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湛哭泣着爬了过来,扯住殷元和的衣摆,仰着分不清冷汗还是泪水的脸,指向神情已然崩溃的毛丽珺,“对,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如果不是她,至少本太子还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怎会性命难保?”
殷元和仰头长叹,“孽子呀。”话音刚落,气愤难当,一脚踢了过来。
殷湛哭泣着滚向一旁,又爬了过来,“君父,孩儿不想死呀。”
“噗”地一声,殷元和嘴里喷溅出一口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君父。”
“国君。”
……
殷萧和叶如陌冲了上来,将殷元和小心翼翼地抱上了床榻。
叶如陌连着岑福和房里的宫女忙了好一会儿。
殷元和才缓缓地醒了过来。
庭院外,朝臣们乌压压地跪满了一地,整整饿了一上午,却精神抖瑟,眸光却一瞬不瞬地望着房间里。
一上午的时辰,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经历了几个世纪,揪心劳神。心情随着失态的发展而跌宕起伏,如同终于尘埃落定,国君却气的晕了过去。
孟平和孟冷等相关人员跪在门口处,静静地等待着殷元和醒来。
孟平神情平静,望着床榻上的国君,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精心准备了数十载的报仇,临了,却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孟冷在西旭国混得风生水起,难道身为一国之君的殷元和真不知道他的身世?未必。
至少凭着四皇子与孟冷的交情,国君就不得不防。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国君早就知晓一切,包括当年孟府的冤案。
“孟平。”
床榻上,殷元和干涸的手臂扬了扬,嘴里低低地吐出了两个字。
岑福心领神会,喉咙哽咽,高声唤道,“传孟平。”
孟平抬眸,眼眶里的泪水已收了回去,神色复于清冷,微弯着身子走了进去,在床榻前恭敬的跪了下来。
孟府冤案虽与殷元和无关,但他却有失察之实。
一桩里通外国的叛国大罪,居然草草结案了,数百条鲜活的人命哪。难道仅仅是因为后宫争宠引起的吗?
如果不是孟冷还活着,他怎会在这个狗君面前跪下。
“孟平。”
床榻上,殷元和低低地嗓音伴着几声轻咳,拉回了孟平游离的思绪。
“臣民在。”
“你们都下去吧。”殷元和向着旁侧的殷萧和叶如陌等人挥了挥手。
殷萧怔在原地,“这……”
叶如陌扯了扯殷萧的衣襟,殷萧知趣地离开了床榻前,到了门口处,不时地望着床榻前君父独自留下的孟平。
“平身吧。到床榻上坐着,让我好好看看你。”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当年我与你的父亲曾经并肩于战场,他能力过人是个人才。是我的一念之差,让你们坠落于地狱。”
孟平跪在床榻前,一动也不动。
殷元和低沉断断续续的声音帷幔内轻轻飘荡着。
“当年,雪莽国派使臣来我朝交好,席间谈到了对你父亲的欣赏和仰慕,是我担心你父亲变节,才借君后之手除去了你的父亲。”
“谁料纪贵妃暗中将你大哥之子孟冷换了下来,知晓此事后,我与纪贵妃大吵了一架,至此冷落了她。但是纪贵妃的话深深刺痛了我,此时,就算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孟冷慢慢长大了,我暗中给了他不少帮助,希望他能像他的爷爷一样,那么优秀。也默认殷萧整日和他混在一起。”
“其实,我早就认出来了你。”
……
“孟平,我不期望获得你的原谅,只要是人都会犯错,包括我在内。如果你愿意,以往的事情我再也不追究了,你好好地陪着孟冷,过完下半辈子。怎样?”
孟平缓缓抬头,脸上早已没有了恨意,床榻上躺着他的国君殷元和。因为他屡次送服的丹药,殷元和恐怕命不久矣,竟然他选择了原谅,自己何必纠缠于此。
殷元和早就认出了他,而他一直沾沾自喜,认为是他的能力所至,将国君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这就是殷元和选择的赎罪方式?
孟平默默地走出了厢房,扶起跪在地上的孟冷,淡淡说道,“侄儿,今日这里事多,改日我们再来吧。”
庭院里寂静无声,朝官匍匐在地,望向远去的孟平叔侄,心里头直犯嘀咕,孟府里通外国一案,算是平反了?
“宣太傅。”岑福鸭公似的嗓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朝臣纷纷抬眸,望向面前因跪得太久,由太监们小心翼翼搀扶起来,脚步踉跄向着房内走去的太傅,心提到了嗓子眼。
毛丽珺和太子瘫软在地,眼眶里的泪水早已流干,原本妖艳的脸庞面如死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神情早已不服存在,满脸都是哀切、绝望。
暴风雨终究是要来了。
193 遇袭
许久,太傅走了出来,面色凝重,深深地瞥了一眼瘫倒在地的毛丽珺和殷湛,摇头叹气,走了出去。
毛丽珺原本残留的一丝希望尽数毁灭,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君后品行不端,即日起,废除毛丽珺君后之位,打入冷宫。……,殷湛废除太子之位,贬为庶民……,四皇子殷萧即刻封为太子。……太尉毛常安及其子革去官职,即日发配边疆……,钦此。”
毛常安“啪”的一声瘫倒在地,望向太子殷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恨和不甘。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居然毁于一个这样的草包手里,真是不甘哪。
殷湛闻言,脸色惨白,连爬带滚过了门槛,进了房间里。
“君父,君父,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您的儿子呀。”
床榻上,帷帐里,殷元和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闻粗重的呼吸。
岑福弯着腰站在床榻前,左右为难,太子在床榻前呼天唤地,他是出声?还是不出声?
再怎么说也是废太子,国君未曾出声,他一个太监能怎样?但是任由太子在这里胡闹,只怕国君的身子…。
许久,床榻上呼吸声更重,一句夹杂着轻咳声剧烈的吼声传了出来,“孽障,滚出去。”
殷湛身子一颤,声音小了。
瞪圆了死鱼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床榻上。
叶如陌急忙倒了一杯茶过来,给国君顺了顺背。
岑福紧了几步,上前来,凑在殷湛跟前低声说道,“太子呀,你先下去吧。这会儿国君正在气头上,你再说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再且,你再这么闹下去,国君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俩都担不起这个责。”
殷湛忙不迭地向门外爬去,如果真如岑福所说,出了什么事,恐怕小命不保。
“都散了吧,太傅留下来即可。”
庭院里变得空旷起来,殷元和躺在床榻上,叶如陌和殷萧站在床榻前,太傅和岑福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姑娘,今日谢谢你了。”
叶如陌嘴唇微勾带起一抹浅笑,“没什么,还是国君高明,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只是有一事民女有点好奇,为何国君大人愿意吃民女所给的丹药?”
殷元和抬眸,带起一抹懒笑,“我曾与无极老人,还有他的小女有过一面之缘。”
叶如陌笑道,“原来是外公的旧友?”
“无极老人慈悲为怀,相信他的后人应该秉承他的遗志,不会让他失望。”
“国君,您今日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要不先好好休息,改日我们再聊,怎样?”叶如陌笑着,帮国君掖好面前的被子。
“不。”殷元和挣扎着站起身,想要下床榻,“我恐怕时日无多,有些话在心里憋得久了,心里难受。”
说罢,深深地瞥了一眼旁侧低垂着头,一直未曾出声的殷萧。
“萧儿,你来扶君父一把吧,君父老了。”
太傅哽咽不已,望向殷元和眼眸里都是沉重的哀痛,嘴角喃喃,“国君,你要保重龙体呀。”
殷元和扬起嘴角,眉头微蹙,“别哭,萧儿今日封了太子,不久便是国君了,多好的事呀。”
殷萧扶着殷元和瘦瘦的胳膊肘,神情晦暗未明。
殷元和恍若未闻,径自说着,“萧儿,你知道君父为什么在这里养病吗?”
“儿臣不知。”殷萧声若蚊蝇。
殷元和嘴角微勾,扯出一丝弧度。“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愿意承认。这座小院是你娘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选择这里,是代表了我对你娘亲深深的思念,和永远的愧疚。”
殷萧未曾回应,喉结滚动,呼吸粗重了起来。
“走吧,你带我去门前的荷花池看下,那是你娘亲最喜欢去的地方。”
殷萧喉咙哽咽,声音嘶哑暗沉,“好。”
殷元和脸庞泛起一丝红晕,精神似是好了许多,望向门外,眼神里闪过一丝期许。
叶如陌心头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殷元和精神突然好了这么多?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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