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一小碗粥下去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场景,巧菱再也忍不得,没有泪,干哭出声。
“是谁买通你娘家害你主子?”
“二爷!”巧菱吓得扑倒在地,不停地磕头,“二爷,二爷,我娘家虽穷,可都是本分的小买卖人,绝不会伤天害理!他们只当是给我传话,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只是替人传信啊,二爷……”
“替谁传信?”
嘶哑干哭的声音忽地住了,人匍匐在他脚前,任那地砖阴森森涌起血腥浸透身体……
“说。”
“……是……是……是转运使府的韩公子……”一丝游气像从地底下飘起……
齐天睿尚不及应,内室的棉帘猛地打起,一张煞白的小脸,他一惊,“丫头!”
失神的人几步上去扑通跪在地上,握了巧菱的肩,“你,你说,说是谁?是谁??”
“是……是……是转运使府的韩公子……”
“哎!”
齐天睿一把抱住那瘫软的身子,“丫头!!”
☆、第77章
夜沉,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绵绵如丝;房檐积下成注地淋下来,近在窗边,潺潺的水声。
小院静,日里那天昏地暗的忙碌都偃旗息鼓,空中残留的血腥气被雨水混杂,黑暗中,难辨踪影;只有那嘶喊,刺穿人的心肠,飘飘渺渺的雨夜里,仔细听,还在……
房中一盏烛灯,快要燃尽,长长的捻儿没有人来剪不停地爆着烛花。小炉哑着火苗,煨了药盅咕嘟嘟地熬着,雨湿的潮气里弥漫着苦苦的药香。
窗边的暖榻上,齐天睿端着一小碗安神汤,俯身递过去,“来,再吃一口。”
靠卧在床头,莞初酸酸地哽着喉,摇摇头。将才巧菱那幽魂般的一句话似狠狠一锤砸下来,心立刻停了,绞痛如死了一般,被他抱在怀中好是抚慰,才缓缓地复跳。此刻只觉重似千斤,沉得她连提一口长些的气息都不能够……
“听话。”大手捏着小银勺安安稳稳地停在她唇边,一动不动。
莞初抿了抿唇,强挣了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下,直到他满意地放了那只小空碗。
“好些了么?”
他的语声低沉,面上那刻薄的棱角烛光里好是温柔,神色清朗,仿佛那惊天的秘密曝出来只是挣到最后的灯捻儿,噗呲一声就完了,与他丝毫无碍。此刻他蹙着眉,只管疼爱地看着她,眸中只有她苍白的脸颊,她的眼睛……
泪水细细地滑落,他抬手在她腮边轻轻捻住,她再也忍不得,埋进他怀里……
他低头将怀中软软抱拢,脸颊轻轻蹭着她的发,“好好儿的,怎的又哭了,嗯?”
“我……我该早告诉你……我不该……不该自作主张……”
“没有把握的事,随意说出口是鲁莽。”
“不是……不是……”听他开脱,她越发哭了,“看到那个绦子……我其实……九成是笃定的!!可我……就是,就是没跟你说……”
这一天突如其来的心痛惊吓,她早已失神,此刻更让愧疚吞噬,便像小孩儿一样完全没了把握,他心疼地把这乱糟糟的人儿更捂在怀中,“好了,若是如此,那是我的错。”
她正哭得头晕脑胀,听闻这一句,不觉愣了一下,抬起脸,鼻涕眼泪地看着他。
“不能让你安心把这小脑袋里的愁都说给我,担惊受怕,是我的错。”
“……”这一句他说的天经地义,全不像是腻了声儿在哄她,莞初抽了抽鼻子,想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应……
大手轻轻地抹了一把那小脸上乱七八糟的泪,他接着道,“落仪苑那日,你我都乱了心神,我尚不知把握,你却还能留意到那细微之处,还能旁敲侧击问他,难能可贵;回来后,仔细琢磨了又动手打了那绦子,死活不愿意理我,还硬屏着与我郎情妾意一番下了你的小圈套,是不是,深明大义?”
“不是……我……”他语声沉,一字一句说得诚恳,莞初不知怎的,忽地觉得心疼,再不做声,只低头贴在他怀里,寻了他那沉稳的心跳去,湿湿的泪就蹭在他心口……
怀中软软的,齐天睿禁不得叹了口气,“这整桩事,把我的丫头累着了。打今儿起,莫再为此事发愁,凡事有我。”
“……嗯。”莞初懵懵的,觉得承不得他这番话,想争辩,又觉这生死劫后不该为自己矫情,抹了抹泪,抬头看着他,“只是……我还是有一事想不明白。”
“何事?”
“那韩……”公子两个字未出口,莞初蹙了蹙眉,“韩荣德,他先前哄着大妹妹私下自己堕胎,许是还用将来天长地久的计较来哄她,可这之后,既然得知你要护着她生下来,又笃定大妹妹不会把他说出来,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做下这么……丧尽天良之事?枉顾她的性命罢了,也把自己曝露?他……就不怕你?”
齐天睿闻言,嘴角边淡淡一丝笑,“怕。所以,他不敢让我养。”
“可是……”
看着她疑惑,齐天睿好是犹豫了一下,方道,“他送进来的药,我给叔公看,竟是拿不准;下晌我就着石忠儿拿去了叶府。从夕兄找人仔细验看,才知道那药来自南疆域外,不是堕胎之用,是做死胎的。”
“什么??!”
她腾地坐直了身,小脸惊怔,泪痕斑斑,一双失神的眼睛像不认得他似的,齐天睿蹙了眉……
“他送进来三瓶,该是三月之用。每日一丁点,慢慢在腹中遏住胎儿生长,终是一日,胎死腹中。不会即刻发出来,待到泛了毒,娘的身子受不住,便似生产一般。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莫说是我,就是秀筠自己都不会知道是为的什么。又如何曝出他来?只是,因着巧菱一时手下没把握放多了,秀筠的身子又弱,那药竟是先冲了娘体,才有了今日之险。”
他语声平淡,不着任何喜怒,却这一个字一个字丢进这冷雨的夜里,莞初只觉寒气从四面涌来将她淹没,心攥得死死的,脸色煞白,透不过气,他一把将她重拢进怀中,忽地一暖,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他,那力道像是恨,似要把那心底的寒意和恐惧都给他,全都给他……
噗地一声,苦苦挣扎的小烛灭了,药香之中腾起一股浓浓的烛火味……
“……你打算如何?”
闷闷的一声,怀中人终是又开口,却那手臂丝毫没有松懈,失了把握一般勒得他紧紧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他轻声道,“不如何。”
“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小声儿迟疑,她不能信。
“该放过他么?”
“不该!只是……”她顿了一下,仰起脸,蹙着小眉看着他,“他是转运使府的公子,我怕你出手重,一旦要是伤了人,到了官府,哪里还会计较是因何而起,也说不得大妹妹的事,那岂不是反倒累你……”
齐天睿闻言,轻声笑了,“傻丫头,你以为你相公会寻几个打手堵个墙角打他一顿,打残,打伤,打得他绝后,然后再撂下一堆狠话如何如何?还是会大闹转运使府,撕皮破脸,逼着他娶秀筠?”
被他这么一问,莞初挣了挣小眉,细琢磨起来那行为实是不妥,可她……还是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当初他不就是一怒之下动了粗才被人陷害?别扭了一下才道,“我是怕你又意气用事,到头来,牢狱之灾……”
“听故事,不能只听一半,不落狱如何反败为胜?”
莞初心里忽地一股小火,噘了嘴,“落狱就已然势败!恶名出去,哪管你之后的计较?”
“放心。”小声儿怒,他尽收在耳,低头,指肚轻轻摩挲那嘟起的粉唇,“从前是没有牵挂,无所顾忌;如今么,私心太重。”
她怔了一怔,想再驳他却不知怎的竟是没有再开口,任他轻抚,心道不论怎样,他知道计较……就好……
暖暖的指肚离了她的唇,轻轻抚过小脸上那满满的泪痕,他哑声道,“丫头,”
“……嗯,”
“我最见不得你哭。往后,再要想哭,来告诉你相公。”
“嗯?”
“我保证,不会让你哭出来。”
“……嗯。”
浓浓夜色,苦涩的汤药,两人相依相偎,那紧紧的力道不知彼此……
……
两日后。
暮昏时分,大紫檀案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薄薄的一沓子纸张,这是所有同源米铺走的货单兑票,齐天睿吩咐人整理出来已是亲自验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此刻没有点灯,昏暗之中独自静坐,思绪更加清晰……
秀筠醒了,人在魂离……齐天睿没有再多劝一句,留下莞初照应,吩咐傅广:将计就计!封锁宅中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只放巧菱一个人与娘家联系,不动声色,只说秀筠一切安好,一个月后传死胎的消息……
安置好一切,他转头就回到了裕安祥,药草集的一应事物全部转给两位协理,抽//身出来,重审同源米铺!
自年后发现那张同源的兑票,齐天睿就存下了心思,吩咐手下人着意来自同源或是与之相关的一切走账。果然不出所料,那二百两兑票正是试水的小站,而后一笔一笔,大大小小走进了裕安祥。
一开春,正是往各处运粮的时候,齐天睿估算一下,按照目前同源的铺陈和买卖走势,这一个月里头至少有两成的生意都转到了裕安祥。
相似小说推荐
-
带着憨夫去种田 (淡竹枝) 潇湘书院VIP2016-09-30完结徐员外家有三女,聪明美丽,元娘,玉娘,娇娘,一个更比一个强。姐妹仨相亲相爱,谦让有礼。...
-
桃花妆 (阿姽) 若初VIP2016-09-09完结身为大殷朝第一长公主,雒妃肤白貌美,大胸蜂腰细长腿,关键她还洁身自好不养面首。然,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