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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后悔了 (灵鹊儿)


这一声不打紧,楼上两个丫头吓得魂飞魄散,莞初一时也愣在当场,木呆呆的竟似没听明白。
“哎呀!姑娘,快,快走啊!”艾叶儿即刻像被砸散了魂儿的小鬼儿,拉着莞初就往后窗去。
绵月一把扯住他俩,强压了发颤的语声道,“这个时候还如何走得!”
“怎的走不得,你快放开!”艾叶儿急得无处抓挠,只管去掐绵月的手。
连日来的惊慌失措,莞初这会子倒似惯了,狠狠吸了口气,甩开艾叶儿,“走不了了!绵月!”说着就去解背上的包袱。
“哎!”绵月赶紧垫了脚尖去拆那头上的男髻,一面叫艾叶儿,“给姑娘把绑腿打开,快!”
艾叶儿直跺脚,没法子也只得跪下身解那好容易打起来的绑腿。耳听得楼下的正门已经开了,一声接一声给二爷请安、问好,宽衣递茶,那声响像催命的钟敲得楼上的三个人手直哆嗦。越急越不中用,莞初扯下包袱一不当心没收拢好,那碎银子掉出来,叮叮当当敲打着木头地面,滚了一地。
绵月拆下头巾往袖子里一塞就要俯身去捡,莞初拦了,“快给我解绑腿!”
绵月蹲下身才见艾叶儿连撕带咬,急得满头汗,一个死结根本打不开。顾不得了,绵月顺手从桌上的针线笸箩里拿了小银剪子一剪子下去才算把那死缠着的绑腿打开,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那黑漆漆的裤子给褪下来。待她二人起身,莞初也已是把上襟脱了。绵月接过胡乱归拢了一堆塞给艾叶儿,“快藏了!”
艾叶儿刚进了帐子,绵月还不及把裙袄从衣架子上扯下来,楼梯上已是响起通通的脚步声,真真来不及了!人僵在衣架旁,回头看那披头散发、只穿了一件小银薄袄、一条桃红亵裤的姑娘。
莞初站在当地,耳听得脚步来在帘子外,懵了一瞬,忽地一转身滋溜钻进了帐子,一把拉开被子就躺了下去,头狠狠砸在没有枕头的褥子上,心通通直跳……
帘子打起,齐天睿大步走了进来,卸去斗篷依旧一身的寒气。绵月一时气都喘不匀,憋得狠,瞧着当家主子回来竟是连个笑脸都绽不出,更不知是自己心虚还是怎的,这位爷的脸色怎的竟不似平日回来那一副懒怠怠的模样,此刻蹙着眉头,极阴沉,“都出去。”
绵月一个字都不敢问,拉了将将从帐子里出来的艾叶儿悄没声儿地就往外去,心里直道:姑娘,来者不善,你自求多福吧……
房中霎时静下来,莞初裹在被子里不觉纳闷儿,这是怎的了?他怎的也没问一句“你家姑娘呢?”?
帘子外终是又响起了脚步声,这一回不似将才的重、将才的急,一步一步极是沉稳。帘帐打起,莞初一时无措竟是闭了眼。
他走了过来,轻轻坐到床边,身上带着外头夜露的新鲜,凉飕飕的。莞初闭着眼,屏不住那凉气,睫毛悄悄地颤,这半日折腾此刻才觉浑身发紧,额头绽出一层小细汗。好半晌,一点动静都不闻,他分明就在身边,这么近,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就是这么盯着她瞧?
莞初正自己瞎琢磨,冷不防脑门上被狠狠敲了一记,“嘶!”疼得莞初眼冒金星,酸得泪一下子冲开了眼帘。
烛光透过红帐子朦朦胧胧地印在他脸上,让这一脸阴沉的颜色稍稍柔和、不那么吓人,只是这一指头弹得她好痛,莞初噙着泪摸着额头,不知道这所为何来?
“几时怀上的?”
他咬着牙,语声极低,莞初却像被雷劈了似的,他说什么??

  ☆、第44章

……
莞初手捂着额头,木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凉了的泪珠儿掉出来,那恍惚在泪水里头的脸庞越加清楚。这紧锁眉头的冷峻她头一次见,原先那眼里头哪怕就是大怒之下对她动家法也不曾见这般肃色,这一回怎的……这么凶?
丝毫辨不出耳朵里将才听着了什么,心里那一团乱麻与焦急此刻都被那一记给敲懵了,莞初一时有些绕不出去……
“问你话呢!几时怀上的??”
一路来一腔闷火压了又压,齐天睿反反复复在心里道:事不关己、事不关己!!小心处理便是!可此刻看这丫头两眼发怔果然像不认得他似的,这闷火便忽地烹了热油腾地蹿起来,语声压也压不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将人拢在身/下,每一个字都闷雷一般敲在她头顶。
昨儿夜里他才到了杭州府,原本是为着东晋顾恺之的一幅古画,此画十年前才出土,未及世人追捧便像一阵小风拂过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曾经见过真容的人口耳相传的绝妙与神秘,这些年竟是比埋在地府还要干净。苦掘不着,耗不起,道行里的人一个个隐退,齐天睿却拗了劲死咬着不肯放,终是在杭州寻着一些蛛丝马迹,岂料将将来到不及会见道中人,今儿前晌便被石忠儿一匹快马追了过来,原本留他在金陵是为了监视同源米行,岂料这厮赶来竟是带了个天大的消息!
当时丢下那重金铺设寻来的古画踪迹,齐天睿扭头上马,一路狂奔!
她怀孕了,丫头怀孕了!初闻之时,他仿佛被突然打了一闷棍,头嗡的一声,眼前白晃晃一片,懵得莫说是主意,竟是连这事端究竟是何意思都弄不明白!怎么会??怎么能??他离府之时,她还是那个乖乖的小丫头,怕他,又会讨他的好;能气他,又会哄他。这一时半刻,怎的会凭空怀孕??那一夜她醉在怀中,清凉的月光下,像一只软软的小猫娇娇地蹭在他颈窝,烫着红晕的小脸、嘟嘟的唇,那小乖模样如此依恋,不知怎的就让他觉得她是头一次落在男人怀里;彼时蜷缩在他怀中,如此贴合,又仿佛这早已不是他两个的头一次。鸳鸯帐下,她总是蜷缩在一旁,时刻警惕着有人来犯,像只惊慌的小兔子,他惯见她那模样,一时怎么都想不出她是如何不顾羞耻在男人身//下承欢!只是那明明白白的养胎方子、四处打听郎中与稳婆,又岂会错?!
他竟是如此愚蠢,怎的就能被她的模样哄骗?怎的还会问自己她是怎么怀孕的?!
一路快马加鞭,只想着赶紧要见到她,因由都先不论,先压下那不懂事的行事再说,毕竟,走漏半点风声就是压不住的风波!
一进门,果然不出所料,绣楼之上她早已乱了方寸,地上骨碌着散碎银子,人披头散发地裹在被中,帐子里却不见一丝热乎气,显见是将将逃了进来。此刻一颗泪珠挂在腮边,呆呆地瞧着他,浅浅的琥珀净得没有一丝杂尘,他的模样映在那清凉的眸中,一路来的心燥这一会子竟是无处搁放……
是几时起,她总是会惹得他火起;又是几时起,他总想教训她却又狠不下心来……
他的语声不大,口气却极重,莞初总算听清楚,脑子里却像是打了死结的麻绳,拧着劲不得明白。他问的明明是身孕,可她怎的听不懂?秀筠之事若是犯出来不该是自东院起么?怎的到了他那里?
“……咳,”被他的目光逼着,莞初的手不听使唤地只管搓揉着额头,小小嗽了一声,干哑着嗓音道,“那个……我也说不清……”
“你说什么?”齐天睿一拧眉,火又蹿了上来,“你说不清?自己行下的事你不清楚?你说不清哪个说得清?还有人每日给你们把门望风、记日子算时辰不成?!”
他劈头盖脸骂过来,莞初狠狠吓了一跳,手臂倏地收进去拽了被子拢住半个脸,只留两只眼睛懵懵怔怔瞧着他,我行下的事?能把出喜脉已是了得,哪里还把得出几时几日?太难为我了……
瞧她藏,齐天睿火越大,这丫头从来就不是个胆儿小省事的,闯下这么大的祸还面不改色,女孩儿家这脸皮也真是够厚的!齐天睿越想越气,却又不得不按下怒火,此事可急不得,既是她说不明白,那必是日子不祥,可见不是行事一回两回,究竟,究竟是哪一次成的事??糊涂丫头记不得,齐天睿只得耐下性子替她想,可大男人哪里知道这月事和月数?只能赶鸭子上架,算来她十一月嫁过来,此时已是二月初,她人瘦小,若是逾四个月该是早显怀,此刻瞧着还是瘪瘪的,不该过三个月,那……难不成是嫁过来以后??
这一个念头冲上来,齐天睿只觉额头上的青筋都跳得疼,真真是胆大包天!!又恨声骂:好你个从夕兄!我敬你一声兄长,这些年你我也算肝胆相照,为着这丫头不省事,彼此就算存不下兄弟情意,也该留下些兄弟脸面!明明每日为你们传信,也曾安排私会,怎的还能背着人做出这种事来?似这等人间的烟火几时竟是痴迷如此、按捺不得?原本的清雅高洁、不染俗尘都哪里去了?虽说人非圣贤难免有过,心爱之人放不下、屏不住,也不是不可,只是偷食如此上瘾么??你不屑俗世,想得道想成仙都随你去,为何非要拉上这么个傻丫头?后宅闺房诱她私定终生已然非君子所为,如今她身在婆家,头上有她相公我的姓氏,你又诱她行下这苟且,究竟意欲何为?!是心疼她,实在放不下她,还是成心要害她、欺负她??
我定亲在先,你私情在后,让你是敬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即便先斩也不肯后奏,又把我这兄弟究竟放到了哪里?!我毫无防备陷于不义,又该如何为你俩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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