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不能的。据闻广安侯府如今围墙上竖满了铁刺,福安院子里也养了两只狼犬。”
阿茶一愣,惊奇道:“莫非阿九去翻人家的墙了?”
凌珣不疾不徐道:“叫永宁长公主逮着揍了一顿,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阿茶目露同情,可不知怎么的又十分想笑,刚想说什么,阮府已经到了。
崔氏已经穿戴打扮好立在门口,她身上的衣裳是阮庭舟亲自为她选的,温和大气的颜色,富贵福寿的图案,低调但不失礼,衬得虽然面容平凡,但神色和乐的老太太越发精神慈祥了几分。
崔氏身边站着难得换下了大红衣裳的月牙,少女正挽着老太太的手不知在说什么,一老一少皆面带笑意,十分亲近的模样。
月牙早上去了老永安侯的药堂,下午因要去文远侯府赴宴,便与老爷子告了假。她平日里最爱红装,然红衣灼灼太过夺目,容易抢去旁人的风头,因此换上了一件水绿色的缠枝百花裙,配上碧玉耳坠与藤花发簪,虽没了往常那种摄人心魄的夺目之美,却又显出了另一种不同的蓬勃之气来。
阿茶看着无论何时何地浑身都洋溢着勃勃生机,叫人看着便觉得精神百倍的姐姐,又看看慈祥温和得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土地老奶奶一般的姥姥,水亮的杏眸一下子弯了起来。
只是或许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贵族宴会,心里有些没底儿,月牙面上虽笑着,眼角眉梢却带上了几分紧张,崔氏亦然。阿茶心下微动,也不下车,身子往车窗边儿一倚便低声嬉笑道:“两位美人这是要去往何处呀?若不嫌弃,不妨上到我的车上来,叫我载你们一程呀?”
月牙心中的紧张叫这话一下子打散了,她看着身穿牡丹色七彩织锦绣金边散花裙,头戴红玛瑙金珠宝石胜,描了眉眼,薄施了脂粉,越发显得清艳娇美,又带着从前没有的华贵之气的阿茶,暗道今日的宴会是她妹妹在这京中贵族圈里站稳脚跟的最好机会,自己可不能给她丢脸。
她发过誓要保护她的。
这么想着,心里便沉静了下来,她一边扶崔氏上马车,一边笑道:“好你个小丫头,竟连姥姥与我都敢调戏,看我不拧你的嘴!”
“可不是,该拧!”崔氏坐下之后也笑着帮腔道,只是怕两个小丫头真的闹起来,又摇头笑了,“不过现下不行,会弄乱衣裳,先攒着!”
“哈哈,姥姥说的是,攒着!”
作为文远侯府的女婿,阮庭舟自然也是不能不去的,凌珣见岳父似要骑马,便也下了马车翻身上马,二人策马走在前方。
听着身后马车里的欢声笑语,翁婿俩眉眼间是如出一辙的柔软。
***
文远侯自那日得知女儿已经不在世的消息后身子便有些不好,后来得儿女相劝,又想到凌珣如今艰难的处境,这才重新振作了起来——晴儿他已经来不及补偿,阿茶是她唯一的孩子,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住她!
因此文远侯早早地便带着众位儿孙等在了门口——阿茶贵为王妃,他这么做倒没什么,若换做是寻常身份的外孙女,他身为长辈这般带着全家人隆重相迎,必然会叫人说闲话。
一下车就对上了文远侯慈祥温和又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睛,阿茶心中有些复杂,她其实至今仍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文远侯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与她温声招呼道:“先进屋吧孩子。”
他笑得竟有几分讨好,阿茶瞧着心头蓦地一酸,生出了几分不忍。
“走吧。”一旁亲自扶她下车的凌珣这时捏了捏她的掌心给予安抚,阿茶回神,终是暗暗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来。
“好,您……您请。”
文远侯一下子便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来。
这时时候还早,文远侯府邀请的客人们还没有来,众人迎着阿茶一家去了大堂——宴会开始之前,自家人总要先熟悉一下的,否则一会儿如何对外人介绍呢?
“这位可就是崔老夫人?”一落座,文远侯就目含感激地看向了崔氏。
崔氏从前只是个平凡的妇人,哪里见识过这般富丽的府邸,见到过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呢?虽说阿茶和阮庭舟都已经私下帮她做了心理建设,然叫文远侯这么一看,老太太还是忍不住紧张了,只是她更在意外孙女的面子,便强自掐着手心挤出笑容行礼道:“是,民妇崔氏拜见侯爷。”
“快快请起!该是我向老夫人行礼道谢才是!”文远侯没有受崔氏的礼,而是反过来与她行礼道,“若非老夫人仁慈,小女早已……齐兆在这里多谢您,您的大恩我定永世铭记,绝不敢忘。”
“这,侯爷言重了!”崔氏叫他的郑重吓了一跳。
“老夫人心善救了妹妹,又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后来更是为她寻了好夫婿,叫她留下阿茶这样好的孩子来,此等大恩,我们兄妹也该认真谢过,还请您千万莫要推辞。”文远侯世子这时也带着弟弟齐二爷与妹妹英王妃向崔氏行礼谢道。
找到小妹是母亲的遗愿,如今他们终于对她有所交代了。
待谢过崔氏之后,文远侯又正式认下了阮庭舟这个女婿。因知道了阮庭舟当年迎娶关氏的内情,明白了他对女儿的情深不悔,老爷子心中十分感激,完全没有看其他几位女婿时的不顺眼,反倒是大为赞赏,一副亲儿子都要靠边站的模样。
阿茶看在眼中,竟觉得这老爷子有几分可爱。正好这时轮到她上前见礼了,小姑娘顿了顿,最终还是在文远侯充满希冀的眼神中叫了一声“外祖父”。
“诶!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看着眼角泛红,几乎又要落下老泪来的文远侯,阿茶心中又是一酸,随即心中不知为何便生出了几抹释然来。
她没有资格代替母亲和祖母原谅他,却也没办法帮着她们去恨他。她想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叫自己后悔吧?
“我听闻你小名唤作阿茶?” 这时一旁那个打扮极为华贵的中年美妇人说话了,她冲阿茶招招手,待阿茶走到跟前,便将手上一对成色极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勾金镂空碧玉手镯褪下来戴到她手上,眼神柔和地说道,“往后姨母也这样叫你可好?”
这便是阿茶的姨母英王妃了。
英王妃四十几岁的年纪,面容生得与阿茶有几分相似,只是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王妃,气势上更为华贵沉稳一些,她神色很是温柔,此刻眼中微微含泪,显然心中并不平静。文远侯夫人走的时候英王妃也已经七岁,是懂事的年纪了,加上自幼在母亲膝下长大,母女关系极为亲密,因此这么多年来对母亲的死和妹妹的失踪一直不能释怀。如今见到容貌与母亲像极了的阿茶,自是心中感怀激动。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七八岁,气质端肃,面带威严的美貌姑娘,只是与英王妃的亲切不同,那姑娘却是面色淡淡地看着阿茶,眸中隐含冷意。
阿茶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与英王妃应了一声,暗地里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若她猜的没错,这位姑娘应该是英王妃的小女儿,她的表姐明华郡主,可她们今日之前素未谋面,她为何要这般看着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章感觉不好,又重写了
☆、第134章
阿茶不知道明华郡主为何不喜自己,虽心中有些疑惑,此刻却也没有太多探究的心思,与众人挨个见过礼,又收了一大堆贵重的见面礼之后,便随文远侯府的两位夫人,即她的大舅母二舅母一起,带着一众女眷往内院去了。
大周朝的男女之防没有那么重,但像今日这等正式的宴会,男女客人还是分坐两院的——男客在外院,由男主人招待;女客在内院,由女主人陪坐,然两院之间并不会刻意分隔开来,客人们吃完酒宴之后若是想要四处逛一逛也是无妨的。期间若是男女客人碰见,也只做寻常见礼便好,并不是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这时客人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宴席已经摆好,众人挨个落座,世子夫人也笑着与在场各位介绍起阿茶的身份来。
有了骁王府与文远侯府做依仗,大多数人看向阿茶的目光表面看来都是十分善意甚至带着讨好的。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偶尔也有那么几个人眼含轻视,面带鄙夷,然阿茶并不在意,她又不是银子,能叫这世上人人都喜欢,且这些人与她并不相识,她们的喜恶并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她又何必为之烦忧呢?
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脆利明亮的笑声:“大家都已经到了?看来我竟是来得晚了些,还望主家莫怪呀!”
阿茶回头便看见了一个打扮极为华贵,气场十分强大的中年美妇人。她应是三十七八的年纪,然保养得当,身材玲珑,瞧着竟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
看着她身边的顾花桐,听着众人的行礼声,阿茶便知道这就是在宗室中十分有地位的永宁长公主了。
文远侯府声名显赫,且府中儿孙多有出息,乃是京中第一等的权贵人家,因此这日送礼上门的客人实在是不少,只是阿茶没想到,永宁长公主竟也带着顾花桐来赴宴了。传闻中她不是不大喜欢参加宴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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