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心虚,她继续道:“如果官府解决不了你的问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把此时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向来公正,让他帮你解决最合适不过。”
青年脸色变了又变,青中透着惨白,结结巴巴:“还是不用麻烦少尹了,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我自行便能解决,不需要太子殿下出面。”
他说完向张培青行了个礼便草草离开,和方才傲倨的模样大相庭径,看的众人一愣一愣。
身后张培青客气地招呼一声“慢走不送,有空常来”,便淡定地将此事抛之脑后,笑眯眯看着屋中众人,“还有哪位客人要买点子?”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不是傻瓜,刚才那青年一看就是出头鸟,还是只蠢的被人当成枪使的那种。张培青初到楚国,备受太子垂青,相当于把她本人推到了风口浪尖。想来试试水深的人不计其数,只不过没有人会傻到直接上,毕竟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宠臣,一不小心得罪就不好玩了。
那人话里句句藏针,摆明了是来挑衅的,没想到被她三言两语化解,看来这张培青真有几分本事。
没过多久又一人请教,却是个二八年华的贵族女子。她穿着华贵的楚国金镂纱衣,发上簪花镶嵌斑斓的玳瑁,容貌艳丽骄傲,面对张培青的时候,少了几分方才青年的肆意挑衅,多了些窥察和试探。
她将一袋子银钱放在案桌上,素手芊芊如玉。
“我有一事想请教先生解惑。”
这等衣着华贵的女子不像是出门带着寒酸大铜钱的人。张培青扫了一眼钱袋,约莫着里头的如果装的是金珠,大约有十几颗,于是笑的更加温和。
“姑子有话尽管说。”
“后日我要参加姑母家的家宴,可是父亲曾经赏赐我两批锦布,都是绝佳货色,我用这两种布各做了一件衣裳,穿上都十分好看,让我不知应该舍弃哪一件,为此事我困扰了足足半日,你说我后日该怎么办?”
两件衣裳都漂亮都喜欢,可是只能选择其中一件,这种事情的确最常见,同时也最叫人烦恼。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情,实际上却把许多可能走的路都堵死了。
围观众人小声猜测应该怎么做,那方张培青已经开口了,“鱼与熊掌可兼得,你为什么不两件都穿呢?”
贵女狐疑,“都穿?”
其他人纷纷质疑:“两件衣服怎么穿?”
“是啊,同时穿两件衣裳怎么可能?”
“那岂不是丑的很?再说了哪一件在里哪一件在外?”
贵女听见那人的话点点头,“如何两件穿?哪个在里哪个在外?”
“谁说一定要在同一时间穿?”张培青反驳道:“你参加家宴可以穿一件带上另一件,中途找个理由把衣裳换了,这样就能在宴会上同时展览两件美丽的衣裳。”
“对啊!”贵女欣喜不已:“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答案没被说出来时候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然而一旦张培青说穿了,脑子自然转过来,再回想就感觉简单的不得了!
“你的确有本事!”贵女笑嘻嘻对张培青道:“我家就在这片城区,家父和你一样是朝中官员,任职大司马,你要是喜欢我就上我家提亲。”
贵女说完明目张胆地把张培青从头看到脚,评估大白菜似的:“你虽然样貌丑陋,不过看在你头脑尚可的份上,我勉强答应你娶我。”
王衡在后头死死盯着她,凶狠的眼珠子要吃人似的。 胡言乱语!这等半分贤淑矜持没有的泼皮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家先生?居然还想让先生娶她?痴人说梦!
张培青颇为无语,这姑娘估计是从小金贵惯了,太以自我为中心,别说她压根没打算娶个女人回家,就当真的要娶也不会娶这样的。
心中曲曲折折,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
张培青赶紧起身给她稍微行了个半礼,“原来是大司马的千金,我与大司马是忘年旧识,今日见到故人之后真是意外之喜。”
她满脸激动,看那贵女的目光更是欣慰中夹杂着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愣是让众人看出了“我和你爸爸是一辈儿”“小丫头见了叔叔还不行礼”的感觉。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贵女。张培青和大司马同朝为官,相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人们更加八卦的是,这位贵女难道想嫁给堪当她叔叔的人?
女孩脸绿的难看,瞪着张培青嘴唇发抖,最后自己把自己气的两眼泪花,起身跺跺脚跑了。
张培青看看众人,满脸无辜。
她和大司马真是旧识,想当初在赵国出使楚国时候,接引她的就是大司马,后来到楚国和她关系最好的也是大司马,那丫头叫她一声“叔叔”实在没什么,她这回可是真冤枉!
——
风云人物就是受关注,她开一家小小的店铺便闹得满城风雨,连太子殿下都亲自询问。
“孤听说你开了一家铺子专门卖点子?”
楚荆的寝宫总是冰凉冰凉,没有半分人气。他一个人待在这孤零零的大殿,沉寂在淡漠中,隐藏在阴翳中,如同孤独的雕塑。每次张培青来都觉得凉飕飕,熊熊燃烧的炭火都暖化不了。
“然也。”
☆、第50章 缺钱
她不经意转动眼球,定格在太子办公案桌、青铜瓶尊中突兀插着的那只小小红梅上。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死……
楚荆捕捉到她怨念的眼神,换了个坐姿,单腿横放另一条腿竖起,十分悠闲恣意。他用指尖挑了挑梅花瓣,仿佛挑逗个孩子似的,“你缺钱?”
“缺!”张培青毫不犹豫道。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再天真以为黑心太子会给她发钱。
果然,楚荆听了没什么反应,顶多嗯一下表示自己又听见了,“孤希望你能把更多心思放在发展楚国上。”
他不缓不急,并没有直言不好。身为臣子,君上的喜好最重要,如果张培青聪明就知道君王厌恶的东西臣子最好不要碰触。
但那是对于别人而言。在张培青看来,楚荆说这番话的原因无外于认为她不务正业,还有另一点,可能一般人体会不出来,不过张培青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是为了她好。
她出来楚国根基尚浅,加上她从不答应各家的邀请也不和世家官员们多联系,如今这种防护被她自己打破了一个缺口,那些人自然会顺着这个缺口纷沓而至。人越多麻烦就越多,他不希望张培青被卷进那些世家的无底洞。
他的担忧,也是张培青的依仗。在张培青看来,暴露自身,恰恰是她手段的一种。
就像所有人知晓的一样,她没有根基,这是弊端,却也是她最大的优点。正因为这样不会引人怀疑,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用自己作为诱饵,得到许多她想要的东西。比如说,消息。
“太子殿下,下臣这么做正是因为臣把发展楚国放在心上。”
楚荆微微扬起下巴:“此话怎讲。”
张培青:“兵法有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楚国而言,要想发展起来,首先要对其方方面面加以了解,此番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要了解,就要知道消息。
在臣眼中,所有听来的消息都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见识到的、感知到的,才是真东西。我一人之力有限,只能另想他法。这点子铺便是如此,看似是他人问我回答,但在这一问一答中,何尝不能展露出这个国家中存在的许许多多无法解答的问题?这些不能解答的问题,才是楚国最大的问题!
现今我刚刚开张,来的人问我小问题,等我的铺子时日久了,名声旺盛了,前来询问的自然都是大问题。从这些问题中,我可知民生,知国情。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说不定我这间小小铺子就能知天下大事呢?”
楚荆听完,久久无言以对。
他着实没想到一间小小的店铺也有这样大的作用,世人都说张黑子深谋远虑,先谋定而后动,从她所作所为种种可见,的确如此。
眼前的利益太短浅,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甘愿把自己推到风尖浪口、拿自身作为诱饵,这份真心叫人钦佩!
——
张培青和楚荆说的都是真话,但未必是真心话。楚荆这个人太精明,她想要摆脱楚荆的辖制,得在光明正大的中不动声色,这就要有一个叫别人不能否认的的借口。
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大志向,一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她说的又不是假话,只不过稍稍掩饰一下小算盘罢了。
一天之中除了早朝,其他时间她都十分悠闲,反正也没什么大事,用不着忙活,看看铺子逗逗自家傻大个,日子过的很是逍遥。
自从她坦白之后,楚荆算是默认她可以干这个。有人撑腰就是好,她可以理直气壮扯着楚荆这张大虎皮威风八面,那些胆敢来挑衅的牛鬼蛇神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这日店铺中来了一个小厮给她送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盒子,张培青打开一看,满满当当的黄金。仔细盘算,这一年来她赚的钱不少,将来就算落魄了还有个养老本。
把钱放到一边,她抖开帛书看了看。上面的字体很清秀,分明出自女子之手,大概内容是说她的铺子太张扬,人多眼杂,此人邀请她今天晚上到招盈酒馆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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