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不知如何是好,战战兢兢的看着施墨,喉咙动了动,艰难的扯着嘴角干笑,“这……”
施墨深看纪宁一眼,面上不喜不怒,倒是叫人捉摸不透,“把顺天府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给本官夫人入住。”
李茂连忙应允,“是,是。”
他迎着施墨入了衙,便赶紧叫人收拾忙活,生怕怠慢纪宁,厢房里不仅布置的极为雅致,应有尽有,甚至还给她配了个丫鬟,随时听候差遣。
厢房门口,象征性的守着两个狱卒,其中一个,好巧不巧得就是之前在大理寺当牢头的李通。
李通也是时运不济,本来在大理寺当牢头当的好好的,没事在那些犯官面前狐假虎威,装装大爷,捞捞油水,小日子倒是滋润的很。
结果,上次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妖孽,整的整个大理寺乌烟瘴气,气的大理寺卿多年的老痔疮又疼了,告了好几天的假。
而他这个牢头,也被打发到顺天府来做了个小狱卒。
打发掉丫鬟,纪宁一个人在里面很是无聊,朝外喊道,“有人吗?”
站在门口的李通战战兢兢的回道,“有,有,夫人有何吩咐。”
“本夫人饿了,去,叫人给去东华街的唐记买点桂花糕来。”
李通连忙应着,“好的,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去拿点笔墨纸砚来。”
“是是。”
“屋子暗了点,点盏灯进来。”
“好的。”
“空气有点闷,去,弄点花,香味不要太浓,但也不要太淡,花的颜色不要太艳,更不能寡淡。”
“这……是是……”
“再去请个戏班子,本夫人想听戏。”
李通擦了擦额头的汗,为何心头涌起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
到底撞了什么狗屎运,怎么一次又一次遇见这种难伺候的妖孽,为何倒霉的总是他,从大理寺到了顺天府,从牢头到狱卒,结果,还是躲不开宿命的轮回。这次要是伺候的不好,怕是连狱卒都没得做,苍天无眼呐……
“夫人,您稍等,此事我先去请教一下上头再来给夫人回话。”
“本夫人不就是想听个戏,这也要去请示?这顺天府倒是好高的架子。”
李通暗暗腹诽,你还真当到这来是春游的。
想是如此想,面上他倒是不敢做任何争辩,只得小心翼翼的回复,“夫人息怒,小的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狱卒,这些事还真做不了主。还请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的计较。”
“那你快去禀告,本夫人现在又饿又闷,无聊的很,想必你也听说本夫人凶名在外,本夫人要是发起火来,自己都怕,你可明白?”
李通大汗淋漓,这首辅夫人说话的语气,为何跟上次那位妖孽一模一样,两人难不成是什么亲戚?哎,罢罢,小命要紧。
顺天府牢房里。
“大人,到了,就是这间。”牢头小心翼翼的拿着钥匙开门,低头看都不敢看来人。
施墨没什么语气的道,“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是。”
牢里的司无颜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立即转身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走进来的施墨,微微弯腰作揖,“草民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打算何时放了草民。”
施墨面无表情,“你意欲对本官不轨,本官还未治你罪,就想让本官放了你,未免也太猖狂。”
司无颜面上笑意更甚,“不愧是首辅大人,什么都瞒不过首辅大人的眼睛。不过,让草民好奇的是,既然大人已经知道王小姐的死因,也有充分的理由证明,与令夫人无任何关系,为何却不当众澄清,反而任由令夫人入狱,平白摊上一个杀人的大罪?呵呵,看来外界传闻大人和令夫人伉俪情深,纯属属子虚乌有。”
施墨面色变的有些讳莫如深起来,他深深看了眼司无颜,“想来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本官为何药抓你进来,此刻又为何要来寻你。你若是老实交代一切,本官或许还会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不识趣,妄想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耍滑头,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司无颜面色依旧淡然,只是眉眼微挑,“哦?不知大人想要草民交代什么?”
施墨冷冷道,“交代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人已经认定草民对大人意图不轨,草民无话可说,不过大人不说清楚到底要交代什么,草民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你硬是要和本官兜圈子,好,本官就和你挑明,你老实交代,你和本官的夫人到底是何关系。”
“大人不会是怀疑草民和令夫人有染吧?是,草民承认,令夫人的确明艳动人,令草民万分着迷,不过草民自知身份,万不敢对施夫人有任何企图,还望大人不要误会。”
他这句话说的就有些欲盖弥彰,前面说让他着迷,后面又不敢有企图,前后矛盾。
施墨面色一沉,“你休要胡搅蛮缠转移话题,白马寺后山上的那块无字碑,本官已经查明,是当初跟随天子打天下的虚云和尚。本官听闻,虚云和尚收过一个俗家弟子,姓司,名无颜。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拿虚云和尚的徒弟,不知本官说得对与不对。”
司无颜脸上笑意微凝,这才不过一天的功夫,施墨竟然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难免不让他些心惊。
不过随即他又笑了,不愧是他师妹看上的男子,有意思,看来这个游戏,不会那么无趣。
“首辅大人说的没错,草民就是虚云和尚的徒弟,不过,难道身为老和尚的徒弟也有错么?值得首辅大人亲自前来逼问。”
“你销声匿迹数年,如今忽然出现在白马寺就队本官下药,意图让本官与那王小姐行苟且之事,你若说你没有什么图谋,叫本官如何能信。本官夫人若是不认识你,为何在得知本官中毒后,第一个就朝你寻来,这些你最好一一给本官解释清楚,否则,本官要治你的罪,你这辈子可就别想出这顺天府的大牢。”
司无颜薄唇微勾,眼里含了三分笑意,“原来大人早就对令夫人有所怀疑,难怪大人明明知道真相如何,也有足够证据洗刷令夫人身上的冤屈,却仍然让人把令夫人抓进牢中,就是想前来逼问草民和令夫人之间的关系?呵呵,不知道我那师妹要是知道自家夫君竟然算计她,心里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哎,师父临死前也交代过,要我一定要娶师妹为妻,不料我却晚来一步,让大人你捷足先登,每每想起此事,草民便后悔万分。不过来日方长,我相信我师妹最后一定会迷途知返,知道这世间谁对她最好,谁又是她真正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良人……”
昏暗的牢房里,施墨的脸色越来越沉郁,特别是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
☆、第20章 掌控
纪宁是虚云和尚徒弟这件事,除了皇帝,再就是她那师兄,几乎无人知晓。毕竟纪宁是郡主,又是陛下所封的公主,身份高贵,认个和尚当师傅,传出去难免会招来微词,所以此事没有声张。
虚云和尚是拾掇当今天子造反之人,在世人间虽褒贬不一,可名声再怎么不好,他的厉害之处,世人却是佩服的,不然也不会有“黑衣宰相”之称。
虚云和尚在世时,可以说是陛下身边第一红人,以及第一功臣,哪怕当今陛下如此多疑,对虚云和尚的话,却深信不疑。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今陛下才会在当初造反时的困难重重,始终坚信虚云和尚的话,才有如今的登顶天下,俯瞰众生。
施墨初入翰林时,见过虚云和尚几次,深知那老和尚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其思想境地,远非常人所能理解。
而他的妻子,竟然就是这样一个厉害之人的徒弟。
哪怕施墨心里早就知道纪宁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可也难以置信竟然不简单到这般程度。
虚云和尚曾是当今陛下最为信任之人,而身为虚云和尚从不曾听说过的徒弟,其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也就是说,他的妻子,绝对不是皇帝单单派来监视自己如此简单,也不单单只是表面上的翰林院编修。
翰林院编修,只是她的一个幌子,她的真实身份,所掌握的权力,怕是连他这个首辅都要忌惮。
以前他还以为她是因为有陛下和自己在背后撑腰,才会做事如此大胆不计后果,现在想来,她所做的每一件看似胆大妄为的事,都是带有极强的目的性,要么就是陛下暗中授意,要么就是她在为陛下铲除某种障碍。
呵,也难怪沧州之事,她如论如何也要去,身为陛下身边的大红人,这么重要的事,她不去怎么行。
司无颜见施墨脸色很是难看,醉人的桃花眼里笑意更甚,“大人,草民无心之言,若是冲撞了大人,还希望大人不要和草民一般计较。”
施墨眼神微眯,冷瞧着司无颜,一字一句,“除了她是你师妹,你还知道她什么身份。”
司无颜微叹口气,“不是草民不想告诉大人,实在草民那师妹的性子太过凶残,昨晚她拿着刀差点将草民杀了,草民现在都惊魂未定,哪里还敢再招惹她。而且,她昨日也警告过草民,说若是草民敢对首辅大人你吐露半句,便叫草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