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成片的树没了,倾泻的瀑布没了,清澈的水潭也不见了。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大朵大朵的芍药,差不多每一朵都有一尺多高,各色芍药肆意绽放在湛蓝如洗的天幕之下,美轮美奂,芳香扑鼻。
秦艽望着这片突然出现的花海,有些懵,想试试捏自己一把会不会疼,垂眸却愣住了。
她身上的袍子,不知何时换成了绣满芍药的红罗裙,看上去,很像女子出嫁时穿的嫁衣。
正当她瞪着眼睛研究身上的衣裙时,一只蓝色的凤尾蝶扇着翅膀慢慢悠悠的停在了她的胳膊上。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不停的呼喊。
“小晚……小晚……小晚……”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清晰的让她心底一颤,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转身的刹那,胳膊上的凤尾蝶受到惊吓,振翅飞向了透蓝的天幕。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
身后的人穿着月白常服,墨发用玉冠束在头顶,面容白皙,墨瞳幽深,唇色绯然,一如既往的清冷。
看了他片刻,秦艽唇角一勾,笑了。
钟衍好像永远不会变,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即便是在梦里,他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唯一改变的,大概是如今她与他之间,终于隔了千山万水。
从前拼了命的想留在他身边,如今却只要想到自己已经远离他,便很开心。真是件讽刺的事情。
想着,秦艽唇边笑意更甚,只觉得连这片无边无际的芍药花海都娇美了许多。
然她转眸再次看向对面之人时,却蓦地愣住了。
钟衍他……竟然在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以前她每天都在想方设法逗他笑,她喜欢他笑,喜欢看眉眼弯弯唇角上扬的他。
瞧见勾唇轻笑的他,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他笑了……
久到看着此刻的他,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公子……醒醒……”
秦艽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竹青色的帐顶,有些发怔。
茯苓见他醒了,伸手扶他起来,道:“睡的倒是快,还说回来要炒薯蓣给我吃呢!”
果然是梦……秦艽揉了揉眉心,抬眸看见瘪着嘴的茯苓,咧唇笑道:“我炒的你们敢吃吗?”
想起自家公子的炒菜的水平,茯苓立即摇头,“不敢。”
秦艽瞥了眼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的茯苓,又看向了正在布置碗筷的白芷。
白芷冲着他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道:“不敢。”
秦艽哼了一声,“你们今晚俩不用吃了。”说着,他脑袋一扬,坐到桌边大快朵颐了起来。
茯苓和白芷相视一笑,并不在意他的话,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吃了起来。
“公子,方才茯苓在潭中抓了条鱼。”
秦艽执着筷子的手一顿,继而抬眸恶狠狠地瞪着茯苓,“说!为什么要趁着本公子睡觉时杀生!”
茯苓咬着筷子笑道:“公子且宽心,还没杀呢。”
秦艽夹了一块薯蓣塞到口中,咽下去后才问道:“那你抓了作甚?”
茯苓朝白芷挤了挤眼睛,白芷会意,淡淡说道:“吃前再杀,今晚杀了就不新鲜了。”
“是啊,公子可不能吃不新鲜的鱼。”茯苓笑着附和。
秦艽瞪着她们,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不吃鱼!”
白芷放下碗筷将他手边的茶盏沏满,道:“那怎么行,公子身子不好,要多吃鱼补补才行。”
秦艽闻言,握着筷子横在自己脖颈边,大义凛然地说道:“你们再逼我,我就自刎给你们看!”
他一语方出,茯苓立刻放下碗筷,抬手捂住双眼,笑道:“你刎吧,我们不看。”
白芷看着茯苓,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嘿!反了你了!”秦艽将手中的筷子一扔,当即便站起身,朝茯苓伸出双臂作势要掐她。
茯苓躲过她的魔爪,笑着站起身边跑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你要有肚量,不能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本公子就喜欢欺负你这种小女子!”秦艽捋了捋袖子,摩拳擦掌追了上去。
夜色渐深,木屋中的笑声一直未曾间断过。
吃完后秦艽和茯苓二人一前一后追赶着跑了出来,一出门就听到了不远处瀑布倾泻而下的声音,抬眼就能瞧见漫天闪烁的星辰。
他们三人两月前本是来逍遥涧游玩的,谁知当夜被大雨困在了山中,几个人摸索着寻到了这个木屋,在里头住了一晚,清晨出门瞧见天幕上挂着的七色彩虹后,秦艽便不想离开了。
他们所在的木屋依山傍水,隐蔽安静,住在这儿没人打扰,无拘无束,当真快活极了。
秦艽眯眼听着耳边哗啦哗啦的水声,惬意的舒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他真是太喜欢了。
茯苓仰头瞧着漫天的星星,皱成一团的脸也缓缓舒展开来了,“公子啊,都说姜国的山水好,可我觉着,这逍遥涧便已极好了。”
秦艽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树下折了根树枝,拿在手中比划了两下,回身向前一挥,边练招式边说道:“楚国的白雪,陈国的桃林,南国的红豆和姜国的山水,还有北岑的草原,待我们踏遍五国一一赏过这些美景,彼时你便能知晓,到底是姜国的山水妙,还是这逍遥涧好了。”
衣衫飞扬,一招一式皆利落潇洒,此刻的秦艽,极像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练了片刻后,他停下来挑眉看向了茯苓,“来,和我过几招,让我瞧瞧前两天教你的招式你练的如何了。”
茯苓两眼放光的点了点头,也去寻树枝了。
收拾完的白芷才走到门口,就听得外头秦艽在扯着嗓子喊:“阿芷,那日我教你的曲子弹会了吧?将长相思搬出来,弹给我听听。”
“好的,知道了。”白芷冲着门口喊了一声,转身去搬长相思了。
泠泠琴音伴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其间还有鸟鸣虫声,在深山之中一点儿都不显得冷清。
待白芷一曲终了,那厢的茯苓也被秦艽折腾的双腿直打颤了,见琴音终于停歇,茯苓哀呼一声扔下树枝就地便坐了下去。
白芷连忙走过去将她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给她倒了杯水,笑道:“我们俩不应该叫公子做公子,应该唤公子师父的。”
茯苓接过杯子灌了口水,也笑了,“公子太懒,也就兴起时指点指点我们,你要认他做师父,他决计不肯。”
秦艽点点头,“对!”
白芷瞧见秦艽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公子,你那山河图都绣了一个多月了,何时才能绣好啊?”
山河图——那本是她打算要送给陈国皇帝卫廖的生辰贺礼。
卫爷爷虽是陈国皇帝,但对他极好。从前他一直想不通为何,直到前段时间见到桐姨后他才知晓,原来北岑的二王子,那个为他娘亲而死的宇文川,是卫爷爷的亲外孙。
宇文川是北岑的二王子,本应一生高贵受尽荣宠,但其实他自出生起,便被弃如敝屣。被自己的母亲弃,被自己的兄长弃。
卫爷爷怜他所受不公与苦难,最是宠他。然他虽是宇文川的亲外公,中间终究隔着两个国家,是以对于宇文川,他有心,却无力。
宇文川被他母亲和兄长送来楚国做质子一事,卫爷爷起初并不知晓,得到消息后震怒至极,却也无法立刻接回他,只能暗地里为他筹谋,可他苦心孤诣筹谋了多年,眼看便要成了,宇文川却没能等到他将他接回陈国的那一天。
自卫爷爷知晓他是苏畅的女儿后,便一直待他极好。
以前他去陈国,卫爷爷总嫌他野,不像个相府千金,每次见到他都要碎碎念。本想着亲手绣幅山河图送他当贺礼,哪知陈楚两国会开战。
可是陈国为什么要联合北岑攻打楚国呢?难道是因为宇文川死在楚国一事?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秦艽扔了手中的树枝,坐在茯苓旁边,掩面说道:“不急,反正今年卫爷爷的寿辰是没法儿去了。”
“没准儿,”茯苓边揉胳膊边说道:“兴许过几天就停战了呢?”
白芷点头:“是啊,陈国和咱们楚国原也没什么仇怨吧?”
秦艽托腮望着群星闪烁的夜空,没有开口。
夜风轻抚,山间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很是舒服,清淡的月光映射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水中倒映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和环绕在水潭四周的绿树。
秦艽低下头,眯了眯眼,陈楚两国,真的没有什么仇怨吗?
第六十九章 将离
从山水交相辉映的逍遥涧到漫无边际的芍药花海,不过转身之瞬。只不过这一次的芍药,和以往那些五彩缤纷娇艳欲滴的芍药都不一样。
这一次满目可见的,皆是白芍药。
无边无际的白芍药,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一尺厚的雪,在日光映射下,白的有些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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