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她怎会不知?
下人正在给她涂抹消肿的化瘀膏,祁曹氏接过杨嬷嬷递来的帕子将脸上的湿粉擦干净,恨恨道:
“你个丫头,好生去惹那尊菩萨作甚!你还嫌府里不够事多……”
祁凤珠抹了膏药也不疼了,见母亲不维护自己,反倒怪罪,跃身跳至一侧的落地红花梨小暖桌上,一手叉腰一手道:
“这府里难道不是娘做主么?娘做不了主还轮不到我么?”语毕“呸”的一声继续骂道:“只不过仗着那副皮囊稍好些,被男人玩弄的时候尽兴了些,倒以为自己是什么名门闺秀了……”
祁曹氏知道为何祁凤珠被扔出来了,气的扭住她的耳朵:“你快给我下来!”
“娘,疼!”
“你就算想治办她,光扯口舌之争有何用,那小子都派人在门外守着了,你还想冲进去耍横,那不是白白讨打么?”祁曹氏的一席话说的祁凤珠一愣,果然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幸亏祁凤珠不是男的,若是男的早就被邵明澈阉-了。
都怪自己没用,死活没生出一个带把的出来。
七七四十九日法事做好,祁楚天马不停蹄的回府,那日醉仙楼一聚,更对谢芳初怜爱有加,恨不得日日捧着她睡觉,什么也不做,静静的看着就好,而唯一的途径就是娶了谢芳初。
想到这里,更是快马加鞭,乌雅马吃了痛,撒开腿丫子奔驰而去。
祁府门禁见大少爷回来,也不敢问好,更不敢阻拦,乌雅马横冲直撞,直奔梅园。
“越来越不像话了!”祁进坤方从宫中回来,正把玩着一鼎上等紫砂壶,乌雅马一冲,他一惊,还未反应过来紫砂壶摔得个粉碎,“将少爷喊来书房。”
祁楚天一到梅园跟前,就轻手轻脚,将马交给了站的纹丝不动的邵明澈,心里感激的朝他望了望,便走了进去。
谢芳初这几日身子不适,那日醉仙楼回来后只觉疲乏,原本好了的地方隐隐作痛,恰裴远声的药又用完了。那日祁凤珠来大闹,说的那些话虽安慰自己不要往心里去,可句句属实,自己的确靠的是个男人,字字如针,扎的她生疼,自己命贱如浮萍,无根无长。
“怎哭了?”祁楚天一进门,就看到对镜抹泪的谢芳初,“是不是那边又来欺负你了,等我去……”几日不见,眼前的美人竟似削瘦了些,原本瘦长的脸此刻更窄,那双如星星般的深眸将他一点一点吸了进去,原本想跨门出去,此时倒伸手抱住了她。
夏雪柳原本在房中给床上的软烟罗蚊帐打络子的,近来天气越来越热,蚊虫都开始出来了,想着要提前备好络子扣住蚊帐。见祁楚天抱着自家姐姐,忙识趣的出了房门,轻轻合上。邵明澈正在一侧给乌雅马刷毛,见夏雪柳出来,眼神一晃,看了两眼又低下了头,这十三岁的丫头越来越标志了。
一位家仆风尘仆仆跑了过来,走至门边被邵明澈拦下。
“何事?”邵明澈面无表情的问道,一副随时备战的姿态,语气冰冷。
“老……老爷传将军……去问话。”家仆抖抖索索的说道,那日邵明澈空手甩小姐之事祁府下人尽知,连祁曹氏都奈何不了,更不用说这些下人了。
其实邵明澈不是凶残,只是祁凤珠的为人他知道的太多,以前军中一兄弟的妹妹就在祁府当差,活活给弄死了。将军指明要他护谢芳初周全,自己怎能不上心。
邵明澈眉头微皱,转身上前,对正在檐下发愣的夏雪柳道:
“老爷请将军,烦请通报。”说完这句,邵明澈只觉浑身火热,头脑似被火烤了一样,空空荡荡回不了神。夏雪柳看他这番模样,只觉好笑。
便也没多问,轻轻叩响了房门。
“姐姐……”
房内一片安静,夏雪柳心中有数,每次将军回来见到姐姐都会缠绵一番,此刻又是晌午,正是午憩十分,可祁进坤那边不去的话定会迁怒于谢芳初,想到此处,又叩响了门环。
“进来——”谢芳初应答,语气里净是懒散。
夏雪柳推开门来,只见祁楚天在一侧的地面上单手撑着,一上一下做着运动?边做边呵呵笑。
“多少个了?”
“二十九。”
夏雪柳不明,只在谢芳初头边耳语几句,又悄悄退了出去。
谢芳初拿过帕子擦了下眼角,终于等到其祁楚天回来,这好戏也该正式开幕了。祁进坤召见祁楚天无非是为了自己的事,现在孰人不知祁楚天霸着一个女人在祁府,如珠似玉的捧着疼着,恨不得供着。嘴角含笑道:
“将军,老爷请你去书房。”温言软耳,祁楚天只觉背脊一阵酥-痒。
良久低吼出两个字:“不去。”双眼通红,盯着谢芳初不放。
谢芳初猜到他会如此回答,也不急,只幽幽叹了口气。祁楚天停下动作,不解望去。
“老爷寻将军,定是为了你我之事,将军若不去,老爷肯定以为是我拦着不让将军去,岂不是陷我于不义。”谢芳初字字诚恳,似是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听着却只觉神伤。
待祁楚天走出梅园,谢芳初唤了夏雪柳过来帮自己换了身不常穿的浅金丝线纱衣 ,白色及地璎珞坠珠长裙,在梅园的檐下跟夏雪柳一起打络子。
杨嬷嬷不知何时来了。
“姑娘,今晚想吃什么?”杨嬷嬷仰着一张脸,笑靥如花的问道。
“照旧吧!”谢芳初懒懒道。
杨嬷嬷一边转身一边啧啧,这谢芳初生的太好看了,平日里看惯了她穿素服,今日这件金色纱衣看似普通,上了她的身更显得她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一样出尘。也难怪大少爷心心念念,捧着含着。曹氏知今日祁楚天回来,故意差自己来询问,一来体现曹氏对谢芳初的重视,二来打探祁楚天是否在梅园。
书房内,祁进坤正襟危坐,目光如炬。
面前的男子棱角分明,气宇轩昂,毫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打不过,真心想教训他两下。
“何事?”
祁进坤没回答。
“没事我走了。”
“站住!”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祁进坤噎住了,他的儿子跟他说话都是这番态度,不仅如此,从不拿睁眼瞧他,每次说话都是鼻孔朝着他,他修养再好,也见不得儿子这幅模样。
“混账!”祁进坤拿起杯子,又想掷地。
“你扔!”祁楚天冷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语又让祁进坤噎的肺疼,话里有话,始终不能原谅他的休妻之举,这法事做了,还将排位请进了祖祠,还有什么不满。
“梅园里住的那女子……?”
“我正准备择日迎娶她过门,不劳您费心。”祁楚天嘿嘿一笑,脸上容光焕发,只要想到谢芳初,他的心就像那白云似得,软的很。原来祁进坤找他是问这事,反正这次回来就是要娶她的,所以也不打哈哈,直接说了出来。
“荒唐!!那是什么样的女子,你说娶进门就娶进门!你让我怎么像侯家交代?”
杯子真的落地了,还到处飞溅。
“我娶还是你娶?爹若是想对侯家有交代,逼死曹氏,另娶侯家女子即可——”祁楚天最见不得祁进坤这幅假正经的模样,就是这幅模样逼死了她的亲娘,直到今天才得以回到宗庙祖祠,原本心存的那丝感激,随着杯子灰飞烟灭。
第十二回
祁楚天用手掸了掸方才杯子碎落飞溅到靴子上的碎渣,昂着头雄赳赳的出了书房。原本只是来通告一声自己准备娶谢芳初了,敬他到底是生父,他却又逼迫自己去娶什么侯家小姐。心里越发觉得闷堵,淡定在门槛边:
“我还有两日,就出府成亲。”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出了书房,屋外阳光辣辣,刺得人眼生疼。书房外的客厅中端坐一人,祁楚天懒得看,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直走。
不知为何,只要单独面对祁进坤,无名的怒火就似秋天的野火,越烧越大。低头前行,只想快点回梅园,就算谢芳初没有好脸色给自己看,能看到她已是极其满足的了,想到此处,心烦的事丢至一边,疾步走了。
他想歇歇,有人偏不让。
前院离梅园颇远,祁楚天刚跨进后院,便听得一声耳语。
“听说梅园那位床上功夫了得,才把将军迷得不要不要的……”
“上次听一个嬷嬷说,路过梅园时看到这么长的白色狐狸尾巴……”说话的婢女摊开双手比划着,“不是连大小姐都被那狐狸尾巴甩到夫人院中去了么……”
“你别说了,好怕怕……”
“……”
祁楚天不动声色,只睥睨了两眼,风一般的穿过后院,看来自己不在府中,祁凤珠找过谢芳初的麻烦。他生的高大威猛,力道自然也大,伸手推开梅园门时眼里的怒气足以将人灼晕,见邵明澈仍在给乌雅马刷毛,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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