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赢忽然怪笑了几声,缓缓道:“经过我允许了吗?”
他话音刚落,顾熙月顿时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整件事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是彻底的出了问题。她之前只考虑过,自己如果当下离开赤赢,有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离开的问题,也不是她能不能离开的问题,而是眼前这个人准不准许的问题。
如果他不允许,凭他能在被射了两箭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去抓兔子的本事,她是想逃都逃不了。
顾熙月忽然之间没了动力,垂头丧气,揪着手指,憋着哭声问他:“你都这样了,就不能放我离开吗?”
“你都是我碗里的肉了,岂有丢回去的道理?”赤赢把那些啃剩下的骨头规整好,然后起身丢到了洞外面,又走了回来,意味深长地说:“我只会扔掉吃剩下的骨头。”
那一刻,顾熙月抬头仰望着他,眼里充满了绝望。
赤赢并没有坐下了,而是叫了顾熙月一起出了山洞。
这时候太阳升得高高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不知道赤赢要带她去哪,只能盲目的跟着他走。没走两步,她就看见了那匹叫做“四蹄”的马。顾熙月不懂马,但凭着昨晚四蹄驮着赤赢和她逃出蛮匪追兵之手,就肯定四蹄肯定是算的上是一匹好马。四蹄的体型很健硕,皮毛发亮,色泽匀称,与人高马大的赤赢竟然是十分匹配。
走过四蹄不远处,顾熙月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再一转弯,她就看见了一条小溪,只有浅浅的一层,但确实是清亮干净的溪水。她欢快的跑了过去,捧着水玩了半天,清爽凉快。
赤赢紧跟着和她走到溪边,拿出两个水囊,扔到她怀里:“灌满了。”
这两个水囊,其中有一个是顾熙月逃跑时带出来的,另一个她没见过,应该是赤赢自己的。她撅着小声反抗:“你自己怎么不装水?”
赤赢大言不惭:“我伤口疼。”
顾熙月跺脚表示愤怒,闷着头蹲着去溪水里装水。
一只水囊很快的装满,她扣好塞子,又把另一只水囊放进水里。这期间,赤赢一直站在她身边,四处张望,好像在警惕什么。
顾熙月不解的问他,赤赢一边张望,一边跟她说话:“林子的水源是动物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我担心这时会有其它的动物过来,占了它们的地盘,激怒它们,会很麻烦的。”
一听赤赢这么说,顾熙月再也不敢玩了,迅速的把另一只水囊装满,拉着赤赢就要往回跑。赤赢的腿上有伤,动作很慢,顾熙月又害怕又焦急,恨不得能扛着赤赢跑回洞中。
赤赢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们已经离开水边了,没危险了。”
不过,已经被吓破胆的顾熙月却不敢放松心情,水边有动物,证明林子里也有动物,谁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占了人家的地盘,激怒了麻烦的家伙可不好办。
终于回来山洞,顾熙月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这个洞不算宽,也不规则,是山体之间的夹缝,但对于顾熙月来说却是最安全的避难所。她现在恨不得在洞口堆上石头,把这个洞弄得越隐蔽越好。
赤赢回来后,默不作声的就趴在了昨晚他趴着的地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洞中的火堆早就被赤赢熄灭了,此刻外面正是正午,温度还好,并不冷。顾熙月身上穿的又是之前在蛮匪营地换上的毛皮长袍长裤,很适合这种天气。不过,不知道受了伤的赤赢会不会觉得冷,她能从赤赢撕裂的衣服裤子看见包扎他伤口的布条。她发现,现在的赤赢很虚弱,络腮胡子挡着脸看不清他的皮肤颜色,但从他冒汗的额头知道,他现在一定非常不好受。
顾熙月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顿时就收回了手。
赤赢他,发热了。
☆、第08章 不要害怕
最让顾熙月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赤赢他因为伤口的问题,发热了。
他的额头烫的厉害,顾熙月从未照顾过病人,以往在家里,所谓的在父母长辈们面前的侍疾,都是丫鬟忙前忙后,她不过是在旁边陪着长辈聊聊天,嘘寒问暖一番。父母长辈又不愿小辈在身边,以免过了病气,所以她每日也不过只呆一会儿就被赶走了,哪里知道怎么去照顾一个病人啊?!
眼看着赤赢发热状况越来越严重,顾熙月手足无所急的直转圈。她忽然想到早上赤赢带回的那几片毫无味道的叶子,慌乱中找到了剩下的两片,其中一片,她撕成了一小块一块,直接往赤赢嘴里塞。好在他似乎还有些意识,很配合她吃完了一整片。
顾熙月又拎着剩下的那一片,跑出了山洞,在四蹄的周围一边寻找一边对比,想要找到更多的这种叶子。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拴着四蹄不远处,她还真发现了几株。对比了几次,确定了没有问题,她才摘了下来,拼命的往洞里跑。
折腾到太阳快落山了,赤赢的发热状况终于有了好转,他意识已经开始清醒了,甚至很有理智的出声安慰顾熙月,告诉她不要怕,他没事,很快就好了。
顾熙月一下子就哭了,她不知道赤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确实很好,连发热晕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还不忘记安慰她。她坐在赤赢身侧,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想起在京城顾家的时候,那时候她是家中的嫡长女,是天之骄女,有家势,有美貌,有才名,甚至连太子都有意迎娶她为正妻。但是后来,她从小就宠爱的嫡亲妹妹,竟然为了太子妃之位,陷害她与男人私相授受。家中的人,从祖父母到父亲母亲看着她都是满脸的失望,甚至连事情真相都没有查清,就定了她的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两个贴身丫鬟被活活杖毙,她哭着求着,却没有能力去她们,甚至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祖母下令,让贴身嬷嬷带着绳子勒死她,以示她的清白,以证顾家的清白。
绳子勒住她脖子时,她喘不上气来,拼命地挣扎哭着求着,可是没人理会,甚至连她的母亲都没有出面阻止。没有人听她一声辩解,没有人问过她是否害怕,她的眼泪、她的求饶、她的挣扎,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甚至那个时候全家都盼着她快点死,只有她以死明志,以证清白,她的妹妹顾欢月才不会受她累了名节,错失太子妃之位,他们顾家,才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岳家。
她知道,最后救了她的人,是太子赵承安。是他求了皇上的圣旨,迎娶顾欢月为太子妃,才断了顾家要逼死她以证清白的念头。她也知道,赵承安大概还是很喜欢她的,但他更喜欢的还是更喜欢顾家权势,更喜欢他的江山大业。在他的眼里,娶顾熙月和娶顾欢月并没有区别。
不过,她还是感激赵承安的,她知道赵承安是有意救她的。如果没有他当时的果断请旨,稳住了顾家人的心思,她顾熙月早就在那条绳子下变成了孤魂野鬼。赵承安是她的恩人,只是从那之后,他们再未见过,她还欠他一声谢谢。
她死里逃生之后,已经是顾家没有用的废棋,是顾家抹不去的污点。她在顾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前的风光不再,甚至连她的亲生母亲都有意的回避着她。她的母亲很忙,忙着给即将成为太子妃的顾欢月备嫁妆,原本为她准备的嫁妆也归了顾欢月。家里已做好了让她长伴青灯古佛的决定,母亲甚至还为她准备了佛经。
那段时间,她白天活的如隐形人,夜里就躲在床上捂着耳朵,害怕的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睡过去之后就行不过来了,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后来,东擎国皇帝主动向西梁国求和,让自己不受宠的女儿昌平公主和亲远嫁。顾家终于找到了她这颗废棋最后的利用价值,上书皇帝,力表忠心,请求让她成为公主的陪嫁媵侍,一同远嫁。
她上马车离开京城那日,顾家亲眷只是象征性的送了送。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只是神情哀叹,例行公事般的给了她压箱底的小册子,多的一句嘱咐也没有。她也知道,一个和亲公主的陪嫁媵侍,没有任何前途,母亲又能嘱咐了她什么呢?
她的害怕,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绝望,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她,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所以,她更不想死了,她只有一个人,一旦她死了,她坟前连个上香都不会有,她想活着,无论多难都要活着。
“我生病了,你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心疼我,不舍得我?”赤赢被她的哭声惊醒,伸着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声音温暖。
顾熙月捂着脸,哭着扑倒了赤赢的身上,也不管是不是压到他的伤口,失控大哭:“我害怕,我害怕,我很害怕!”
我害怕!我非常害怕!
被污蔑与男人私相授受时,我就在害怕!被家里嫌弃时,我也在害怕!不问青红皂白被往死里逼时,我更害怕!被送来和亲,被变成俘虏,逃跑被抓,我都害怕!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害怕,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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