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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 (灵鹊儿)


齐天睿只得上前,弯腰对上那双清凌凌含着怒气的琥珀,“傻丫头,这是咱自家的船,不是花船。不信,你瞧瞧。”
他口中说让瞧,丫头反而更拗了劲儿,别过头,不肯再看他。齐天睿笑了,直起身,一把将人硬生生地扯进怀里,捏起那倔强的小下巴,对着河岸道,“看,哪儿挂了花灯了?”
莞初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离开近处花船十几丈远的地方泊着一只船,船身稍小,虽也是雕梁画栋,却是茜纱窗、繁锦帐,装点得十分雅致,舱檐上挂着玻璃宫灯,上头端端一个偌大的齐字。
齐天睿磕磕怀中人,“怎样?”
“即便不是花船,也是喝花酒的,我不去!”
别了他的手,小牙一咬,小声儿宁死不屈的硬气,齐天睿真真是又无奈又想笑,恨不得狠狠掐她一把,又舍不得,只得耐了性子道,“不是喝花酒的船。”心道,你相公我喝花酒的时候,你还在娘怀里抱着呢!“这是我买了用来做生意的。”
“我不信!什么生意啊,非要藏到船上去,非在这么个地方做!”
“古玩生意啊,你当那宝物都是在铺子里头摆开了卖的?好多都是盗墓的人挖了悄悄儿爬上来卖的,古物有限,一个好物件儿多少人盯着,动辄就是上千两的银子。引来行道里的骗子也不少,明着过了交易,一转手就掉包,这要到了船上,开到无人的水面,人才不好换货,不好作假。懂了么?”
怀中这才安静下来,不肯抬头,只嘟囔了一句,“……真的?”
“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走。”
说着他重握了那小拳头,拉了拉,还是不动,齐天睿低头,咬了她耳边道,“怎的?要抱着去?”
丫头闻言这才别别扭扭展开小手跟他握了,一道往船上去。
……
夜空清凉,河水悠悠缓缓,顺着风一篙撑下去,那船儿似一只展翅的鸟儿,轻柔地滑出了水面……
远远地离了那酒迷脂腻的所在,再无扰人心绪的人声、乐声,莞初站在船头,任小风儿拂面,带着河水清清的水汽,觉着自己似那滑溜溜的鱼儿,畅快地游在水中,游在夜里,全不知前路是怎样的风景,只管心思欢畅……
正自惬意,身后围拢来长长的手臂,轻轻包裹,她便又陷在那淡淡的檀香里……
“相公,”
“嗯,”
“看月亮,这么近呢。”
“嗯,月牙儿也能这么亮。”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夜风轻送松竟是传来悠悠的琴声。放眼望去,远处的河面上泊了一只船,一男一女,男子伫立,女子抚琴;琴声清灵,滑过夜空,跳上月梢头,似那月中捣药的小兔儿,让这暗幽幽的河面一时竟是生出跳跳轻盈的趣味……
齐天睿听着,笑了,吩咐船夫往那近处靠了靠,停下,赏琴……
这是杜仲子的《小月》,两年前齐天睿偶得,顺手买下,赠予千落。若是料得不错,那船上此刻该是柳眉和韩荣德。
清风,小月,最心仪的琴声,齐天睿低头轻轻磕磕怀中,“如何?”
丫头懵懂,“什么如何?”
“琴啊。你不是最会听么,如何?”
“嗯……起音还好,转合有些涩;且这曲子合笛,不合琴,水面清空,有些躁了。”
怀中小声儿清清,齐天睿不觉惊讶,头一次听人说起杜仲子的不是,竟还说得头头是道,丫头果然厉害,居然听得出这曲子合笛,不合琴,若是换了平日,他定是要好好与这凡夫俗子的评价理论一番,此刻不知怎的倒觉心喜,口中却道,“小丫头,懂的什么?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杜仲子之作。”
怀中颤颤一动,转身,仰起头,丫头竟是甜滋滋一脸的笑,“相公,”
“嗯,”
“相公,你说,我昨儿的戏谱是不是比这谱子强?”
齐天睿一挑眉,好狂妄的丫头!可看那水波滟滟的双眸这么虔诚地看着他,不免也仔细回想,想起那京腔京韵与江南雅调的相揉相合,起承转合如此熨帖,将武小生的英姿与清雅拿捏得恰到好处,琴谱难得,这戏谱也难得,心里不觉更是惊讶……
“相公,问你呢,我是不是比他强?”
小声儿娇,竟是有些耍了娇赖,齐天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丫头笑了,静夜里咯咯的,笑弯了两条水弯眉,笑弯了纤纤柳腰,他将人拉起来,“怎的乐成这样?”
“多谢相公!”
从未见她笑得如此肆无忌惮,齐天睿将怀中裹紧,低头咬牙,“混账丫头!”
“相公,”
“嗯,”
“我……”
鼻尖轻轻相触,娇娇女儿的气息就在他唇边,语声不觉就腻在喉中,“怎样?”
“我真的……能用那银子?”
齐天睿一愣,随即大手将她狠狠摁进怀里,“你真煞风景!”
怀里不敢再动,不知她小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管抱着不再理会……
清静的船头,一弯水月,望向远处,水天相接,齐天睿轻轻吁了口气,虚年廿七,方得可心人……

  ☆、第60章

夜半起了风,夹了雨腥,却是迟迟不肯落下,直到清早蒙蒙灰天,雨滴才落了下来,春雨如油,细细绵绵……
小喜端着茶盘轻轻走进房中,一碗莲子银耳汤熬得浓浓的,热了几回,又端了上来。看那窗边的人,几日不曾上身衣裙,只一身练功时宽大的薄衫,青丝如瀑,不施脂粉,越显得那身型寡瘦,脸色苍白,心里不觉咬牙切齿骂那狠心的七爷齐天睿!
原先他生意忙也曾一两个月不见人影子,可总还有个话过来,但得从外头回来,总是带了新鲜玩意儿来哄姑娘,这回倒好,虽说日子不长,不过半个多月,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曾传过来,连石忠儿都没露面!姑娘倒笃定,说他年前就算计着杭州分号的事,八成是去了那边儿,忙着呢。嘴上这么说,夜里也是难睡,心里头早早儿就在预备着他的生辰,拿了银子托人去寻了孔雀金丝线来,还带着一只尾羽,这便每日有了活计,不琴,不语,只精心地给他打那玉佩上的绦子,东西珍贵还在其次,这份心意谁当得?
谁知……这寿星爷!竟是连个面都没露,下晌石忠儿送了几样东西来,就传了句不过来了,连个像样的交代都没有!姑娘当时正在厨房里吩咐厨下做他爱吃的菜,这一下,脸霎时就白纸一般,一个字没有匆匆上了楼。
那一夜,外头一弯月牙儿竟是那么亮,正悬在她窗外树梢头,好似在看着她,在笑她……
人也拗着,就在窗边站着,怎么劝都像听不着。小喜怕了,悄悄儿拿了钱出去吩咐小厮出去找石忠儿,也不得踪影。
待到月牙儿西斜,远远地成了个影子,她才转回身,躺下,不合眼,也没有泪。小喜急疯了,想着这定是要引了旧疾,谁曾想,竟没有。一日一茶一饭,难得下咽,人只管瘦,一双眼睛有些枯,精神却还好。
原本还指望柳眉能来劝劝,偏偏的,人家韩公子竟是落成了私宅,柳眉欢天喜地地用这些年积攒的老恩客的供养赎了身,韩公子陪在身边,那鸨娘知道这是转运使家的公子,一张老脸笑得皮都松了,收了大笔的银子倒假惺惺地摆了两桌宴说是送柳眉,搬走的日子就定在月底赛兰会后,柳眉这几日像是要出嫁的女儿,一时的,落仪苑里好不热闹。
此刻外头飘着雨丝,姑娘一身薄衫倚在窗边,像是那雨中飘零的一片叶子,无所倚靠,柳眉那一身的喜气,她躲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沾……
石忠儿!石忠儿!小喜在心里恨恨地喊,若非你还知道来悄悄儿传句话,小姑奶奶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姑娘,”走到身边,小喜轻声道,“吃一点吧,石忠儿说二爷下晌才能过来呢。”
那双眼睛总似含泪,楚楚凄然,引多少风流雅士心疼,这一时竟像是枯了,看着外头,一眨不眨,好一会子,转过头,那神色竟是如常,只是语声发涩,“小喜,你问石忠儿,他是怎么说的?”
这一句从昨儿夜里问到今儿,小喜耐了性子道,“我问他,听说二爷接了他家奶奶住到私宅去了?他说是,是府里送了来玩,他家大姑娘也来了,一道住着,过些时就回去了。”
“哦。寿辰那日呢?”
“晌午在叶三公子府上,晚上……是带着他家奶奶出去吃的寿面。”
“而后又去行船?”
这一句也不知说了几回,不是问,就是喃喃自语。平日里,小喜最是牙尖嘴利,总要说些齐二爷不上心、不心疼姑娘的话,看着他两个好也只管刻薄,可这一回却嫌那柳眉多嘴,自己喜庆就好何必来戳旁人的心窝?在河上只不过是远远地瞧见了齐二爷的船,又不曾当真看见上头是谁,就回来跟姑娘嚼舌头,还说若不是她弹了杜仲子的琴,齐二爷还不会泊了在那儿听。
“姑娘,柳眉姑娘并未瞧真章,兴许是二爷又在买什么宝物呢?石忠儿说了,二爷前几日都在衢州,生辰前一日才回来,怎的就……”
不待小喜说完,千落离了窗边,吩咐道,“备茶,更衣。”
备茶?要做茶?小喜一愣,可瞧那脸色也不敢驳,赶紧应道,“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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