便请旨到西凉去看看,完全把府里姜明月的亲事丢下不管了,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头,名曰:关爱百姓。
姜老太君知道后,凉国公已经包袱款款,轻车简从,带着王姨娘去了边关!
把她气得哟,捂着心口半天没缓过来,跟郝嬷嬷直骂:“好歹他成亲,里里外外,连聘礼都是明月打理的,反过来,明月成亲,他这个当父亲的,竟然跑了!我怎么生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儿子,我对不起姜家老祖宗啊!”
郝嬷嬷连忙给她揉心口,一叠声地安慰:“边关情况紧急,国公爷也是无可奈何……”
姜老太君哪里听得进去,骂道:“肯定是王氏那狐媚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然,如海岂会单单带了她去!等她回来,看我不扒她的皮!”
此刻,宁王妃也在跟卫亲王抱怨:“这亲家公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人家是赶在儿女亲事上回来吃喜酒,他呢,偏偏赶在儿女亲事上出远门!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当爹的,这是不把我们卫亲王府放在眼里呀!”
“凉国公没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兴许是皇兄知道他的性子,索性把他弄出京城了,再说,上次他跟十五姨(宁芳夏)成亲,踏着冥币娶亲,闹了满城笑话,身上沾了晦气,走了反而更好。”卫亲王抿了口茶,不咸不淡地给出评价。
“王爷说的也是。”宁王妃掩了掩唇角。
凉国公自家打自家脸,给自己女儿没脸,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呢,就闹了笑话,以后看姜明月在她面前如何直起腰杆!
她本来为袁皇后插手孟长的亲事,把她这个继母视为无物而觉得气愤,今儿这事传来,当真是解气哪!
漪澜小筑外的兵丁撤去,瑞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姜宝珠。
姜宝珠阴郁数天的脸终于转为晴天,让关了很久的丫鬟婆子们出去打听消息,得知凉国公带着她姨娘去了边关,她差点没把嘴笑歪了,姜明月这次可是丢了个大脸。
关键时刻,还是王姨娘给力。
姜宝珠用完晚饭,来到宜人院,眉梢眼角尽是笑意,暗暗嘲讽,宁芳夏再美,也抵不上父亲与姨娘的情比金坚。
宁芳夏听见丫鬟通报,十分惊讶,奇怪地柔声问:“二姑娘这是?”
“母亲,”姜宝珠重重地唤了声,含着讽刺的意味,面上却很乖巧,“姐姐亲事匆忙,想来是赶不及绣很多嫁妆的,这是我近些天赶出来的,只是些帕子、络子的小玩意,还请母亲帮我转送给姐姐。”
“你有心了,大姑娘若是见了,定会十分开心。”宁芳夏笑容满面,让人接了东西,又命人上茶。
姜宝珠没坐多久便走了,她实在憋得太久了,迫不及待要在院子里逛一逛。
回到夜深,她才舍得回漪澜小筑。
这时,一个媳妇子突然走过来,恭敬道:“二姑娘,奴婢是王姨娘的人,姨娘走前交代,二姑娘但凡有需要,直管吩咐奴婢。”
“你是谁?”姜宝珠担心有诈,警惕地问道。
“奴婢是福旺家的。”
姜宝珠想起来了,这媳妇子的男人福旺是家生子,前些年在庄子上办错了差事,差点被凉国公打死,最后是王姨娘求情救了他,从此这两口子就死心塌地地跟随王姨娘,一直在外面帮王姨娘打理一家小小的嫁妆铺子,不过,她怎么会跑进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