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平向来急宇文修之急,痛宇文修之痛,听了睿郡王妃谋害他们母子的全过程,又岂能不同仇敌忾的,早巴不得睿郡王这一声了,立刻大声应了“是”,便大步往外走去。
“慢着!”却才走出几步,便被一个冷冷的声音给叫住了,周四平循声一看,说话之人不是别个,却是睿郡王妃,她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畏缩与慌乱,有的满是视死如归后的从容与淡定。
周四平眸色一冷,抬脚便继续往外走,连王爷的话,他都是见他家爷在场,形式又于他家爷有利,才听这一次的,这个女人以为她是谁,也配命令他?!
睿郡王妃已看向睿郡王勾唇道:“王爷想知道当日我都与那贱人说了什么,何必问高嬷嬷,问我不就可以了吗?不但我与她说了什么,我可以告诉王爷,其他王爷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不亲眼看一看你是如何痛苦如何后悔的,我如何能甘心?我死不能瞑目啊我!”
说完不待目眦尽裂的睿郡王说话,已顾自继续道:“当日我在醉仙楼的雅间里见到唐氏后,唐氏根本没想到是我,我才一转过身对上她,她便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口里失声叫着‘是你,杨雨薇!怎么会是你?!’,慌张得话都抖不利索了,哪还有半分素日的端庄优雅,可见素日她都是装出来的,一遇事立马就露馅儿了……”
杨氏见唐氏慌乱得摇摇欲坠,心里已知道自己赢了五分了,面上却半分得意也不表露出来,只是仪态从容,面带羞愧的上前屈膝给唐氏行礼,轻声的喊着“姐姐”。
唐氏冷笑:“我们唐家这一辈里,就只三个女儿,我居最小,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杨小姐可别胡乱攀亲的好,我如今是堂堂郡王府的世子妃,我这个亲,杨小姐也攀不起!”虽极力保持着淡定优雅,惨白一片的脸上的慌乱狼狈之色,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杨氏心里冷笑着,缓缓跪到了唐氏膝下,表情恭谦又卑微,眼神躲闪又羞愧,低声说道:“姐姐,承蒙上天安排,我得幸与姐姐比邻而居一段时间,我的脾气姐姐多少也知道几分,自问虽从来不傲气,却也有一番傲骨,原本是做不出那等没脸没皮之事的,谁知道造化弄人,偏遇上了姐夫……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姐夫,只当是自己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良人,等终于知道时,大错已经铸成,我也无话可说,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的,若姐姐同意我进门,我定当忘却前缘,以后一心一意的服侍姐姐……我真的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怪只怪造化弄人,只求姐姐成全……”
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唐氏却是气极反笑:“我要是不同意呢?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愿意做对方的外室,放着好好儿的正妻不做,非要这般自甘堕落,我是绝不会与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共住一个屋檐下,绝不可能同意你进门的!”
杨氏也笑,笑容里却带上了一抹自嘲与绝望,缓缓说道:“那就请姐姐赏我三尺白绫罢!”
“你这是在威胁我,以为我不敢赏你白绫?”唐氏气得浑身乱颤,本就惨白的脸越发惨白如纸,自腰间扯下汗巾,便扔到了杨氏面前,“白绫赏你了,你还等什么?”
杨氏恨得咬牙,依言捡起白绫,说了一句:“多谢姐姐”,就起身往外走去。
急得高嬷嬷忙一把拉住了,跪到了唐氏面前,哽声说道:“世子妃,求您就饶了我们小姐罢,她早已是王爷的人,腹中也已有王爷的骨肉了……不然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何以梳的却是妇人头,世子妃,一开始我们小姐真不知道那是王爷,若是知道,她就是再动心,她也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的,等她知道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了,世子妃,没有我们小姐,也会有别人的,至少我们小姐对您绝无半点坏心,求您就成全了她罢……”
见自己说了一大通,唐氏都不为所动,高嬷嬷到底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小姐,我就说我们不该瞒着王爷先来找世子妃,该万事都听王爷安排的,王爷那样尊贵的人儿,自然是一言九鼎,答应了您的事,就绝不会反悔,答应了待您生下小主子后,会风风光光的迎您进门,就一定会做到,可您偏要说什么对不起世子妃,若不能先求得她的原谅,您寝食难安,非要瞒着王爷走这一趟,如今可好了,世子妃赏了您白绫,让您一尸两命,您就算不看自己,也要看腹中的小主子啊……何况这世上不善妒的妇人,又有几个,那几分昔日的交情,又值当什么……”
唐氏自然一进门就看见了杨氏的妇人头,她的高髻梳得那般明显,上面的凤钗即使在幽暗的里间,也难掩熠熠的光芒,她就是想不看到也难。
本以为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的,没想到这么快便不行了,不但大人没法再刻意忽视,甚至腹中还添了一个孩子,如今杨雨薇看起来是还没有显怀,可既能确定有孕,至少也有两三个月了,她如今是怀孕八个月……也就是说,她的夫君,是在她辛辛苦苦替他孕育孩子时,与她昔日的姐妹一起背叛了她的!
唐氏心痛如绞,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一刻也再在里间待不下去了,蓦地起身扔下一句:“要死就快点,反正我是死也不会同意你进门的!”便拂袖而去了……
“谁知道她能那么蠢,不过被丫鬟随便挑拨两句,再听到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对我是王爷的外室之事深信不疑呢,所以她还真不是我害死的,而是被自己蠢死的,与我何干,我根本就是无辜的好吗?我原本还以为,这只是第一步,之后我还得费一番周折,不想她自己蠢死了不算,还累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儿子,生来便背上了‘鬼之子’的名声,这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吗?”
睿郡王妃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就她这样的,也就是命好,否则别说当世子妃了,早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她根本就配不上王爷,更不配做堂堂王妃,我替王爷收拾了这样一个蠢老婆,王爷该感激我才是,何必总是摆出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你若真的深情款款,也不会在她尸骨未寒之时,将她挣命生下来的孩子,给送去庄子上不闻不问了,可见你不是真的深情,只不过是潜意识里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罢了,你最爱的,永远都是你自己……啊……”
话没说完,得意的笑便随着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戛然而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吃痛后本能的惨叫。
睿郡王半蹲在睿郡王妃面前,脸阴得能滴出水来,单手托着她的脸,指尖冰冷,全无一点暖意,眼神更是阴戾得瘆人,看得睿郡王妃冷汗涔涔,挣扎着直往后退,方才的勇敢与视死如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睿郡王却不作声,而是抬起她的脸,冷冷的凝视了片刻,然后方忽然发力,左右开弓的连扇了睿郡王妃十几记耳光。
直打得睿郡王妃鼻间和嘴里都有血流出了,眼前也是金星乱迸,脑中又酸又涨,耳朵嗡嗡作响,方喘着气停了下来:“你这个贱人,毒妇,本王真是瞎了眼,当年才会被你蒙蔽,还一蒙蔽就是这么多年,贱人,本王不将你随时万段,本王誓不为人!”
说着,余光看见旁边桌子上的茶盅,抓起便向睿郡王妃砸去,睿郡王妃躲闪不及,被正正砸中了额头,立时觉得脑袋有千百斤重的,根本抬不起来,唯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在前襟上,手背上,衣袖上。
她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才看清楚那是自己的血,那么多的血,从额头不住的往下落,疼痛也随即传了过来,锥心一般。
她忍不住呜咽起来,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垂死也要挣扎一番:“王爷可不是瞎了眼吗,连到底谁是珍珠,谁是鱼目都分不清,把个死人当宝,日日活生生陪伴你的人,反倒当脚底泥般,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果然活人永远都斗不过死人?只可惜,唐冰月终究还是死了,就算永远活在你心中,她也还是早早死了,活到现在的人恰是我这个你口中的毒妇!王爷,你是不是很痛心?看你这么痛心,我可真是太痛快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活在不平不甘里,再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痛快过,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憋屈自己,别想痛快了,没想到终究这一刻终究还是让我等到了!”
一席话,说得才发泄了一通的睿郡王再次大怒,目光如剑的瞪着睿郡王妃,恨不能在她的身体上剜出几个洞来:“贱人,本王现在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扑上前死死掐住了睿郡王妃的脖子,很快便掐得她满脸通红,双眼翻白起来,没了动弹的力气。
宇文信看至这里,虽知道母亲这次是在劫难逃了,连他听了当年的事,都为她的偏执与处心积虑感到害怕与恐惧,那种喜欢一个人,就不择手段一定要得到对方的所谓“深爱”,哪个男人能不由衷害怕,避如蛇蝎的?
所以睿郡王打骂睿郡王妃时,他一直强忍着没有替她求情,总得让父王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也总得让母妃为自己当年做过的错事,受到应得的惩罚,付出应有的代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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