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百姓对衙门里的人总有种天生的畏惧,所以大家都自觉的让了条道出来。有那相熟的也笑着打声招呼,“赵捕头早。”
赵世雄点点头,抬起有些憔悴的脸。瞧了瞧天色,又是个阴天。这鬼天气,不由狠狠咒骂了一句。
“捕头。”
丁捕快从后面赶上来,“捕头今儿怎么这么早?”
“早?谁让我们是辛苦命呢。”赵世雄自嘲的笑笑,“谁不想搂着媳妇睡着热炕头,可你们他娘的干的什么事儿,这么些天什么都没查到,现在上头天天逼问得紧,我不督着点,拿什么交差。”
“其实兄弟们都尽力了,只是案子……”
丁捕快本来想说,这案子铁板钉钉,翻案实在困难,你想啊,人都死了一个,总要有人背吧,不然如何交待。
可这话他不好说,他也知道赵捕头是夹心板,上头有人想松一松,有人想严治,互不相让。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后倒霉的不就是他们这些跑腿办事的。
“算了,也只有这样了,把兄弟们聚齐,听大人安排吧。”
柳诚拿到赵捕头递上的案卷,眉皱了又皱,这件事看来真不好解决,都十多天,一点实用的东西都没有。
当日一起在酒肆喝酒的食客都找到了,虽没中毒的迹象,可卤水里明明有毒,这也可说成他们运气好,没吃到下毒的东西。
至于其它的就什么也查不到,包括投毒的人,如果排除了外人,那么所有矛头就都指向琼浆,到时琼浆能不能开不说,只怕成伯也跑不了。
他想尽办法将案子压了这么多天不审,想要的可不是这么个结果。
忽然听到外面闹闹嚷嚷的,不知吵什么,正要叫个小吏去瞧瞧,就见守门的衙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人,不好了,苦主上门闹事了。”
“哪个苦主?”
柳诚眉心一跳,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是那个毒死的。”衙差小心的看了看赵捕头,果然看到赵捕头脸色瞬间黑下来,可仍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北城在酒肆喝酒毒死的那个。”
“走,去看看。”
柳诚起身往外走去,赵捕头也只得随后跟来。
“青天大老爷啊,我儿死得太冤了,求求大老爷为我儿作主,求求大老爷了。”
衙门口,一满头白发的老妇正对门口跪着,头磕得“砰砰”响,她瘦弱的身影,苍老的模样,再加上凄惨的哭喊,顿时让围观的人同情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这事知道吧,听说她儿子就是吃一家酒肆的酒,回去后就中毒身亡了。”有人摇着头,“真是黑心啊,那样的酒家就该游街示众,千刀万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害人。”
“知道,我还知道那家酒肆的名子,叫琼浆,听说酒不错。”
“再不错又如何,谁还敢吃啊。”
大家摇头的摇头,咒骂的咒骂,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一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通判大人的路也敢阻,不想活了?”
“阿禄,不得无礼。”
“是,大人。”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辆豪华的双骥马车徐徐停在众人面前。
车辕上的长随跳下,掀起厚重的车帘,就见一个子矮小,身着官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从马车上踱了下来。
“柳先生也在这里呀,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老者笑眯眯的望着柳诚。
这只老狐狸,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柳诚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知道方奉先故意叫他柳先生,实是暗讽他没有官职,只是个幕僚而已。
“是方通判,快请通判大人作主啊。”
有人提醒苦主,白发苍苍的老妇听得提醒,终于醒悟过来,转朝方奉先叩头,“大人,请为民妇作主,请为民妇作主。”
“请大人为民作主。”不知是谁最先带头跪了下去,周围一圈的人全都跪下了,齐齐呼喊着“请大人为民作主。”
方奉先摸着颌下一缕长须,眼睛眯成一条缝,心里对这样的拥戴很是受用,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各位请起,审案之事还须柳大人裁决,不过既有冤情本官一定代为转达,想来柳大人定会秉公处理。”
见围观之人都起了身,柳诚才上前一步,笑道:“大人言之有理,各位乡老请回,此案正在审理之中,定会给各位乡老一个满意的交待。”
围观之人闻言,有些踌躇,一些性急的已转身待走。
却听得方奉先又接道:“本官身为通判,亦有协理诉讼之权,既然各位乡老如此请求,那本官今日就公开审理此案。”
“大人,这不妥吧。”
“如何不妥,柳大人现今不在衙中,难道柳先生想代父审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证清白
方奉先要审案,柳诚一点拒绝的办法都没有,作为通判确实有审理诉讼的权利,不过这方奉先比较滑头,平日不会揽事上身,今天看来是故意的了。
也许他早就等着这一回。
公堂里很快布置妥当,方奉先高座上首,下面两排衙役,书写案卷的书办也准备好,就听得一声“提案犯”,门口围观的众人都伸长脖子往牢狱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琼浆的掌柜、厨娘和伙计等十几人一起被带到了公堂里。
“大胆案犯,还不从实招来。”
惊堂木一拍,将门口围观的人惊了一跳。可琼浆的掌柜却毫无惧色,直直的跪在地上说道:“大人,草民不知所犯何罪?”
“还敢狡辩,你家酒肆毒死食客,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何话说?”
“大人,草民既是做酒肆买卖,开门迎八方宾客,自然是希望生意兴隆,和气生财,如何会做出毒死食客这种自寻死路之事,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相信在座诸位也不会干的吧。”
围观众人听了,竟有不少人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事确实说不过去啊,哪有人会在自己的铺子里这么明目张胆下毒,图什么呢?
“再说了,草民与那魏三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要毒他,即使有私怨,草民也可以悄悄将毒下到他家里,为何要下到自己铺子里?还有,当日一起吃酒的食客,为何都没事?”
大家一听,更是觉得这掌柜的说得有理。
方奉先眉头一皱,这掌柜的倒是狡猾。若不是有这么些漏洞,早就将你绳之以法了。
“休得狡辩,卤水中的毒又作何解释?”
就见那掌柜不慌不忙的回道:“相信大人也知道草民的铺子开张不过两月,却生意红火,客人赞不绝口,草民也一向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仇。可为何摊上这等祸事。这几天草民细想了想,定是有人眼红铺子的生意,做下此等栽赃嫁祸之事。请大人明断,还草民一个清白。”
方奉先眼眯了眯,“你说有人栽赃嫁祸,那么此人是谁?”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明查。”
“一派胡言,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招了,来人,大刑伺候。”
有衙差上前,将掌柜的按倒在地。挥捧欲打。
“慢,大人,案子还未审清。就用大刑,恐怕不妥。”
方奉先不悦的盯了两眼停手的衙差。转对柳诚说道:“柳先生,是你审案,还是本官审案?你若再开口,本官可治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你……”
柳诚气得差点吐血,可却毫无办法,他暗自着急,刚已悄悄安排赵捕头去寻父亲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任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毫无用处。
衙差的板子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落在掌柜的身上。
“娘,娘。”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挤开人群,跌跌撞撞的扑进公堂之中,将正举着板子打人的衙差撞得一个趔趄,自己却扑到白发老妇身边,搂着妇人流泪不止。
白发老妇呆愣了半晌,直到男子又叫了她一声“娘”,这才回过神,伸出手颤抖着摸向男子的脸,“三儿,三儿”,嘴唇嚅动了好久,才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公堂上,围观的人,全都懵了,到底怎么回事?
“何人扰乱公堂,还不快拖出去。”
方奉先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
“大人,草民不是无干之人,草民就是那被毒死的魏三。”
啥?
毒死的魏三?
到底是人是鬼?
如一粒石子抛入平静的水塘,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围观之人俱都露出震惊之态,议论纷纷,上座的方奉先愣住了,柳诚也傻了眼。
有胆小的衙差惊恐的往后躲了躲,真是白日见鬼了。
“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孩儿没死,孩儿当日鬼迷心窍,原想讹诈那叫琼浆的铺子,没有成功,孩儿一时气闷,回至家中,口渴得厉害,见院墙上有碗水,就端起喝了。”
“什么,你把那水给喝了?那是娘买的毒鼠药,正要拌在食料里,隔壁的孙婶喊我,就顺手放在院墙上,你怎么这么混啊,想喝水不会去厨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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