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盯着堂上的小两口看了看,见得晏祁依旧冷着张脸,可在喜气的大红色映照下,那坚毅的脸庞似是柔和了些,仿若冰霜消融,一切都在悄然地进行着。
给静候着的司仪打了个眼色,心领神会的司仪立马高声唱喝:“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只见两位新人齐齐朝着供奉天地诸神的天地桌拜下,就在这弯身的一刹那,谢安娘只觉周遭地喧嚣与热闹,仿若被一层层厚重而朦胧的纱所隔绝,她的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砰砰,砰砰,她似是听到了自己加速地心跳,又似从手中这匹光滑艳丽的红绸中,感受到了牵在红绸那头的人,强力而稳健的心声。
然而,这一切又仿似是幻觉,在司仪的唱喝声中,这隔绝众人的宁静世界很快便被打破,一大波的恭祝声传入她耳中。
只听司仪不急不缓地继续念道:“二拜高堂!”
步湘汌笑容满面的接受了二人的拜礼,抑制住心中的感慨与激动,看着这一登对的小两口,眼中是大写的满意。
继而便听那司仪声调微微上调地喊道:“夫妻对拜!”
晏祁紧握着手中的红绸,在躬身垂眸的那一瞬间,他那古井无波似的漆黑双眸,似是被清风撩过,掀起了一圈稍纵即逝的微澜,快得让人根本就无法看清,便已消逝不见。
郑重而隐含祝福的拜堂仪式过后,司仪看着这新鲜出炉的小夫妻,拖长着腔调道:“礼成,送入洞房!”
被一群人簇拥着到了布置好的洞房,夫妻俩双双坐在床沿,各自的衣襟相互交叠,仅仅是这般毫无肢体接触的紧靠,便让谢安娘心口一阵直跳,只觉这辈子所有的紧张,好似都在这一天降临。
片刻之后,只见那头上别着一支鲜丽大红花的喜娘,手托一杆小巧精致的喜秤走了过来,将其交给了晏祁,并笑着催促:“新郎官还坐着干嘛,该掀盖头了!”
风光霁月的晏祁,脸上是一片淡定自若,如若起身时不曾僵硬那么一小下,许是会更有说服力。终究还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往日里再怎么淡漠,到了这一大喜的时刻,好似也收敛了周身地棱角,露出了少年该有的青涩。
紧握着手里地喜秤,站定在谢安娘的面前,顿了顿,晏祁终是坚定地伸出手,缓缓地掀开了那块大红盖头。
稍显弧度的圆润下巴,红润饱满的绛唇,小巧而挺直的琼鼻,微微敛着的杏眸,便连眉梢也晕染了无限的娇羞,云鬓如似浸墨,头插凤钗要飞翔,当红盖头彻底掀起时,便连伺候已久的云珰,也忍不住直感叹,今日的小姐当真是明丽动人,好看极了。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微暖的烛光,映射在谢安娘娇俏的脸庞上,只觉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便是晏祁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更遑论抱着好奇心态,前来闹洞房的诸人了,更是一片惊叹!
侧眼扫了一下众人,晏祁眸色微深,稍稍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众人不加掩饰的目光。
一整天的视线都被局限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当红盖头被掀开,屋内暖黄的烛光,照亮了谢安娘眼前的世界,微微抬眸,那高大欣长地身影,给她的感觉却不似往日的天真憨厚,有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
站定在她面前的晏祁,便似一座高不可攀地巍峨山峰般,强势而牢固地扎根在了她心底,为往后的情愫乍现,埋下了深深地因缘。
而站在两人身侧,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的喜娘,心下暗笑不已,这新郎官看起来是个冷情的,没成想醋性这般大,这才刚成亲便要掖着藏着自家娘子了。
她招了招手,便有小丫鬟快速上前,将一碟半生不熟的饺子呈了上来,只见喜娘将其接过,刚要端至谢安娘跟前,便见晏祁理所当然的接了过来。
喜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利落动作惊了一下,到底是在这一行干了不下十几年,什么意外场面没遇过,只懵了一息便立马反应过来,笑意盈盈地开口:“来,新郎官喂新娘子吃饺子咯!”
对于个中规矩,谢安娘在大婚前便了解得七七八八了,知道这是子孙饺,并不需要真吃,只是对于晏祁夹过来的饺子,她还是稍显讶异,这需要他亲自夹吗?
只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身子微微倾斜,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便立马吐了出来。继而在喜娘“生不生”的问题中,低声答了个“生”字,引得看热闹的众人又是好一阵嬉笑。
这般闹腾的氛围中,饶是谢安娘想要做到镇定自若,也抵不住围观众人的善意调侃,两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浮现了两团明艳的云霞。
晏祁见状,知晓她应是被众人的起哄臊的,便往喜娘那儿睇去一眼。
不知怎的,喜娘竟是读懂了晏祁投来的那一眼,很是识趣地赶忙出声:“同牢合卺,不离不弃!”
一边说着,一边指挥候着的小丫鬟上前,待到小夫妻俩共同食用了牲牢,便又亲自将合卺酒倒上,放在小托盘里送了上来。
两人举着合卺酒杯,手臂交错而饮,因着这一交杯的动作,彼此的距离又被拉近了许多,两人一呼一吸间,气息相互交缠,便似酒杯上雕刻着地交颈龙凤纹样,缱倦而缠绵。
好不容易走完了该走的流程,众人便火急火燎地起哄着:“亲一个,亲一个……”
只是这叫嚷的声音,在晏祁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后,便渐渐消弱下去,这新郎官貌似不太好惹!
而混在人群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南欢,眼见众人就要败退在少爷的冷眼中,那叫一个心急,难得能借机调戏一下冷脸少爷,这么罕见的机会,怎么能白白错过!
正恨铁不成钢呢,便觉右臂似是被人撞了一下,侧头望去,只见明路冲他使了个眼色,自认读懂明路意思的他,十分有慷慨就义的牺牲精神,很是不怕死地大声嚷道:“亲一个!”
略显亢奋地声音在屋中回荡,在士气低迷的我方阵营,显得格外的响亮,众人纷纷投注以崇拜的目光,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敌方嗖嗖释放的冷气!
顶着众人热切的视线,南欢顿时傻眼了,他以一种极其悲愤地目光注视着明路,不是说好地一齐喊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哪里?!
明路回以一记无辜的目光,他可甚么都没说,都是过度脑补的错!只是那双向来温润的眼中,不甚厚道的笑意却是不能再明显了!
许是南欢那一声显得格外英勇,众人士气立马高涨,此起彼伏地起哄声不绝于耳,混迹在人群中企图埋没自己的南欢,正心虚着偷偷打量自家少爷的表情,却觉身上突地凉飕飕的。
抬头便见晏祁往他这儿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简直要欲哭无泪了,真是拿生命在闹腾啊!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闹哄声中,谢安娘无意识地绞紧了自己的双手,只垂眸盯着喜服上繁复的花纹,掩饰自个儿内心地羞涩与不安。
凝视着谢安娘姣好的侧脸,那微微颤动地纤长睫毛,好似触动了他心中地某根弦,只见晏祁巧妙地遮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快速地俯下身,似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那水润的唇。
接着便迅速地挺直了身板,将还欲看热闹的众人赶了出去,留给还懵着的谢安娘一处静谧的空间。
☆、第57章 相顾(后面添了一段)
暮色已至,晚宴正是氛围浓烈之时,在座宾客推杯换盏的,喝得好不尽兴!见得身姿挺拔若松涛的新郎官,在一众闹洞房的簇拥下缓步而至,也不用商量便纷纷一致上前敬酒。
许是心内泛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在昏黄而柔和的灯光下,晏祁原本冷硬如铁石的脸孔,也似乎沾染上了一抹温情,周身冷漠不近人情的气势也有所收敛。
对于一波接一波前来道贺敬酒之人,那叫一个来者不拒,而他如此豪爽的做派,倒是让原本准备好了一箩筐劝酒词的人,一口气憋回了肚里,不上不下的,堵得难受!
想当年他们新婚之时,想着念着房中的美娇娘,自然是不愿多喝的,搜肠刮肚想尽办法推拒这杯中之物,可最后还不是被人逼着直灌,回到洞房更是醉得一趟糊涂!
如今身为过来人,更是不用担心被谁再往死里灌,便逮到谁是谁,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新郎官都灌一个酩酊大醉才好!
而那些即将身为过来人的,亦是可劲儿的将酒杯推搡过去,这时候手下留情了,将来轮到自个儿的时候别人可不会手软,自然是灌一个够本,灌两个能赚!
不按常理出牌的晏祁,自是有他的考量,既是推拒不了,便索性大方接受,只是他酒量似乎不甚好,才几杯下肚酒意便上了脸,连幽深似寒潭的双眸,此刻也蒙上了一抹醉意,神色尽显迷离。
这么快便醉了?先头这番豪饮的姿态莫不是装的,原来只是为了掩饰自个儿不能喝,真是没劲儿!顿时,晏祁的周身便散去了一层人。
接着便见明路出来救场,替自家少爷挡去了不少酒,而晏祁也借着醉意,步伐略显凌乱地走了出来。
只一出了酒气冲天的屋内,远离了劝酒的诸人,他稍有摇晃的身形立马就稳住了,大步往自个儿的住所云起居而去。再瞧那眼神,哪还有半分醉意,分明就清醒得很,依旧比漆黑的夜空还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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