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珠的马车后传来一片轰然大笑,姜宝珠脸颊上热热的,奈何她的脸经那一摔,不仅破了相,这会儿肿了起来,真真像个猪头脸。她哪敢下马车辩论,只能自己生闷气,眼中喷火,瞪着车帘子,恨不得目光透过车帘子烧死姜明月!
隔会儿,车帘子里就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中的哀怜令闻者心疼。
好像姜明月这个做嫡长姐的把庶妹挤兑哭了。
姜明月冷笑道:“妹妹,姨娘在地上躺了半天了,你要是真心疼她,就自己下来扶她罢,光哭有什么用?哭能把姨娘哭醒?她这么臭,又是个低贱的奴婢,我可不会脏自己的手扶她。”
又嫌弃地说道:“我那马车王姨娘也是坐过的,真真恶心死我了,来人,把马车给我扔到山下去!”
白英和翠云连忙收拾马车上女子的贴身物品,马车夫斩断缰绳,和几名侍卫合力把马车推到山下。
众人一阵唏嘘,姜大姑娘真是奢侈啊!但转而又想,这等果决的女子行事干脆利落,未尝不是活得潇洒,不禁又心生羡慕。
韩氏这时开口道:“二姑娘和王姨娘下次出行看看黄历罢,你们今儿怕是冲撞了太岁了,回去上两柱香拜拜就完了。月丫头,委屈你坐丫鬟的马车跟我回府了。”
未嫁的姑娘是娇客,韩氏作为当家主母是不可以让姜明月吃半点苦头的,所以她才会说得这般客气。
姜明月微笑道:“婶娘见外了。”
随即,韩氏和姜明月上了后面丫鬟的马车,韩氏命人找了个板子,要把王姨娘抬回府。
有个嘴长的婆子噗嗤笑道:“乡下过年杀猪,可不就是用木板子抬着、捆着么?”
姜宝珠咬牙切齿,见韩氏和姜明月果真不管王姨娘,只好命丫鬟把王姨娘抬到自己的马车上。从头到尾,她没下过一次马车。
虽然她鼻梁骨断了不能呼吸,但依旧掩着鼻子,一路忍受着难闻的骚味回府。
姜宝珠的忘恩负义便留在了世家夫人们的印象里做了跟什么时候做,那可是两回事。
……
凉国公今儿比平日早回府,脚步分外轻快,一进门就兴匆匆地问门房道:“王姨娘和二姑娘可曾回府了?”
门房答道:“已回府,不……过……”
话未说完,凉国公一阵风似地向凌烟阁冲,进入王姨娘的卧房开口就问:“灵儿,宁贵妃可属意我们珠丫头?”
室内无人回话,丫鬟八角跪在炕边哭。
凉国公眼皮一跳,撩开帘帐后心一紧,气冲冲地问道:“你们姨娘怎么了?”
王姨娘毫无生气地趴在炕上,双眼闭合,嘴唇苍白,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两抹黯淡的阴影。
像是死了一样。
凉国公不由自主地试了试王姨娘的鼻息,这才略安心。
八角哭着告状道:“国公爷要为我们姨娘和二姑娘做主啊!今儿二姑娘在风筝赛上拔得头筹,大姑娘的风筝骨架断了,硬是没能飞起来,谁知在秋千赛上,二姑娘的秋千脱了架子,二姑娘摔飞出去,摔得破了相!回来时,大姑娘强迫我们姨娘乘坐她的马车,姨娘坐的那部分竟然生生断了,姨娘从马车上摔下来,到现在都没醒呢!”
八角话里话外将矛头指向姜明月,虽然第一件事说的有些含糊,但凉国公就是能自动理解成,姜明月嫉妒姜宝珠出风头,使计害姜宝珠摔落秋千架。
凉国公唇角紧绷,忍着一腔怒火,关切询问王姨娘的伤势。
八角哭道:“姨娘摔到腰,车座断裂的木板尖子在后背划了两道血口子,再有……就是臀部也受了伤。”
从马车上摔下来时,王姨娘并没有摔倒腰,不然她哪能爬来爬去,她的腰是在疯狂沐浴时滑倒摔伤的。
凉国公心肝儿都是疼的,吩咐八角好生照看王姨娘,就怒气冲冲到寿安堂兴师问罪,王姨娘的雪背和丰臀是他最喜欢的,这一气非同小可,恨不得把姜明月剥皮拆骨了才好!
王姨娘睁开眼,八角擦了眼泪道:“姨娘,国公爷为姨娘出气去了。”
王姨娘扯了扯唇角,一张月貌花容皱成包子脸,痛苦地低吟一声说道:“我这倒是真摔了,浑身都疼呢。先拿茶来给我漱口,等国公爷把这口恶气给我出了,我再做计较。对了,王二麻那里你可交代好了?”
八角递上茶水,低声道:“姨娘放心,奴婢都交代好了的。”
王姨娘轻颔首,漱完口,依旧觉得有股子骚味从肺腑里散发出来,伏在炕头干呕不止。
她恨恨地捶了两把炕,姜明月,管你是人是妖,我一定要你消失在这个世上!
☆、第16章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姜明月,你给我出来!”凉国公一进寿安堂就怒气冲冲地厉声喝道,未让丫鬟通报就闯进寿安堂正堂。
和韩氏、姜明月说笑的姜老太君笑容一顿,苍眉蹙起,冷讽热嘲道:“你眼里越发没我这个老婆子了,寿安堂也是容你大呼小叫的地方?”
凉国公指着姜明月,横眉怒目道:“老太君,姜明月这个蛇蝎女,做错了事,竟然没有半点悔过之心!我今儿就要动家法,否则她狗胆包天,哪天连弑父的事都敢做了!”
姜老太君脸一沉,阴郁地瞪着凉国公,正要斥骂,只听姜明月掩袖呵呵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凉国公的脸一下子绿了,气鼓鼓责问道:“你笑什么?”
姜明月笑眯眯地转向姜老太君道:“老太君那日还说给我开眼界,今儿我算是长了见识了,父亲骂女儿是狗胆,女儿是狗,那父亲是什么?老太君,孙女纯粹觉得好笑,可没拐着弯儿骂您啊!”
那么,拐着弯骂姜老太君的就是凉国公。
韩氏扭头,肩膀轻轻颤动,忍笑忍得面红耳赤,急忙告退。
姜老太君指尖颤抖地指着凉国公,气极反笑:“你倒是好,连生你的娘都骂上了!嗨,是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哪儿是我生的,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凉国公为姜明月与姜老太君起过多次口角,早被骂成厚脸皮了,娘骂儿子是天经地义,他虽然不高心,但不能忤逆母亲,也就忍下了。
可是,女儿拐着弯骂他,他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蹿,指着姜明月叱道:“你个心肠恶毒的,成日家搬弄口舌,翻了天了你!我早晚打死你!你莫转移话题,我问你,你为什么害你妹妹,为什么害你王姨娘?”
姜明月挽着姜老太君的胳膊,漫不经心地翻着花样册子,悠闲自在,当凉国公是在放屁!
前世她无数次被凉国公责骂,心里已千疮百孔,后来姜老太君过世,她在嫁给霍元琪之前,凉国公的责骂升级为责打。
那薄弱的父女之情经过“千锤百炼”,断得连渣都没剩下。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凉国公气得浑身发抖,要是身上戴了佩剑,他准会拔剑杀了这个目中无父的恶毒女儿!
姜明月摁了下欲开口的姜老太君,慢悠悠地抬起头,狐疑地说道:“我真是怀疑,父亲您在军中是怎么服众的?您如此偏听偏信,怕是身边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罢?父亲啊,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姜老太君竟跟着点头,那王姨娘可不就是小人。
“反了,反了!”凉国公怒红了眼,玉冠上的金丝乱颤,“女儿教训老子,你……”
“唉,父亲,您能不能换个词,女儿可不是‘反了’,老话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女儿不是在教训您,是在谏言,是对您好啊!”对比凉国公的激动,姜明月就显得镇定多了,淡淡道,“您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害了妹妹和王姨娘,您听的只是王姨娘的一面之词罢了,何尝查问过事实真相?如果我也说,今儿王姨娘处处跟凉国公府作对,什么下作干什么!她是您的小妾不出门,咱们这些人,包括您和二叔都是要出门的男人,她可半分没为您着想。”
顿了下,姜明月期待地望定凉国公:“父亲,您会怒气冲冲地骂王姨娘是不要脸的贱人么?”
“闭嘴!”凉国公怒发冲冠,狠狠一拍雕花桌案,说道,“谁教你骂脏话的!”
姜明月乖乖闭嘴,缩了下脖子,也收回期待。
姜老太君些许不赞同地捏了下她的手,姜明月调皮地眨眨眼。
凉国公被忽略得彻底,转身大跨步出去:“好,我今儿就让你死个明白!”
姜明月冲姜老太君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太君莫怪,我太生气了,那王姨娘要害我性命,我才忍不住骂她一句贱人。”
姜老太君溺爱地刮她鼻子尖,说道:“骂就骂了,只是你莫跟她动气,伤了自己,她可是如了意。”
姜明月连连应诺,找来九连环,和姜老太君研究怎么解死扣,去净房时,压低声音问道:“端姑姑,可办妥了?”
“姑娘安心就是,老婆子旁的不成,威胁恐吓不过是小菜一碟。王二麻除非不想要他儿子了,不然他直管拒不认罪。不过,姑娘如何知道他跟那寡妇屈三媳妇有个私生子的?”端姑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